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01

一座历史悠久的现代大都市,总是在方方面面都透露出考究和精致,不经意间委婉地将不同的人群区分开来,体面而不近人情。

申城荣安区崇清路281号有三个名字。

远道而来的游客叫它明辉大厦,坐落在崇清最大商圈旁边的高层写字楼,夜晚从商圈高层向外看,能看到大厦外墙瑰丽的灯光,美丽得令人瞩目,明媚生辉,楼如其名。

车停在大厦停车场的人则叫它华盛娱乐,最近十年快速崛起的圈内新秀。初创时只能说是个草台班子,但公司高层眼光毒辣,决策精准,紧抓流量密码,连续数年一手捧出多名高人气艺人,成绩斐然。

其中当家一姐云芷签约八年,从籍籍无名背景全无的新人,到声势极盛的流量明星,多年来一直处于上升期,势头就没下来过,人生近乎完美,是无数追梦人竞相追逐的终极目标。

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华盛娱乐,都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下一个云芷。华盛的签约考核并不严苛,执行宽进严捧的广撒网政策,什么人都签,合同八年打底。进去后要和所有人竞争,厮杀激烈,每年出头的就那么几个,其他人都是被牺牲的炮灰,要在这里蹉跎至少八年光阴。

即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依然拦不住所有人趋之若鹜。

每个人心里都有着那么一丝幻想,或许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佼佼者。正因为在最好的时光里一无所有,所以毫不犹豫地挥霍仅有的青春,作出决定的那一刻,没人会觉得心疼。

宁瑶夕盯着窗外飞掠过的景色,华盛娱乐的写字楼离她越来越近,让她短暂地出神。公交车的报站声音响起,机械地说:“下一站到站,崇清街地铁口。”

宁瑶夕回过神,从后门下车。公交车在她身后融进汹涌的车流,像一滴水汇进长河。

别人眼里的她肯定是第三种人,瑰丽的建筑与辉煌的公司都与她没有关系,这里对她来说只是公交与地铁路线上的一站,从拥挤的沙丁鱼罐头里挤出来,奔波在平凡的生活中,与这里的一切擦肩而过。

她穿着一眼即知廉价的T恤长裤,背着连牌子都没有的地摊双肩包。六月午后的阳光太晒,让她有点睁不开眼。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没什么精神地敛着,将原本的十分丽色生生压成三分,一打眼似乎和路上随处可见的清秀小美女没什么区别,能得来人多看一眼,也就仅仅那么随随便便的一眼。

美人就像珠玉,要被精心保养才会显得金贵生辉。她是没人经管擦拭的那一块玉,满身灰尘地在地摊上打滚,看起来也就只值这个价,不值当被人拿起来妥善珍藏。

宁瑶夕被晒得打蔫,埋着头匆匆向前走,越过一小簇拍照的游客,穿过停满了豪车的停车场,来到华盛娱乐门前,走过旋转门和气派的大厅,站在电梯前,掏出华盛的员工卡。

华盛的电梯要刷卡乘坐,不然不能按楼层。

她大概是刚错过一班电梯,在门前等的只有她一个人。两分钟后,从外面众星捧月地进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挡得太严实,宁瑶夕只能看见她的红唇与尖下巴。电梯门打开,旁边的人立刻护送着女人前呼后拥地进去,宁瑶夕也抬起脚,刚想往里迈,就被人呵斥住。

“哪个部门的,这么没规矩?”说话的人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两眼,面露不满,“敢和茹姐抢电梯,你什么意思?”

