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好歹赶了四千,心满意足。
红袖犹豫一下,就将在街上打探到的苟大人被张贴公文追捕的事告诉屋中几人。
苟绮心中自然坚信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他现今生死未卜,又被人污蔑罪名,苟绮是又气愤又无奈。
苟绮纠结一阵,忧虑的说:“前些日子,我因为一些事情惹恼了父亲……郁气萦绕,是以出府散心,再等我归家之时,师爷却告之父亲不愿见我,省的徒自生厌。现在回想起来,师爷当时的神情十分奇怪,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心中暗暗懊悔,只恨自己光顾着与父亲闹别扭,居然没有留意到这些破绽。
奚俟心中打了个突,结合苟大人失踪之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只怕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姜雁杳继续追问,让苟大人的独子细细回想。现在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苟绮思索片刻后,脸色惨白。
他喃喃道:“怎么可能呢?便是房世叔记恨我悔婚,可他与父亲交好多年的情谊总不是假的。”
姜雁杳和奚俟对视一眼,红袖安慰道:“苟大人乃是朝廷命官,那人定不敢轻易下手。你……你可是知道些什么线索?”
苟绮缓缓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长公主可知道房御史?”
“你是说,怀疑是他构陷苟大人?”姜雁杳突然严肃起来,“证据呢?污蔑朝廷大员可是要杖三十的!”
“长公主有所不知。我曾经与房大人的独女房莞晴有婚约,只是我无拘束惯了,私自去房大人的府上求见房姑娘退了亲。父亲得知此事后,气的在战场上落下的腿伤旧疾都发作了。他虽然如此生气,但还是尊重我的意愿,于是低声下气亲自登门给房大人赔罪。依我所见,房大人当日神色缓和,似乎是真的不计前嫌。”
姜雁杳似笑非笑,“是吗?小鱼,把他给我带进来!”
黑衣少女一掌门将门劈开,手中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咔咔一顿甩,将那人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然后像团鬼火一样迅速跑了。
霸道的出场方式,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
就是两个字,“漂亮”罢了。
奚俟安慰自己,不愧是主仆,一样的抓人动作。他是不是该庆幸姜雁杳好歹还算温柔的?
苟绮绕到柱子前,观详一番后,惊怒道:“你是粮仓的管事,我见过你!”
那人早被小鱼的一通打给吓破了胆,生怕他们又把自己交给少女,他哪怕现在去死,也不想被当成蹴鞠踢来踢去!
管事痛哭流涕,“粮草都是房大人派人偷偷运走的,小民也是被逼无奈。他毕竟是小民的顶头上司,如果不听他的,小人的项上人头只怕不保呀。”
姜雁杳喝了口大红袍,慢条斯理的说:“那你觉得本殿知道此事后,你的项上人头能保住吗?”
卢守勤跪着,抱着姜雁杳的衣摆,胆怯狼狈的说:“求长公主垂怜,小人知罪!”
姜雁杳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奚俟,突然奇怪的避开,而后笑得灿烂,让管事的贴耳过去道:“这么喜欢装聋作哑,本殿就让人割了你的耳朵,拔了你的舌头,让你真的又聋又哑。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此刻,长公主娇媚秀丽的脸在他眼中仿佛恶鬼,卢守勤颤抖抽搐片刻后,晕厥过去。
姜雁杳当时说话的声音非常低,低到一个屋子里面的其他三人都没能听清她说的什么。奚俟只当是姜雁杳掌握了他的把柄,狗官害怕得到应该的惩罚,而苟绮眼中则是充斥着崇拜的光芒。
果然是传说中恶贯满盈能止小儿夜啼的肃凛长公主!
三个人既然有了线索,索性一合计后,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
……
此次调查,朝廷除了派出三位高官之外还另外支援了几十车粮草,傅君越下令先搭建粥棚,布施灾民,另一方面将城中饿死的百姓给搜寻出来,以免天气炎热之下暴发时疫。
几位大官应该是想到一处去了,于是不待傅君越嘱咐,复经生就自觉让手下将士散落在城中,将尸体搬运至城西空地,聚集后就地焚烧。
就在三位同僚准备继续商量接下来的事宜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厚重的鼓声,雄浑、苍劲、有力,又在预警着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般,三人脸色齐齐变化,往门外走去。
一黄巾少年正于庭外击鼓。
那是面红色的大鼓,牛皮制成的表面,坚韧无比,鲜艳的图案刻画出栩栩如生的凶兽。光是看着,就觉得有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古有滚钉床民告官,而今有子为陈述父亲冤情敲登闻鼓。
需知,敲登闻鼓者,先杖二十。
苟绮面无惧色,想到奚俟说:“只有他一个人证,怕不能成事。孤证不立,况且我看那人也不是什么宁折不弯之辈,若是被有心人屈打成招,恐随时会翻供。”
“请二位示意!”
姜雁杳提点他,“为父申冤天经地义,旁人无可指摘,你尽可以去敲登闻鼓,搅和的此事天下皆知……前提是,你要受得了杖二十!”
苟绮面无表情,衙役眼中挣扎,随着堂上邱重一声惊堂木,将他拿下,按在大堂跪下。两边的衙役胸膛悲愤,又惧怕上官,只能打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十下,打第一下的时候他就痛得喊叫,第三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折在这里,到第十下的时候他就只剩下出气多进气少了。
随着苟绮的呼吸声渐渐减弱,衙役们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苟大人为人正直又关爱下属,他们谁家没有收过他的恩典的,如今却在杖打他家的公子。不知是谁先将杖给扔了,其余人纷纷不忍停手。
倏忽,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其情可悯,况法理之下存尚乎人情,还是先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吧?”
