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都不害臊吗

第十章你都不害臊吗?

虽然教育部集众家所长科学地规定幼儿园不能教授小学阶段的教育内容,要以游戏为基本活动,促进幼儿的身心健康发展。但其实很多幼儿园都没有照做。他们在“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这个伪命题下,心急火燎地灌输幼儿汉语拼音、识字与算术,并不考虑一定年龄之前的幼儿逻辑思维发展缓慢,难以掌握知识的对应关系和规律,只能机械记忆。而机械记忆是非常枯燥乏味的。这就相当于,幼儿一上路,就有人绊了他一个跟头,令他知道学习并不有趣,实在是事倍功半。

当然,提前教育在短期内是非常有效的。小孩儿幼儿园学了一年级的知识,所以一年级就过得轻松。而轻松的结果是两极化的。有的人就一直轻松下去了,因为心有余悸学习真的太乏味了;有的人则保持向上,因为家长的夸奖是如此中听。

但以上都跟林普关系不大,因为林普只上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幼儿园,所以一年级所学的所有知识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的。林普直到这年寒假才跟上趟儿,老师对他的特殊要求只剩下一点:练字。

半下午的时间,褚元邈将篮球扔到角落里,低头去看林普算术。林普的数字写的是真大,那么宽敞的格子都装不下,其中2这个数字是斜了30度角的,8这个数字他机智地直接用两个0摞在一起。褚元邈翻开林普的写字本,只瞄一眼,立刻合上,然后出门去给褚元维打电话。

“哥,回来时捎本庞中华字帖。”

林普在书桌前端正坐着,写了一个多小时寒假作业,然后开始拨拉自己的熊猫手表。

林普昨天半夜突然惊醒,给林漪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林漪得知他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她了而已,耐着性子安慰了他几句就收线了。虽然林漪并没有说重话,但是林普仍是能感觉到她被吵醒不悦的情绪。所以虽然现在还是想打,但迟迟不敢真的打出去。在他有记忆以来,没有跟林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林普,戴上你的帽子围巾下楼。”褚元维突然在楼下叫他。

林普不太想下楼,他困了,想上床睡觉。但是他有点害怕大哥,所以最后还是乖乖戴着帽子围巾下楼了。

哦,他害怕大哥纯粹是因为小哥。他刚来的那两天晚上一到睡觉时间就想回家,哭哭啼啼的。小哥深夜潜入他房间,给他展示了自己大腿上纵横交错伤疤,然后用下巴点着隔壁房间,偷偷说:都是大哥用鞭子抽的,大哥在睡觉,我们千万不要吵醒他。

因为阿姨在大年三十中午突然紧急请假,褚家直接没有年夜饭吃了。临门一脚的时刻酒店订餐根本是妄想,多给钱也不行,有点档次的酒店谁也不愿意在一年的最后一天砸自己的信誉招牌。

不过好在褚炎武有个朋友是米其林餐厅的大厨,大厨不是本地的,万年单身,应了褚炎武一起过年。但要在他的四合院里。因为四合院有氛围、有情调、有历史感……也有能配得上他厨艺的专业厨具。

大大小小四个爷们儿下了车,拎着阿姨买的食材步向大厨的住所。大厨住在一个修葺过的老式四合院里,在市郊的位置,沿着大都的护城河。

大都的护城河在这个年头由于没什么污染源干净得能映出人影。林普屡次想下去河堤玩儿,屡次被其他三个人扯回来。褚炎武最后一次扯他回来时,作势再不听话就要抱着他走路了,他挣开他的桎梏,这才作罢。

——翟欲晓恨不得长在翟轻舟的胳膊圈儿里,但林普恨不得剁了褚炎武的胳膊。翟轻舟的怀抱是安全港湾;褚炎武因为掳走过林普两次,所以他的怀抱是洪水猛兽。

上一场雪尚未化完,地面十分湿滑。林普想念林漪,心不在焉走着,一不留神绊住埋在雪里的树杈子,狠狠摔了一跤。他趴在雪窝里,嘴角正要耷拉下来,就听到手表里的来电铃声。他在侧边一按,听到他妈妈有些失真的声音,她妈妈问他在干什么。他在小哥来到跟前之前爬起来,委屈地叫了声“妈妈”。

因为林普没打招呼突然消失了将近一个月,他开学前再回到八千胡同,他的两个小伙伴一起不理他了。

其中翟欲晓尤其生气。翟欲晓比林普大两岁十个月,大年初二生日,她本来打算跟所有小伙伴一起分享生日蛋糕的。“所有小伙伴”特指林普、花卷和王戎。缺一不可。

林普不知道怎么哄他俩,绕着他俩转半天都不的章法,最后蹬蹬蹬上楼,翻出自己的月饼盒,再气喘吁吁下来。盒盖一掀,里面满满当当一卷一卷的钱。

“全都给你们。”林普捧着月饼盒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两双眼睛瞬时化作强光探照灯。先是花卷咽了下口水,然后是翟欲晓。林普对钱还没有概念,但他俩有了。

铁盒子里的钱差不多能清空胡同口小卖店里所有的零食吧?他俩不约而同地想。

翟轻舟出来喝水,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情况了,他淡声威胁:“我看谁敢伸手。”