在这个圈里,红就是一切,不红就要遵守别人的规矩。宁瑶夕很上道地认怂,也没辩解是对方挡得太严实她没认出来,规规矩矩地向后退了退,将电梯留给对方。

被团团围住的茹姐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无动于衷地站着,对眼前发生什么完全不关心,矜持地微微仰着脸,看不见底下的一切小喽啰。

宁瑶夕低着头思索茹姐是谁,自己刚才不小心又对哪位祖宗大不敬。想了半天都不记得公司里有什么大牌的茹姐,不过对方比她大牌是肯定的,是个艺人都比她在华盛有分量。

她于是麻利地把自己贴在墙边降低存在感,目送电梯门在面前合上,等到下一班电梯才上了楼。

影视部和平常一样忙碌,没人顾得上给她任何眼神。宁瑶夕小心地不去打扰任何人,轻手轻脚地来到楼层尽头的会议室前,敲门进去。

“桐哥。”她将头探进去,小心地朝经纪人打了个招呼,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踮着脚小碎步挪进来,动作熟练地把头一低,屏气凝神站在桌子对面的经纪人面前,鹌鹑一样缩着肩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张桐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就是忍不住一皱。他脸色微沉,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指节烦躁地在桌子上叩了叩,啧了一声,向椅背后面一靠。

“来了?”他无所谓地说,声音依然带着南方男人特有的柔和,“解释吧。”

宁瑶夕努力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清亮一些。这个举动作用不大,但她依然努力地解释:“桐哥,我这几天感冒,昨天发烧到三十八度,在家昏昏沉沉躺了一下午。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是真想去的,但实在是没力气动不了。而且你不是说叫我去酒局吗,我刚吃过头孢,实在也没办法喝……而且我这破酒量去了也是丢人现眼,真的。我昨天在电话里第一时间和你说了。”

“嗯,我昨天听到了。”张桐点点头,语气随意地道,“生病了在家好好休息就是了,今天还非要来公司做什么?我没逼你来,可别把这账算我头上。”

宁瑶夕看着他,眼神清澈,没什么千回百折的心思,只道:“电话里觉得桐哥你生气了,我怕我昨天没解释清楚,今天想来正式点道个歉,解释一下。”

张桐顿了顿,随即笑了笑,摆摆手。

“没这个必要。”他客气地说,语气和善,脸上依然带着笑模样,“反正也没有用不是?周总的面子已经被你踩进了脚底,人已经得罪了,现在来道歉又有什么用?现在人家都知道我手底下的宁瑶夕有多出淤泥而不染了,周总的邀请也说拒就拒,面子大了去。”

宁瑶夕大吃一惊,急忙摆手。

“我有什么资格这么想?我仰起脸也就看别人一个鞋底。”宁瑶夕真诚而实在地说,认真地反省,“这次是我不对,感冒感得太不是时候了,下次我一定……”

张桐打断她的话,反问她:“你以为还有下次?我还会给你让我下次出糗的机会?”

宁瑶夕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话来,只脸上露出一抹无措。她很快调整情绪,主动过来帮他续上茶水,依然是一副笑脸,姿态放得极低。

“消消气桐哥,我嘴笨不太会说话……喝口茶润润嗓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就能多省钱。一盒药现在都那么贵,根本就生不起病。”

听听,听听这小家子气的说辞。张桐差点被她气笑,心底更觉烦躁。

他在圈内从事经纪人工作多年,八年前也算是费劲心思争取才签下了宁瑶夕,没想到终日打雁的人却叫雁啄了眼,他完全错估了宁瑶夕,这人根本就没红的命。当年他抢破头才签下来的人,这八年里成了他甩不掉的累赘,没眼色也没野心,木头一样,根本听不懂画外音,让人头疼得很。

枉费他当年也曾对她寄予厚望,和她真人接触的这几年下来,他简直大失所望。

倒不是宁瑶夕五官身量哪里不好,她的照片几乎没修图,完全不需要美化的滤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只是和照片里的眼神明亮意气风发相比,近几年她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灰,显得人不够鲜亮,没那种自信的星味儿,这对一个艺人来说完全是致命的,张桐也试图帮她清扫过,毫无效果。