听取庭审的外围突然出现了一对男女,女子容貌姝丽,令人不敢直视,犹如九天揽月神女,大抵这就是天家威严,而男子清秀文质,别有一番书卷气,很是特别的感觉,令人见之忘俗。
复经生嗤笑说:“此案已经板上钉钉,殿下还想听什么?”
“大人此言差矣,任何案子不写入卷宗,就不算结案。并且苟大人身份特殊,他的案子需更加郑重,以他的官阶需三司会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此水落石出才算结案。”少年声音琅琅,有条不紊的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今日未曾遮盖面容,复经生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复经生不屑敷衍,直接奚落的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公主身边的大红人!昨天在粮仓长公主护着的人也是你吧!不止嘴皮子功夫了得,怕是惑主功夫更加了得!”
奚俟翻了翻白眼,实在懒得解释,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苟绮被跟来的红袖扶起来,虚弱的开口说:“我父亲为官清廉,怎么可能做出贩卖粮草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罪?此事恐是遗族为了构陷我父亲而设下的奸计!”
堂上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若是真的牵扯到前朝余孽,怕是不会善了,他们如不妥善处理此事,闹到女帝面前,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右首边的傅君越摸着自己下颌的胡须,缓缓说:“不若先将疑似犯官之子苟绮收归大牢,此案继续调查,听候发落。”
邱重思忖片刻,点头同意。
复经生脸色如常,只是交叉握在身后的手青筋直露,道破了内心的恶念。
……
距离府衙十余里地的官道上,已经深夜了,房府依旧灯火通明。
月明星稀。
房扬师的茶水早就冷了,他也不让人进来换,家人子没有传唤也不敢贸然进去。他就郑重的看着眼前一局棋,明明黑子已经胜券在握,偏偏白子一个诡异的举动破局,吞吃数子。
他今年已经快不惑,却还是个五品,外放任官,如果没有别的际遇,熬到繁都怕是不可能了。
他少年登科,先被外放两年地方官,做出来不少政绩,然而春风得意之时为当时触怒女帝的好友苟寻说了几句话,就被一贬再贬。苟寻心里愈发愧疚,这么多年什么好事都念着他,连被百姓送了两条巨大无比的青鱼都让衙役给他送一条。
二人对于儿女的亲事,都是乐见其成的。
两个孩子也是青梅竹马,奈何孩子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老友愧疚难当,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女儿才华横溢,偏偏早就心仪苟绮。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才是最大的不甘。
房扬师想到恩师作为钦差,他该准备私下里拜访。
他遣散了下人后,端着早就冷了的茶,也不喝,就径直往一处去了。
有个人,偏爱喝冷茶。
当然不是他。
姜雁杳放出话去,一日之内定会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复经生准备看她的笑话,谁料大牙都还没龇出去,就已经传来旧朝的人被捕的消息,他一口茶水喷在君子兰身上。
姜雁杳将人看守在粮仓里面,放出话来,已经拷问出不少消息,并吩咐不见任何人。
直到深夜,才渐渐收网。
一黑衣人做出扭曲的姿势轻飘飘的贴着屋脊,揭开砖瓦,见有人被绑在凳子上,屋子外面巡逻的一茬一茬。
他刚放下一百二十个心,谁知,他刚从屋脊上飞下去,就被冰凉又坚硬的东西咬住。
哦。
原来是捕兽夹呀。
捕兽夹!
他顿时感觉右脚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刚忍住疼痛将捕兽夹扳开时,脑后冷风一贯,只听见一声“我打”就不省人事。
小鱼一脸深沉。
比了个欧克的手势后,深藏功与名,悄无声息的拖着人离去。
姜雁杳一脸稳操胜券的表情,奚俟也是看了一场好戏。
他:???
这样就完了?
他不需要准备些辣椒水、老鼠屎之类的来逼供吗?
或许是看出奚俟眼中的疑问,姜雁杳哈哈大笑,并表示小鱼会负责这些,不需要他操心。
……
刺客悠悠转醒。
他一时间不知道到底他是刺客,还是眼前的少女才是。
他听闻了城中的事情,担忧有人受不住严刑拷打,暴露他们的行踪,所以准备亲自来灭口。
谁知道碰到姜雁杳这么个奸诈的小狐狸?
这是出请君入瓮。
经过一夜晚的折腾他算是看明白了,认栽了。
不过他是非常有骨气的,休要拿他与那些曾经被捕后投降的叛徒相比。
不管是什么刑罚,都别想让他开口!
他舍身取义的想。
谁知道,小鱼诡异的看着他,她的眼白本来就比普通人要占眼眶的面积大,看上去有些瘆人。现在这样阴恻恻的笑,恐怖效果直接拉满。
她直接扯开他的衣领子,然后从袖子里面抖出来一条红色的小蛇,颜色斑斓千层,十分貌美。小蛇似乎是被她养大,亲近的围在她周边嘶嘶两声后,听见她尖锐的哨声后,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居然现出攻击状态后,飞快的往他身上爬去,在脖子上蹭两下后,然后继续往里面钻,似乎准备在他身上安家。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寂静的夜晚更加令人心惊。
不过半柱香时间,刺客已经招了。
姜雁杳派人将口供写下来,给三位大人送过去后,率先拿着公主令领着一对精兵直接往房府的方向走去。
奚俟大抵清楚了她的安排,他有点担心,苟大人是否还活着。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路,姜雁杳脸沉如水,如果这次让他们勾结构陷成功,不仅苟大人会含冤惨死,她也将会成为他们直指的目标。
世人只看见九五至尊的位置多高不可攀,却不知道登上去的过程多艰辛。
死亡的阴影从来不曾远离过她。
就像云一直在天的笼罩下。
一刻,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