李玉华对晋郡王妃大姨的了解并不多,信安郡主虽说私下同李玉华说过郡王妃二嫁的事,李玉华并未如陆国公老夫人这样想的这样长远,连郡王妃一嫁的夫家都算计上了。这怎么可能啊,跟晋郡王做二十好几年的夫妻都落得这样下场,那前头不过数年婚姻,难道郡王妃还能左右前夫家的立场不成?
这不发梦么。
倒是直待穆安之一行过了山西,山西境的诰命们都要怀念平疆王妃的风采,真真是位极有威仪极有规矩的王妃娘娘啊!想人家北疆虽地远偏寒,在北疆的诰命摊上这样一位娘娘,也算有福。
只要是正室,见识过李玉华教训赵侧妃的,就没有不喜欢李玉华的。
到陕甘境时,按理正是暑天,却没有帝都那般炎热。
陕甘何总督早得了信儿,他虽外官不好结交藩王,可藩王打他这地界儿过,他不好不闻不问。再说,这里头领兵的是他孙女婿,一道跟着的还有他家孙女呐。
何总督也在总督府准备了院落房间供亲王夫妇使用,不过,亲王夫妇并未入住总督府,大家只是和和气气的见了一面,水酒都没吃,何总督送了酒食到亲王殿下帐中,在家亲自招待孙女婿。
两家亲事定的早,可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江官升的快,在帝都也称得上少年俊才,于禁卫军中深得重用,结果却是被打发给穆安之做了亲卫将领,虽说官阶还升了半品,可在军中,这便是明升暗降了。
不过,江显然不做此想,江道,“我毕生志向像是在北疆杀敌。”
何总督心说,当年虽说是看这小子有志气才许的婚,那会儿何总督人也年纪,一感动就把亲孙女许出去了。如今上了年纪,且如今北疆是真的有些不太平,何总督现在的心愿就是盼孙女平安。
还是与江道,“杀敌固然要紧,你乃殿下亲卫,第一要紧之事便是保护殿下安危。这是重中之重,可要记牢!”
“祖父放心,我都晓得。”江郑重应下。
何总督问起三殿下的行驾,这怎地这么些人,“商贾也太多了些。”
“都是跟着路上做生意的。”江道。
“三殿下也太善了。”这些奸商就是为了省各地各城的关卡银子。
江很实诚的道,“不白跟,他们都要交银子或是以货相抵的。”
何总督打了个嗑巴,往热汤锅子里夹了几片鲜切羊肉放下,“嗯,瞧这阵仗,三殿下这趟能不少赚。”换个话题,“你们这一路可好?”
“挺好的,路上饮食皆有殿下着人安排,我们只管护卫。殿下说让我跟祖父打听一声,哪儿有上好的皮货,北疆那里七八月就要转寒了,我们禁卫军也每人都带了棉衣,殿下说头一回去北疆,路况不熟,倘有耽搁遇着风雪,还是置些皮子带着以备万全。”
何总督道,“这容易。”又一想,“这事不必殿下费心,你把人数报上来,我给你们置办了就是。”
“如何叫祖父破费。”
“这与你无干,殿下好歹路过陕甘境,殿下避嫌,不肯入府吃酒,这些东西就当是我的心意。”何总督当然是看孙女婿的面子,当然,主要也是想给穆安之个人情,毕竟看穆安之跟商贾收钱的贺式,为人很不傻,没什么皇子高高在上不沾人间烟火的清高气。
再看一眼孙女婿,倘三殿下有命,孙女婿必定前程似锦。于是更是叮嘱了许多话去。
后头何夫人在跟孙女说话,细细问孙女成亲后跟孙女婿相处的可好,其实这不必担忧,一直有信件往来。孙女婿虽孤寒了些,家里父母已不在,但家族依旧显赫,几个叔伯都得力,孙女婿在帝都升官也升的俐落,孙女嫁过去,立刻就是当家做主的。无需孝敬公婆操劳,却也没有长辈指点,何夫人听孙女慢声慢语的说,“相公家里有老成的嬷嬷和管事,一应往来都有成例,二房婶子陪我住了小半年,看我都妥当才走的。临走又把我托给姚公府的老夫人,说让我有拿不准的事去请教这位老人家,必是什么都妥妥的。”
“家里事情不多,旁人待我也都好,相公无非就是当当差,同僚们吃吃酒,也没旁的事。就是这最成亲一年多了,我也不见有身孕,让人急的慌。我请太医诊了,太医也没说什么。”何氏跟祖母说。
“孙女婿是不是急了?”