现在他也懒得再在她身上费心思了,耐心耗尽,直接不客气地张口就来:“我昨天在电话里就说了,酒局你不来,以后你也不用来了。不是气话,我说真的,宁瑶夕,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了。连喝杯酒你都敢使性子放鸽子,我还能帮你什么?我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你自己扶不起来,我实在是没办法。就这样吧,我也懒得和你多说什么,鸡同鸭讲,你根本就不领情的。”

“我领情的!”宁瑶夕着急地说,手撑着桌沿,朝他的方向急切地探了探身,脸上烧出的病态红晕犹在,更显得楚楚动人,“我会更努力的,你别失望桐哥,别放弃我。我上部戏的导演说我演技很好,态度也很认真,如果以后有合适的角色会帮我留意,我肯定……”

“你那个总投资才二十万的剧组?”张桐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没人跟你说吗?项目已经快黄了,导演拍完片子没钱做后期,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着他救你。在这种三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剧组混上瘾了?古装剧头发上的簪子九块钱十个包邮,时装剧穿自己衣服拍摄的那种草台班子?你现在什么处境自己心里没数?让你出来陪着喝一杯你还推三阻四的,人家周总都说了,你赏面子来喝一杯就愿意投三百万帮你攒个剧组……”

“天上不会掉这种馅饼的桐哥。”宁瑶夕低声说,无声地抿了抿唇,“所有的馈赠都有价格,我没那种命,不会随随便便就能遇到贵人。”

张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图你点儿什么就不能是你的贵人了?”他问。

宁瑶夕咬了下牙,深吸一口气,坚决地摇了摇头:“桐哥,我出来是想卖艺,不是要卖身的,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张桐反问她,语气慢条斯理,“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不红是罪,红不了才是真的要命,其他算得了什么?你甘心吗宁瑶夕,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进的公司?当年多风光啊,现在落得路过的狗都能踩一脚的境地,你就这么受着了?不想反击?”

“我会努力去做的。”宁瑶夕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桐哥,总投资二十万的剧组我也每一场戏都认真演,我这几年拍戏不多,但我可以保证,我每场戏都尽到自己最大努力了,我问心无……”

“无用功。”张桐无情地说,彻底失去了和她继续扯皮的耐心,冷冷地嗤笑一声。

“不识好歹。”他说,盯着宁瑶夕深深地看了一眼,“我不是没给你机会,宁瑶夕,公司上周就给我下通知了,我还不死心想再拉你一把,你自己不要这个机会,别怪我给别人。这杯酒你不愿意喝,这个老板你不愿意陪,有得是人竞争,刚成年的小姑娘,比你年轻还比你聪明,人家面对老板笑得跟朵花一样,随便哄哄就有包有首饰有投资,你装清高给谁看?”

宁瑶夕低着头,声音很小地反驳:“……没装。”

张桐被气乐了,他好整以暇地坐直身,抬手给宁瑶夕鼓了鼓掌。

“行,真行,我可看着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这罕见的呀,简直是当世奇葩。”他阴阳怪气地说,语气倒反而愈发柔和亲切起来,“那桐哥在这里就祝你前程似锦了,这以后呢,不当演员了还能有更大发展,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以后发达了别忘提携桐哥一把。”

宁瑶夕目露茫然,抬起头来看他。

“我没要转行。”她一头雾水地说,“我等会儿回去就继续去给剧组投简历,放心吧桐哥,我知道这次是我不上道,我不多麻烦你,自己去找戏演。”

“那可不太行,你恐怕不能这么干。”张桐耸了耸肩,把手一摊,“你和公司的八年合同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公司不养没有剩余价值的废人,准备解约吧。公司合同里有五年的竞业协议,不能从事相关行业,你要是还有演员梦,只能五年后再捡起来了。”

宁瑶夕愣了愣,而后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八年合同到期,五年竞业协议。

她和公司解约,五年内都不能从事相关行业了,连自己投简历应聘演员都不行。大人物大可换个马甲重新开始,总归有下家接手,竞业协议反倒是对小角色最苛刻,限制了就没退路。

“我没想退圈。”她立刻说,肉眼可见的不安,深深呼吸,指尖紧紧地攥在一起,“我不能续约吗桐哥?我很努力的,也很便宜,签我性价比超高,稳赚不亏……”

张桐上下打量她两眼。摇了摇头。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今年十五岁吧,宁瑶夕?”