最后的结果就是俩人一毛钱没动,还在翟轻舟的虎视眈眈下,原谅了林普的突然失踪。

三年级起,林普开始显现出日后学神的雏形。他的理解能力和逻辑能力都远超班里其他的同学,且自学能力和自制力强,能埋头一个下午一动不动地做题。林普做完学校发的练习册,再去做新华书店买来的参考资料上的题,总用时跟其他同学只做一样儿差不多,所以仍有足够的时间跟着翟欲晓和花卷在附近街道上挥洒汗水,并没有掉链子。

但翟欲晓却掉链子了。

翟欲晓现在五年级了,她不再扎两个傻乎乎的小辫儿了,也不愿意再跟楼上的和楼下的一起在八千胡同里叱咤风云了。她姥姥老说她是个泼猴儿,以前她缺心眼儿无所谓,现在却觉得有些伤自尊了,尤其在柴簌簌面前时。

墙上老旧的挂钟不知疲倦地一圈儿一圈儿走着,没有人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翟欲晓开始知道打扮了——不再是巴啦啦小魔仙风格的了,路上看到帅哥也开始星星眼了。

“给爸爸看会儿新闻吧。”翟轻舟试着商量。

“爸爸,我只有吃饭的这点儿时间,待会儿还要写作业。”翟欲晓卖惨。

只有半个小时的看电视时间确实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所以最后其他三个人仍旧跟着小少女看脑残的偶像剧。偶像剧里男主以自我为中心,不尊重师长、欺负女生、忽略朋友,但因为那张帅脸的滤镜,在小少女看来是如此地独特有魅力。

今天晚上的剧情是男主因为恼羞成怒突然当众壁咚女主。男主倒是没有直接吻上去,但他在女主脖子耳朵附近刻意地嗅来嗅去,看起来比直接吻上去还要令人血脉偾张。

柴彤和翟轻舟各自低头吃饭,根本不往电视上瞅一眼。翟欲晓也心虚地捂住了眼,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只有林普,一边抓着翟轻舟亲手给卷的鸡蛋饼乖乖吃着,一边目不转睛看着电视里跟狗似的两个人。

“你都不害臊吗?”翟欲晓问。

林普不解地回头看着她,右边脸颊鼓鼓的,里面塞得是香喷喷的鸡蛋饼。

翟欲晓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没事儿,你接着吃吧”。

虽然整天没大没小地一起玩,偶尔因为各不相让还闹点小矛盾,但林普到底实际年龄比她和花卷小三岁,是个弟弟。她在脑中两手一摊这样想道。

上午课间休息时间,翟欲晓一边翻着练习册一边跟自己的好朋友王戎聊最近最火的这部偶像剧。两人虽然一个喜欢男一号一个喜欢男二号,但彼此并不拉踩,花痴得很和谐。直到前排翟欲晓“宿敌”夏侯煜的突然加入。

夏侯煜是她们班的班长,其跟翟欲晓的成绩不相上下,一直在班级前五名内徘徊。班级前五名内其实还有三个男生,但夏侯煜不盯那三个男生,只盯翟欲晓。

她自习课格外注意翟欲晓有没有在跟人传纸条、讲小话儿;体育课力荐翟欲晓代表女生去跟男生比赛跑步;翟欲晓有一回预备铃响后依旧埋在臂肘里啃玉米,她路过直接将玉米从下面夺走,颠颠儿送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偏偏她是班长,做这些都是名正言顺的。翟欲晓真是做梦都想挠花她那张天天找事儿的脸。

夏侯煜似乎完全察觉不出眼前两个女生的不欢迎。她回头眨巴着眼睛望着她们,问她们刚刚在说什么。两人给了她一个“呵呵”的表情,开始假模假式装忙。夏侯煜不悦地眯起眼,出其不意地出手,夺了她俩一直捂在练习册下的海报。

王戎吓得一抖,赶紧四面八方地看,以防班主任幽灵般出现。

翟欲晓的爪子只差一步就能挠得夏侯煜满脸开花。

夏侯煜将海报上上下下打量一圈,不屑地扔回给她俩,然后毫不客气地对海报的设计和两位主角的妆发做出了评判,前者拙劣,后者惊悚——也没人掏钱请她评判,嘴咋就那么欠呢?

“”啧,不识货,老来找你的那小孩儿要是跟他比,都算是降维打击。”夏侯煜说。

“啥叫降维打击?”翟欲晓显得相当“不耻下问”。

夏侯煜跟她一样也是小学学历哪能解释得清楚?

“降维打击”这个词她是从老叔嘴里学的。老叔虽然现在自己做着只能糊口的小生意,却是正经M大毕业的,他老说跟他们小辈儿打扑克牌是“降维打击”。

“就、就是欺负人的意思。嘁,这你都不知道,上课还跟人家传纸条……”

翟欲晓一琢磨,夏侯煜全篇下来,算是夸林普的,就不计较她手贱和嘴欠的毛病了。

“喂,林普好看吗?”翟欲晓捣捣王戎的胳膊肘,假意询问实则显摆。

王戎不假思索:“你不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