“他倒是不急,还安慰我说孩子都是天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让我也别急。”
“就是,这急什么。你今年才十七,原本咱家女孩儿没这么早嫁人的,可孙女婿的情况跟寻常人家也不一样。打你十五及笄上,何家就来信打听,想娶你过门,孙女婿那边儿也有人服侍。赶上咱们老祖宗仙逝,守了一年孝,你十六上出的阁。这晚上有孕不是坏事,年纪太轻,身骨未成,多有生产不顺的。待十八九上,身子也长成了,身强体健的,必是顺顺利利的。”何夫人给孙女宽心,的确是,小两口日子过的挺安生,也没旁的乱人淘气,待机缘到了,生一屋子儿女有什么难的。
何夫人给孙女吃一记定心丸,“只管放心,咱们何家素来多子,子息最旺。你出阁的几个姐姐,个个都是儿女双全。”
听的何氏不禁笑起来,何夫人道,“这可不是胡说,这是有神仙保佑哪。”老何家祖上虽不及唐家神仙那样耀眼,可祖上也是出过仙姑的,当年人称何小仙儿。当年何仙姑嫁的就是江家祖上,虽说这些年姻亲并不多,但一直很亲近。据说,姻亲不多也是因为仙姑的缘故,仙姑说过,必要出了五服才好做亲。
两家都是人丁兴旺的人家,小两口都身子健旺,怎么可能无子呢?
何夫人又问起路上的事,尤其打听了一回晋王府那事儿,何氏惊讶地,“祖母都听说了?”
“你们王妃跟晋郡王把官司打到宗正寺去了,这还能不知道。”
何氏当天也在场,因江得穆宣帝喜爱,且江身世之故,何氏一入门便赏了诰命。如今她随夫去往北疆,因她有诰命,但凡有出头露脸的事,李玉华都带着她。所以,那天她也是跟着往郡王府去了的,观了个全场。
何氏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大为敬仰的道,“我们王妃当真不是寻常气派,立刻就处置了那逾礼的侧室,晋郡王还好意思跟宗正寺哭诉,他那天当着我们王妃的面儿,一个‘不’字都不敢说!真的是人人称好,我走在后头,听几个晋地的诰命说,这位娘娘才真正是王妃的威仪,令人敬仰。”
何氏出身大族,天生就看不上赵侧妃那样的妇人,自然敬重李玉华这样明晓礼制的妇子。何夫人认真听了,将李玉华的言行慢慢咀嚼了两遍,与孙女道,“娘娘非但知礼,更有侠义心肠,这样的人很难得。待娘娘这样的人,得拿出真心出来。”
“祖母放心,我知道的。”何氏点头应下。
“听我祖母说,明圣皇后做皇子妃时就颇有侠义心肠,当年,一位皇子对一个侧室宠的不像话,竟对自己的皇子妃无礼。一屋子人都震惊了,明圣皇后忍无可忍,过去就给了那位皇子两记大耳光。”
何氏都听愣了,“还能有这种事。不能吧,纵是大户人家夫妻不和,在外人跟前也得好好的呀。”
“可不是么。太.祖皇帝立国以来,皇家纵有被冷落的皇妃,但从未有一个被当面掌掴的皇妃。要不是明圣皇后打还那皇子,那皇子妃可怎么活呢。”何夫人道,“这世上,权衡利弊的人多,义愤填膺的也多,可真正有侠义心肠,肯为人出头,又把事办周全的就太少了。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的。”
何总督待三皇子一行没的说,光送的那一批皮货就价值不菲了,可这旁人也挑不出毛病,太岳丈疼孙女婿,爱怎么疼怎么疼。
穆安之也觉着,江这门亲事结的实诚,做的事就实诚,不似那些虚头巴脑的老油子。
现在穿不着,先自己收着。
待出了陕甘,大家便换上夹衣了。
大队人走在茫茫戈壁上,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都见着了。若气侯不佳,就是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何总督送的衣裳就有用武之地了。
一筐一筐的牛羊肉干放到锅里滚滚的煮起来,有鲜菜放鲜菜,便是萝卜豆腐也是好的,没鲜菜便放菜干,要是菜干也没有,就只能纯吃炖肉了。
李玉华也吃肉,不只是喜欢,而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吃肉才能搪住寒冷。就是水囊里,也换成了放了盐与茶煮的奶茶。
车队并没有直接去新伊,而是根本商人提供的信息,先去一个叫阿合的大部落,在那里开市,周边部落的牧民也可以过来买卖抑或交换物品。
阿合部落知道是皇子亲王驾到,很是热情的招待亲王夫妇、郡王妃以及郡主、宗女一行。