他说:“公司新招进来的这批人里最小才十四岁,比你当年还小,人家的天分可是有目共睹的,公司寄予厚望。你是便宜,但是便宜的没价值,公司的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回去吧,你已经不值当公司再继续往里投一分钱了。我带不动你,你要有本事就找个更厉害的接手你,祝你好运。”

这里是会议室,不是张桐的办公室,他下了逐客令撵人,接着自己起身出去,宁瑶夕也就没理由也没意义久待。她在办公室站了一会儿,消化了一阵她合同到期,即将被公司解约放弃的消息,心中百味杂陈,微微恍惚。

八年。

从她十五岁到二十三岁,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光阴,比她人生的三分之一还要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公司,失魂落魄地从大厦里游荡出来,华盛大厦正对着不远处商圈的巨幅广告屏,上面的明星是今年新红起来的顶流,手里拿着新接的大牌代言,笑容灿烂。

宁瑶夕微微恍惚,苦涩从心底争先恐后地漫上来,浸润进她的眼底,似乎想要让她流泪。

但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八年的时间,所有的泪都已经流尽了。彼时初出茅庐的她第一次走进华盛的写字楼,那时华盛还不在这里,没有坐拥这样气派的大厦,她前呼后拥地被迎进去,被冠以明日之星的头衔,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前途无量,假以时日,一定大红大紫。

现在华盛独享了明辉大厦,在她身上看走眼的人有了新的培养对象,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她一个人被抛在后头,越来越远,终于到了要被彻底放弃的时候。

高烧到今早才退,留下的晕眩与酸软都还没有消去。宁瑶夕虚弱地咳了两声,将头低下来,慢慢地向前走。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地数,直到这时注意到台阶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宣传纸,旁边还拉着数个大条幅。刚才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和经纪人解释,她完全没留意到这些。

现在倒是终于看见了。宁瑶夕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张宣传单,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请华盛娱乐善待云芷!开除黑心经纪人齐允!齐允不除天理难容!!」

云芷和齐允闹矛盾了?这两个人不是从云芷出道起就在合作的最佳搭档吗?八年来不说无往不利,总也是顺风顺水,可以说是一路从籍籍无名走到荣耀加冕了,和同期出道的她正好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这样的两个人也会闹矛盾?

宁瑶夕最近一周都被重感冒击倒躺平,连着好几天都昏昏沉沉,没有余力关注新闻,完全不知道这事。她拿出手机搜索关键词,低着头刚打出云芷两个字,相关内容顿时跳进了她的眼底。

最上面的是一条视频,云芷本人素面朝天处境,红着眼圈面对镜头,眼含着泪亲身下场,向所有人揭发和自己合作八年的经纪人究竟有多黑心肠。

“我从一出道就是齐允在带了,随着我与华盛的合同到期,我们也算和平解除合作关系,本来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并不想对大家倾诉我的委屈。但是有个人告诉我,我是在别人眼里闪闪发光的人,为什么要常年忍受这种委屈?我再也忍不了了。在这里我要说,齐允是一个极其严厉苛刻的经纪人,完完全全不近人情,不把艺人当独立的个体看,只是供他赚钱的工具人而已。他不会管你累不累难不难,只会像监督着拉磨的驴一样鞭挞着艺人,没有一点人情味。我在大家眼里看似混得不错,大小也算是个明星,到现在却连个遮风挡雨的家都还没有……”

