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俟和姜雁杳一行人,走走停停,明明是他们先启程,结果却是三位钦差大人率先办完皇差后回都。
奚俟也曾问过姜雁杳粮草的下落。
姜雁杳只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说:“明日早朝不就知道了。”
凭心而论,他还真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姜雁杳像逗猫一样戏耍他,他很聪明,自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奚俟恼火道:“爱说不说!”
声音很大,把在旁边打瞌睡的添香给惊醒了。
添香吓得原本抵着桌子的胳膊肘都悬空在下面,突然的失重让椅子打了个旋,她扑腾一声倒在地上,四脚朝天,恰好桌子上的果子也被她掀倒,全砸她脑门。添香好半晌捂着腰下,表情扭曲的说:“奚大人,您那么大声做啥子?奴婢快要被您吓得摔成八瓣了!”
红袖正好端着茶水过来,看见胞妹的囧样,她也知道是自家公主故意欺负人家。她蛮嫌弃的说:“谁让你打瞌睡了?整天偷奸耍滑,让你侍奉主子。你倒好,自己成主子了!这果盘我刚装满的,现在直接少了大半,你还不承认!公主和奚大人哪有你那么好的胃口。”
添香见自己姐姐也不帮自己,做个鬼脸,脚下一跺,气愤的跑了。
姜雁杳笑着笑着眼泪都要留下来了,她当然是故意逗着奚俟的,没想到奚俟的反应这么大,终于不拘这自己的小性子了。添香就是个疯丫头的性子,这会儿生气,下午见着爱吃的玫瑰乳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她就又会兴冲冲的跑过来。
等到了第二日的早朝。
姜雁杳在红袖的服侍下将一身朱紫色朝服穿戴整齐,头戴十二金步摇,额头贴着金箔组成的牡丹花钿,原本飞扬的眉尾被侍女用松烟墨轻轻晕染,呈现舒展的弧度。形如远山,张弛有度,且有小小的峰峦,看上去娇美异常。
姜雁杳身上穿的与往日不同,更加华贵,繁琐的金线走势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璎珞美玉更是不要钱的往上面堆砌。她平素最不喜欢这样奢华的作派,红袖好说歹说让主子勉强忍住下来,不发脾气。
奚俟噗嗤一声。
其实不怪他。
实在是此时的姜雁杳……富贵逼人!
还是那种动一动,抖三抖,就能掉下一堆值钱东西的。
姜雁杳无可奈何,谁让她昨天跟红袖嘱咐过,明天务必将她打扮得庄重富丽些,没想到红袖怎么使劲,她只好咽下自己种的苦果。
奚俟才被她戏耍过,只是今日早朝实在是要紧的很,他也懒得与姜雁杳多做计较。
姜雁杳收回眼中的玩笑神色,煞有介事的说:“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奚俟坐上红袖特意给他安排的马车,驾车的是小鲲子。若是让宫里人看见他从姜雁杳的马车中出来,流言怕不是又要满天飞。
姜雁杳对此无所谓,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
昔年宫墙倾颓,池景凋敝,杂草丛生,而今朱红柳绿,秩序井然,堆金砌玉。不过是一代江山换新主,一朝天子一朝臣。
奚俟低着头避免与别人对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在后面跟着姜雁杳的踪迹。直到入了大殿,姜雁杳无视周遭人或忌惮或鄙夷或谄媚的目光,娉婷婀娜地走到了御前首排。她的后面站着姜扶舟,那位传闻中胸无点墨的寒栖殿下。
奚俟偷觑,这位寒栖殿下相貌中上,比姜雁杳差远了,更别说这周身的气度。难怪姜雁杳荒唐了这么多年,朝中还是隐隐有些官员支持她。
姜雁杳只是性格古怪了些,那些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人,其中除了二皇女党,很大程度上都是厌恶她的不可一世以及无法完全掌控她的挫败。
裴衿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克制自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姜雁杳,就完全收拢起来杂乱无章的心绪。只是当他察觉到今日姜雁杳不是一人入朝时,脸色极难察觉冷淡了。
朝臣们先是例行的问礼陛下后,就是三位钦差大臣中,傅君越率先出列,他缓缓开口:“臣等不辱使命,浮泉州一事已然查清,原是房扬师怀恨在心设计陷害苟大人……”
延泽女帝神色不变,这些事情经过往朝中呈递的奏折她都已经知晓,是以他们回朝,她没有第一时间就传召他们。
她厌烦的说:“此事朕已经知晓,爱卿处置得很好。”
内监大人打量一下女帝,知道陛下是不耐烦了,遂尖着嗓音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复经生给邱重使了个眼神,邱重不得不站不出,心知今日后自己怕是要被长公主恨上了。
邱重颤颤巍巍的说:“老臣有罪,这罪人房扬师与微臣有点师徒恩情在,臣本该避嫌。再者说此案子中粮草尚未有下落,如何能算作结案?况且这苟大人就是蒙在鼓里,他与房扬师关系密切,焉知他不是同谋之一?”