李玉华早准备好送给部落大汗们的礼物,这是经信安郡主与郡王妃、还有孙嬷嬷一起参祥掌过眼的,非常的华美。还有大汗的儿女们,儿子便是一人一把弯刀,女儿则是帝都新鲜花样的绢花首饰。
周边的部落的汗王族长也受到穆安之的召见,集市一直持续半个多月,穆安之才令重新启程。
一大队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交易,直把新伊城的陆侯、唐安抚使、裴如玉急了个够呛,因为朝廷那里的邸报有写着,穆安之一行六月初就从帝都出发了,这眼瞅九月中了,怎么还没见人到新伊。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好在陆侯传令下去,令人一路快马到北疆各驿站,查阅亲王殿下到驿站的时间。然后,裴如玉这里也得了信儿,是小九叔那位熟识的丝绸商钱东家带来的,钱东家说,“殿下带着数万军队与数万商贾,在草原上大开市集,凡听闻的牧民无不过去交易,瞻仰皇子殿下的风采。听闻,皇子殿下俊美的容貌如同天神降临,所见者无不全心敬仰。”
裴如玉与牧民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就觉着这些人说话特别容易夸张肉麻,主要是,他也被赞美过神明一般的美貌。
知道穆安之一行因何耽搁,大家便放下心来。
直待九月底十月初,大雪扬扬洒洒如撕棉扯絮,新伊将领以陆侯为首,文官以,呃,白大人为首,等在城外迎接亲王殿下的到来。
这北疆气侯不比关内,在大野地里傻站等着不成,转眼就能冻成冰坨。于是,纷纷支起数个大帐,点起火塘,吊起黄铜锅子煮起奶茶,大家团团围坐火塘说话。
陆侯居上,李玉华次之,接着往下排的应是唐布政使,不过,唐布政使很大度明智的请裴知府就近照顾白大人,给白大人递递奶茶什么的,唐布政使要是对着旁的上官,他也是很恭敬很有眼力的,独对女上官有些殷勤不来。
就有纪将军说,“我听说殿下跟阿合部落用茶叶丝绸换了许多骏马。”
另一位秦将军道,“不是说跟木兀部落换的吗?”
已有人都忍不住摩拳擦掌,“阿合部落、木兀部落的骏马是出了名的。”只要是军中,就没有不缺马的。尤其承平年代,朝廷拨给北疆的军用是一年比一年的抠索。倒不至于吃不上饭,但将士们也不宽裕是真的。
白木香说,“这俩部落的马的确是好马,你们是不是想要马呀。”
秦将军嘴甜,而且自觉生的英俊非常,笑道,“白大人您真是目光如矩啊!”因为白木香经常给军中改制兵工器械,几位将军对白大人很熟悉,也很佩服白大人的本事,等闲过年过节还会给白大人送些年礼节礼啥的哪。
相较而言,他们对裴如玉这样的文官就有些麻爪了。人家状元出身,天上文曲星,咱大老粗,见着状元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木香一手端着热乎乎奶茶,笑眯眯道,“以前我老家,谁要哭穷就是先这么一套话。”
大家纷纷笑起秦将军来,秦将军脸皮厚不怕笑,秦将军道,“是真的缺马,我麾下如今骑兵也只有五千,马匹不足七千,正经骑兵一兵配两骑或三骑,七千马匹中,有两千匹是十五岁以上的老马了。”
白木香说,“既这样缺马,怎么不多买些?”
秦将军苦笑,“白大人您制兵器是有一无二,这马买得要钱,没钱拿什么买。”
白木香点点头,“这倒是。要是旁的兵器上的事,我能帮你们想想法子,钱上头我就不成了。”她想了想,“你们倒是可以跟王妃商量商量,王妃特别会赚钱。”
大家又笑起来,却有些不以为然,想着妇道人家赚钱也就是个脂粉钱,上等马,就是在北疆也得百两以上。白木香看他们不放心上,与他们道,“我劝你们把我这话听心里,三殿下很会当差,可是却不大会赚钱。王妃就很会赚钱了,你们要马,就得有钱买。朝廷拨的军用是有限的,你们要是跟王妃搞好关系,她一高兴,没准儿送你们三五千匹好马哪。”
裴如玉见他媳妇要显摆王妃,连忙给他媳妇碗里添些奶茶,“喝茶喝茶。”
秦将军摸着自己满脸大胡子,热乎的打听,“白大人,您跟王妃关系很好呗。”
白大人喝口奶茶,很谦逊的说,“不算很好,超级好。”
唐布政使急忍着才没算出声,秦将军更高兴了,握拳击掌,恨不能凑过去也给白大人添些奶茶,狠狠巴结白大人一回。他立刻顺竿上爬跟白大人托情,“咱们做末将的,等闲见不着王妃娘娘,您要是见着娘娘,跟娘娘说一声呗。别说三五千,一两千我们也高兴!”
