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早上,高树接到报告说:大贯的办公室情形有些怪异!
这十天内,高树一直派人盯梢大贯义夫。
室田的推定死亡时刻——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十一点前后——时间带,大贯有无法撼摇的不在现场证明。
那是除夕夜,一般人皆有不在现场证明,这点,高树并未特别在意,问题只在于:杀害室田和大贯的意志有何种关系?
项目小组内部也有人认为是其他人物怀恨行凶,高树也并未完全舍弃这条线索。只是,去年年底的长峰医院事件,很明白指出室田和大贯的敌对关系。对于连任四届、又曾担任政务次官的大贯议员而言,十亿圆这笔款项毕竟太大了些,而且,为了获得十亿圆,他至少投入五千万之上,现在,却已无法回收!
“这似乎遭遇到极大麻烦。”梅原前来报告。
他是刑事部长,以前大多和年轻刑事搭配行动,但是某次却使本来不必死的男人死了,当时的痕迹至今仍残留在他左腿上。每当寒冷的早上,腿伤就会作痛,就像记忆的伤口在痛一样。
通常对付使用刃物的犯人,都是用手铐击落,当时,他也确实用手铐击中对方的刀刃,但,对方的手法熟练,刀并未掉落,结果,搭档的年轻刑事开鎗射杀那男人。
“不仅职员,连大贯也是脸色惨白。”
“大概是所谓的政治家的麻烦吧!”
“应该不会错。”
“我不喜欢这种事!”
“和政治家有关联的事件吗?”
“与其说不喜欢事件,应该说是不喜欢政治家。”高树燃着香烟,还是用那只要划好几次才点着火的打火机。
已经是二十年以上的老骨董了。在课内,没有人会注意高树的打火机。
“涩谷警局的那些人还未放弃高田马场的那条线?”
“好像是。”高田马场一家酒馆的老板被刺伤一只眼睛。虽未报警,但,警方在清查室田的行动时查出来了。
室田被刺杀,而且是正在家中浴室入浴之时。感觉上是职业杀手的手法,但,高树在调查会议上并未很强硬坚持这项判断。最近,已经很难区别是职业杀手或寻常人下手杀人了!
使用手鎗犯罪也一样。过去曾经有过持有一支手鎗即有五十名手下的情形,但,现在已经是若未能持有一把鎗,根本不被视为道上人物的时代了,很多非职业杀手也常组团至关岛或菲律宾练习试射手鎗。
“怎么办?”
“暂时继续保持监视。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事,或许从其他管道较容易问出眉目。”
“我会试试看。但,警部,那位女律师呢?”
“好像很活跃呢!以女人来说,她算是很坚强了。”
“是啊!在说明发现时的状况时,她也非常冷静。”室田死在浴缸内,当然,别说浴缸,连浴室都成为血海。可是,远山叶子似乎未受到太大打击。当然,也可能是过度异常反而令她冷静下来,在那种情况下,供述总是会有某些缺失部分出现,譬如,很明显是在右边之物,却认为是左边,但,远山叶子的供述却无。
“室田是想成为政治家吧?”
“如果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室田的父亲是九州岛出身的议员,很久以前就引退,而且已经去世。只不过,在其父的关系下,室田曾在某有力议员手下干了四年秘书,大贯就是他当时的同事。
从该议员的地盘窜起之人应该是室田,但,大贯却取而代之。这中间有什么样的内幕,外人不知,或许,恰似纯种马被野马踢倒之类的情事吧!
“要去涩谷警局?”
“不,我去浅草桥。在长峰医院的债权人会议中,代替大贯出席的人好像是姓水田的区议员。”
“室田发动该会议的手法,充分显示他身上流着政治家的血。另外,在传播媒体上似也动了手脚!”
“希望这项调查不会误入歧途。”
“应该会比涩谷警局好些吧!”高树替打火机灌油。大概是哪里又出了毛病,打火机很快就缺油。
到了下午,多少了解大贯的办公室之所以骚乱的具体内容了。
大贯的选区是神奈川。对于自己旗下的县议员,通常有一段分配利润的时期,但,大贯似乎拿不出这笔钱,亦即,应该能拿出的钱却拿不出来!
本来大贯就不太情愿拿出这笔钱,毕竟在长峰医院这件案子中,他的资金已全部投入。有人认为他说能拿出分配的利润,只是一种虚张声势。本来嘛!必须拿出之物若拿不出,当然会有人说话!
在长峰医院的债权人会议中,代替大贯出席的人果然是区议员水田。而阻止他出席的似是川本高志。之后,由于对方以女儿恫吓,水田有三天行踪不明。
室田和大贯好像都在拚命!
高树不在乎这些。问题只在于:从这中间是否会萌出犯罪之芽!