居然与苟大人料想的分毫不差,他们果然想先将水搅混,到时候为了苟大人的安危,姜雁杳如何能冷眼旁观的了?
感受到朝中的风向变化,朝臣莫不寒噤。陈妤此时出列,道:“肃凛长公主为了此事私自离京,奔波千里,只怕与苟大人的私交不浅呀!”
她居然直接捅破了此事!
女帝倒似是终于提上来点兴趣,复经生连忙补刀说:“皇女等无诏不得私自离开京都,这是沿袭至今的一条典则。肃凛殿下,着急忙慌的赶去浮泉州,连月不上早朝,这朝政于殿下难道是儿戏?”
“殿下如此着急赶去浮泉自然有用意。你这匹夫休要多言!”敢于骂陇川将军复经生是个大老粗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左相裴学士掷地有声的说:“前些日子,臣收到一封检举信。说是某处乡间出了一个善于模仿别人字迹的秀才,秀才因为弟弟好赌欠下一屁股债。有人拿着欠款威胁秀才临摹长公主的字迹,伪造书信,暗中构陷肃凛殿下和苟大人。”
“物证在此,请陛下过目。”女子气宇非凡,不愧是当朝一品大员。
复经生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很快的就掩饰过去。
傅君越惯常的和稀泥道:“长公主擅自离开繁都确实不妥,只是我们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奚俟:很好,还学会辩证法了,扶燕人民的思想很进步嘛!
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刻女帝居然开口了。
她声音不大,在大殿中却格外洪亮,因为没有一个人敢在她说话的时候搞别的小动作。
“前些日子,朕曾偶遇元劫法师。他跟朕说过一个好官,此人刚到地方赴任的时候,就碰到毒霾,元劫法师正好在山脚化缘,旁观苟寻身先士卒,率领众多官兵烧毒草的经过,法师感动之余对那位大人更是敬佩。这样一个为政勤勉的官吏,朕不信他能做出倒卖粮草之事。”
“陛下所言令臣等醍醐灌顶。”下面群臣附和。
奚俟这才找到机会,他说:“关于粮草之事,容臣道来……房扬师尚有一丝人性未泯,虽与叛贼同流,但粮草并未押送到他们要求送至的地点,而是一直藏在了房扬师老宅地底下的密道深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是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如此胆大,使了一招偷天换日,将粮草偷偷藏在自己的宅子底下。他或许也是想要利用这个密道逃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或许是他不愿意隐姓埋名和独女过一辈子的逃亡生活。一步错,步步错,他最终还是拿粮草换取独女的安稳生活,换来姜雁杳的不再往下继续深究。
黎裳他们也积极参与了荒灾后的救济,他们都是些孤苦的少年,苟大人怜悯,恰好借由此事说他们是被征掉过来帮忙的民夫,给他们一个还算稳定的生活。
延泽女帝不过暮春之年,身形绰约,风华正茂,不看姜雁杳继承的她的容貌,也得看她鹓动鸾飞的气度是如何的让你惊艳。她今日难得不偏颇,姜雁杳倒是受宠若惊了,这还是她那个没有错处都要寻个错处处罚她的亲娘吗?
女帝不仅不计较姜雁杳私自出宫,反而将苟寻大肆封赏。只是姜雁杳虽然没有收到责罚,却也没有收到任何处置。这就让一些爱揣摩女帝心思的人琢磨不透了,纷纷猜测女帝其中的深意。一部分人幸灾乐祸觉得女帝是失望透顶就任由姜雁杳自生自灭,一部分人则认为女帝此时不封赏,那么后面会有更好的等着肃凛殿下。
或许就是这么多年一直被猜测将要花落谁家的。
姜雁杳看上去很镇定的样子,其实她也出了一身的冷汗。裴相虽然一直都是她暗地里的援助力,但是一直表现的都是在不站队的前提下力所能及的帮助姜雁杳,这还是看在裴衿见的面子上。可是今日她的行为确是与往日大相径庭,姜雁杳想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影响到裴相的态度。
但是,这还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真正超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张行道这一记神来之笔。她居然并未亲自出马,姜雁杳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不理俗世多年的元劫法师都能请动。
这位元劫法师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在战乱中收容数百名孤儿和灾民,他的事迹经人传颂,威望极高。连扶燕开国之初,女帝都寻过他主持大典,只是被他以避世隐居给拒绝。没想到他会为了张行道的请求,重出山门。
奚俟不清楚元劫法师的地位,只是想女帝都这么信服他,他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奚俟又想起先生,心口涌上一股暖流。
他想先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绿绿内心os:好想吐槽自己,强行抒情最为致命!
昨天的小剧场好看嘛,好看我就多写写!
ps:是我写的不好看吗?还是你们都有正宫了(流泪),没关系我愿意当备胎,孩子没人认我认??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