“对啊,白大人,您替我们跟娘娘说说呗。”诸将纷纷附和。
白木香道,“不行,这是军略大事啊,我又不懂的。你们还是跟陆侯说,缺什么少什么的,反正三殿下封到北疆来了,这些事当然要跟三殿下说,叫他想法子呗。不过你们也别急,这就跟过日子似的,一下子全给不了,也能慢慢添置。”
陆侯默默地:早在听闻三殿下换了上万骏马时,我就把北疆军缺的东西整理成册了。
裴如玉唇角泛起笑意,他媳妇虽有些实诚太过,不过,就他媳妇研制兵器的天分,他媳妇可不傻。你们想把她绕过去,那就等着吧。
大家乐呵呵的说着话,待斥侯来报,殿下的车驾已在二里之外,大家都张罗着起身,准备迎接王驾之事。
因雪势过大,穆安之与李玉华都坐在车里,如今他们这马车外头也都包上皮子,以御风雪。李玉华透过琉璃窗看外头大雪,“这地界儿真是,八九月份就开始下雪。”
穆安之说,“怪道民风彪悍,风雪也比关内的大。”
“那是。”李玉华问他,“这就要见着裴状元,高不高兴?”
穆安之笑,“你少笑我,念叨木香姐有一百二十遭了。”
待到接官亭,陆侯与白大人带领诸文武官上前,请亲王与王妃的安,穆安之没让李玉华下车,自己下车与诸人相见,笑道,“有劳大家伙儿过来,今日风大雪大,在外头就不多说了,进城吧。”
于是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轻,直接就往新腾出来的亲王府去了。这处王宫是先时北疆王的王宫所在,后来北疆王伏诛,王宫不能空着,空置久了,房子也要坏的。穆宣帝便给陆侯做了侯府,如今穆安之要来就藩,短时间也建不起王府,陆侯原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界儿,每年修缮还要花不少银子,立刻腾出来给穆安之了,连带今年的修缮费用,陆侯也不准备再付了。
就算付,他也只肯付一半的。
这一路过来,李玉华对于当地的泥土屋也看习惯了,先时听木香姐说北疆住的都是土屋,还觉着这地界儿也忒穷了些,难道连砖瓦都没有。如今来了才知道,虽皆是土屋,可这白泥屋木窗户,建起来也不难看。
外臣在正殿稍侯,李玉华穆安之在后头卧房稍做安置,换换衣裳喝些茶水啥的。白木香是把自己小财送过来提前帮着打理的,李玉华认识小财,小财这名儿还是她帮着娶的,就是发财旺家的吉祥寓意。
“唉哟,小财,你越发圆润了。”李玉华见着小财也格外亲切。
小财如今在知府府中当差,为人自然更有见识,福一礼笑道,“华姑娘,不,王妃娘娘也越发美丽了。”
李玉华挽着她的手说,“这是我家殿下。”
小财领着诸人给殿下见礼,李玉华同穆安之说,“小财是打小就跟着木香姐的,如同我半个妹妹一般。”
穆安之点头,“难为你们在这儿侯着,一人一个荷包。”看着胖乎乎的小财就觉这丫头长得有福气,“给小财五个。”
大家伙齐声谢赏,小财更是谢了又谢,她并不上前服侍,只是带着小丫环奉上热水热茶一些刚做的吃食点心,有刚烤好的肉包子、煮出来的羊肉饭,还有新鲜菜蔬,那些不能提前煮熟做好,不然冷了老了就不能吃了。
穆安之李玉华用些茶水就到前殿接受众人见礼,之后,李玉华到后殿,白木香又带着诰命们见了一回礼。
李玉华心里直乐,想我木香姐两边儿都是排得上号的。李玉华也给诸诰命介绍了信安郡主、晋郡王妃两位宗室女眷,大家虽然有些奇怪郡主郡王妃怎么也到北疆了,还是一起见了礼,然后,诸诰命哪个是哪个,由白木香介绍给李玉华认识。
文官诰命就两位,一个是李玉华一个是唐安抚使的夫人唐夫人,另外的诰命多是武将诰命。尤其一位纪将军的太太,见到郡王妃时目露激动,显是以前便相识的。
穆安之则带着手下诸将与陆侯麾下将领、新伊城诸文官见过后,说几句客套话,大家便随意起来。江祖上与纪家是旧家,胡安黎也是出身武将家门,不过,自从胡世子问斩,胡安黎名声就不行了。但唐墨是陆侯的准女婿,穆安之特别说,“陛下给你们两家赐婚后,陆侯还未回过帝都,小宝特意过来给岳父请安的。”
唐墨听到表哥又唤他小名,悄悄咳嗽两声,穆安之立刻改口,“阿墨阿墨。自从阿墨做了官,就再不许喊他小名儿。”