在她泪眼朦胧的叙述中,心疼她的粉丝大批赶来,在震惊的同时都开始义愤填膺,迅速集结,对自家姐姐曾经的经纪人全力炮轰,声势浩大地为云芷讨回公道,群情激愤,要求齐允滚出娱乐圈,永远别从事相关职业祸害人。

一个明星一个经纪人,谁的粉丝体量更大显而易见,全网现在铺天盖地都是对齐允的骂声,呼啸着席卷而来,根本听不见任何别的动静。

宁瑶夕盯着视频里的云芷看了一会儿,心里冒出一点疑惑。

在录这样的视频时还要精心画一个素颜妆吗?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看时觉得确实让人想替她鸣冤,看完后再回过头来琢磨,感觉又有点别扭。

不过她的看法对任何人来说都无关紧要,总之网上已经声势喧天,风向完全倒向了云芷一边。宁瑶夕微微恍神,指尖一划又点到下一个视频,这次跳出来的是媒体对齐允的采访,这种突如其来的撕逼,当然还是要双方各执一词才更好看。

齐允被人拦下、话筒伸到嘴边时,竟然还在问:“有事?长话短说,我赶时间。”

“齐纪是要去处理云芷实名揭发你的事吗?”记者快言快语地问,“如果是这样还请接受我们的采访,关于这件事,大家都……”

“不是。”齐允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脑补,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处理什么?和她签合同的又不是我,有事找华盛,合约分成行程通告哪条不满意处理哪条。觉得不行直接去告,线上内涵有什么用,你看现在除了你们有人理她吗?”

“网上的事就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吗?”记者尤不死心地迭声追问,“自己带的艺人公然站出来对你开撕,这件事你怎么看?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用眼睛在热搜上看。”齐允面无表情地说,“接下来的行动是尽快去公司挑要带的新艺人,合作不来就散伙,下一个。”

这番话着实很不客气,但好像又没什么毛病。记者被他噎得一时无话,齐允在离开前最后看向镜头,留下了一番话后径自走远。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我制定的行程表上临时取消了接下来一个月的三十一次航班,十二次酒店住宿,四个杂志拍摄,五个代言沟通,四十七个有进一步沟通意向的合作方。”齐允平静地说,“我是一个对制定规划的条理性和严谨性有要求的人,如果云小姐真像自己说的那样,觉得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打算撕我时候,麻烦提前一周和我沟通日程安排。”

视频随他的背影消失而结束,底下的评论区果然一片爆炸,大家都被他最后的话气炸了。

「齐允拽什么拽?大明星撕你还用挑时候?」

「这些年业内外都尊称他一声齐纪,算是存在感最高的那一类经纪人了,被捧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吧,还以为自己能和明星比。云芷撕得好,早看他不顺眼了。」

「他平常对云云的态度肯定更过分!!云朵们冲啊,撕烂他这张嘴!!」

齐允说话狠是出了名的,他不是第一天这样,不过今天依然这样,的确是很有拉仇恨的效果。宁瑶夕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站在原地低头翻评论区留言。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她身后的华盛娱乐里突然匆匆跑出来一个人,风一般掠过她,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在她侧前方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响起,接着是一个人义愤填膺说话的声音。

“允哥你终于来了!云姐……云芷也太过分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她这个过河拆桥的做法有意思吗!还煽动粉丝来公司闹,给公司施压,凭什么啊?她那个男朋友怎么看都一副靠不住的样子,不拒绝一棵主动送上门的摇钱树而已,她真把对方当真命天子看了?她脑袋是被驴踢过了吧?”

“行了,嘴闭上。”一个宁瑶夕刚刚在视频里听到过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冷淡,语速偏快,吐字清晰,语气笃定,能明显听出说话人的雷厉风行与说一不二,“闲着没事干逞这种口舌之快?别让自己太闲,没事找个班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话人被怼了一句,声音变得讪讪的,“我就是替允哥你鸣不平。谁不知道她云芷能成功,军功章圈内大名鼎鼎的齐纪至少占了一半。她怎么能一点领情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背刺你?”