唐墨已经站出来,瑞气千条的上前给岳父请了个安。
唐墨相貌自不消说,更难得双眸明净,似春日长空,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还是成长中的少年身量,略有些单薄瘦削,但肩宽腿长,已有些成年人的轮廓,他腰挎宝刀,身披宝裘,因想着力在岳父跟前留下好印象,简直是雄赳赳气昂昂,上前给岳父请安,声音都格外响亮,“小婿见过岳父,愿岳父平安康泰、万事吉祥。”
陆侯向来不苟言笑,此刻瞧着女婿也缓和了面色,“咱们不是外人,不必多礼。”
纪将军打趣,“新女婿头一遭见,侯爷您这得有见面礼啊。”
陆侯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给了唐墨,“这玉佩是家父所遗,今儿见着你,就给你吧。”
唐墨双手接过,高兴地说,“谢谢岳父。我也给岳父带了很多东西,是岳母和大妹妹准备的,我也给岳父准备了,是我的心意。”
大家都笑着说,“真是好女婿啊!侯爷有福,这亲事结的可真好!”
看这傻女婿一脸高兴样,陆侯简直发愁又好笑,与他道,“你回去坐吧,咱们一会儿再说话。”
大家无非就是闲说些话,殿下王妃都头一天到,见过礼请过安后大家便识趣退下,穆安之只是与陆侯说一句,“这次过来,马匹颇多,我看北疆气侯严寒,马匹要如何养护,陆侯你打发个懂行的过去,同江说一说。”
陆侯应下,穆安之道,“还有,我顺道过来时跟他们各部落换了一万匹马,亲卫军那里要五千做补充,剩下五千你看着分派吧。军中若有缺马的,给他们补一补,若是用不着这么多,就先放在江那里。”“用得了用得了。”陆侯此时也不寡言了,“臣已整理好军册,想殿下休息之后再过来回禀,今殿下问起,臣便直说了,军中缺马久矣,莫说五千匹,五万匹都不多。”
“对对。”后头一溜将军跟着点头,那模样恨不能让亲王殿下给他们真补个五万匹马。
穆安之好笑,“五万匹现在没有,待以后再说,缺什么少什么的,慢慢添置吧。”
大家立刻对这位亲王殿下充满好感,原本他们还怕掌军政的亲王殿下一来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想,先给大家好几千匹骏马,这可真是……哎,侯爷,这马怎么分,咱们现在就说说章呈呗。
纪将军最快,“末将对养马之事略知一二,末将这就过去,帮着咱们亲卫兄弟把马匹安排好。”说完对穆安之与陆侯行过礼,便狂风般飙出屋去。
把剩下人气的,老纪你这忒不讲究啊,哪儿有你这样的,你这是想吃头汤啊你!
陆侯看手下这些见马眼开的家伙们,“你们也跟去看看,别打起来。我跟殿下还有事要谈。”
那几个按捺不住的立刻也如狂风飙出。
陆侯欠欠身,“都想给手下配些好马,武将粗鲁,殿下见笑了。”
“这有什么,我祖上也是武将出身。”穆安之说话简直天马行空,不过细想也没错,不论从父系还是母系论,三殿下都有着优良的武将血脉。太.祖皇帝当年也是一代名将,柳家原是开国四公府之一,当年赐公爵便因战功彪炳。
唐墨是个爱看热闹的,已是忍不住,“三哥岳父,我也去瞧瞧。”
“去吧,外头雪大,你多穿点儿,别冻着。”穆安之说一句,唐墨拉着陈简也跑出去了。
裴如玉望着陈简跑没的身影,心说,这不是我刚到任的同知么?你不留下来跟我这上官见见礼拍几句马屁套套交情我小鞋可准备好了啊!
如今这状元怎么回事啊,一点儿不稳重。
陆侯留下,其他官员便先告退了。陆侯主要是跟穆安之大致说了说军中情况,具体折子明天带来细禀,最后,陆侯留下一封书信,“国公府打发人送来的,自殿下要就藩北疆,就开始着人送书信了。我从不与国公府来往,只是想来以后少不了这些。我不耐烦这些阴诡小道,烦殿下给帝都写请安折时,一道替臣上呈陛下,告诉陛下,陆国公乃文官,臣乃边塞武将,不好与朝中文官私下来往,请国公府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