宁瑶夕的动作一顿,手指依然放在手机屏幕上,人却已经转头向那边看去。

齐允和另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清瘦高挑,短发利落,稍稍有点眉压眼,天然带着几分雷厉风行的凛冽气势,仿佛看谁都不爽,一看即知不好相与。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齐纪的大名在华盛可谓如雷贯耳,上到公司老总下到部门主管,没有他不敢拍桌子的人,经理以下的人看到他都战战兢兢,上面的大佬他都从来不留面子,对下面的人更别提能严苛到什么程度,不必实际行动,单是名号就让人闻风丧胆。

他在粉丝群体里也同样出名。身为经纪人倒常能客串安保的工作,据说不管是多混乱的场面,粉丝有多没秩序,但凡他沉着脸在云芷前面开路,必然两米之内寸草不生,沿途的人全都后背发凉,瑟瑟发抖。

“她背刺的不止是我。”

齐允平淡地说,走上台阶时弯下腰,信手从地上捡起一张宣传单。

上面是印着让他滚出华盛人人得以诛之的大字报,他简略地看完,前后翻了翻,视线又转向一边,看了眼在公司外的人行道上挂了一排的应援横幅。

“这些粉丝对她的心比她男朋友真。”他说,“她自己不爱惜羽毛,那别人也没必要替她可惜,自己选的路自己受着,后果自负。”

他松开手,宣传单重新落到地上,被他一脚踩了上去。年轻男人面无表情,眼都不眨地穿过沿途对他的谩骂,大步流星地走进公司,路过宁瑶夕时步履不停地向前,一瞬间就将她甩在身后。

宁瑶夕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而他连侧一下眸回看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在齐允越过她时,宁瑶夕的脚步下意识动了动,她转过身去看他的背影,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你说要物色新的艺人带,是真的吗?

这个念头只闪烁了一秒,宁瑶夕的理智就重新占据了大脑。她猛地停下几欲追上去的脚步,看着齐允的背影消失在华盛的大门里,愣了好一会儿,而后自嘲地笑笑。

八年前的她或许可以。

现在的她哪里配呢。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朋友们挨个亲亲!

大概是写过的最长的第一章,写得超级顺,完全停不下来,干脆不分章一起发了。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下本写校园文《限定晚霞》,一篇温柔的小城故事,等写完大魔王齐纪和大可爱瑶夕的辉煌征战纪实就开w

此处惯例放上下本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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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档文:《限定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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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棠做题做到意识不清,生无可恋,怒向胆边生,向陈子遇愤而提问:“说,要多少钱你才肯把脑子移植给我?我有得是钱,你尽管开价。”

陈子遇埋首于题山题海,头也不抬地道:“那得先把你大脑里无用的浆糊清一清,不然我移植过来的知识都没地方放。”

那除非回炉重造,不然不是完全没希望吗!江思棠哀叹一声,绝望地将头往桌子上一磕。

“陈子遇,我和你差了三百分。”她说,“我在努力,可是太难了,太晚了。我进步一点,你就往前走得更远,我好像永远也追不上。”

陈子遇的笔尖还在动,语气清淡:“我和你之间不也差了三百万,很悬殊,很紧迫,我稍微停下来一点,也总觉得来不及。”

啊。

江思棠摇头:“但其实我不光没有这三百分,也没有那三百万的。我们家……”

“我知道。”陈子遇打断她的话,垂眸看着试卷,平静地说,“但是这些我都想你有。”

十七岁晚自习前的黄昏,江思棠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看到了一生之中最美的晚霞。

斜晖将陈子遇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带着未来向她倾身,笔尖在试卷上开出花。

寒门贵子学霸×富家千金学渣,别人家的好孩子×传闻中的坏女孩

纯真年代,缓慢时光,小城故事,走过动荡的青春,牵手共度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