在艺的咖啡店和梅原会合,一起前往横滨。
川本高志不在家。
“室田不再能供应工作,他只好自己设法餬口了。”
“你似乎很在乎那小鬼?”
“没办法,并无其他可在意的目标。”
“川本高志吗?要不要稍微调查一下?”
“也许会白费工夫也不一定,不要紧吗?”
“警部,你不必太客气,就像对其他年轻人一样对我就行。”
“你是读书人嘛!如果随便要你做事,也许会被讥笑,毕竟,川本和室田命案并无直接关系。”
“这和读书与否无关。如果每件事都得找理由,事情就不必做了。”高树忽然想起在楼梯下哭泣的少女状女人。两人在一起生活吗?应该还没有才对,因为,房间里并无女人居住的气氛。玄关前没有拖鞋和鞋垫,餐具架也不见女人整理用之物件,最常用的餐具摆放在最上层。
“室田和川本是怎么认识的?”
“人与人的邂逅,很多时候只能认为是一种缘分,如果某日的某一时刻没遇上,也许彼此就永远是陌路。”天气晴朗。高树未搭乘出租车,两人悠闲的走至根岸线的山手车站。
“大贯派的县议员,现在见过几位?”
“三位。他们在关内附近都有事务所或公司。”
“要不要派人去县警局看看?”神奈川县警局有几位交情不错的刑事,也许会告知大贯派的内部情事也未可知。
“假定凶手和大贯有关,若要遂行逮捕,能够达到哪一层面呢?”
“可能对大贯无计可施吧!梅原。”
“不错。这么说,对大贯不可能有直接重大的打击了。”打击大贯?不可能。大贯会找人出面顶罪,此人会坚决咬定独自行凶——背后当然是扯上钱。
假设动机是怀恨,顶多判刑五、六年,这段时间,大贯又会设法自别人身上买到。
虽然难堪,但,事件却这样简单结案。
“梅原,你对这件案子也不起劲?”
“奔波一场,却等于毫无所获,谁能提得起劲?”
“我也是。不知有多少次,我一直希望能彻底将大贯击溃。”
“也许是你手下留情吧!其实,你应该早就升上警视或警视正了。”
“别糗啦!我知道自己在厅里如何讨人嫌。”
“有人坚持以自己的方式做事情。我是第一次和你搭档办案,在此之前,我也不欣赏你的做法。”
“已经有十几年都被称为老糊涂了。”
“后面还加上一个‘狗’字呢!不过我认为,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你干这行也很久了,曾经让人死亡吗?”
“没有警部这么久吧!但,我不会勉强追缉,能逃得掉的家伙都逃了。”
“进厅里前,你是在多摩?”
“总是被派到人口剧增之处。我在多摩有十五年吧!”
“很多人认为在地方警局日子较好过。”来到人多的街上。梅原利用公用电话打了一通电话。
“大贯的办公室好像明天要分配利润,虽不知他是怎么筹措资金的,但,好像有办法了。照这样看来,早上的那场骚乱或许只是一出戏。”
“最初不会被认为是演戏吧?”
“大贯不可能说出实情,无人会相信。”
“钱不见了吗?”
“有可能是秘书或支持者卷逃吧?毕竟,政治圈里很多钱都不能公开。”还没见到山手车站。
高树心想:应该搭出租车才对。
在横滨的唯一收获是大贯的私人秘书隅谷和广。
虽没见到他本人,却获得隅谷以刚落成的住宅抵押贷款的消息——今天早上抵押的。
大贯分配利润的资金是从这里筹措的吧!是隅谷借给大贯的呢?或者是还债?
隅谷是在小田原经营电器零件工厂的企业家,并非白手起家,而是继承父亲的工厂,再扩大规模。从他会干大贯的秘书也可知道其对政界抱持野心。
但,和室田命案有何种关联?却毫无线索。
梅原已先自行回去,只陪着一起和县议员见面,似乎不想至县警局。这也难怪,干了二十年刑事,在各地警局总会有一、两位不想见面之人。
高树再至川本高志住处一趟,还是不在家。于是,他顺路前往川本曾工作的“东方”俱乐部。
依县警局的风评,这是最恶劣的一家店,光是违反出入境管理法,去年就被临检六次。
在店门前,说话带关西腔的服务生打招呼。身上虽穿着崭新的燕尾服,但很明显不太合身。外表看似懦弱,却以强硬口气赶走想停放的车辆。在那种时候,关西腔调显得相当有压迫感。
“有一位姓室田的客人来过吗?”
“室田?没听过?”
“认识川本吧!”
“客人,你是川本的朋友?”
“听说他混得不错。”
“当然了,他现在可了不起了。”
“也来这里玩?”
“来这里又有什么用?女孩子都是认识的,连主任或服务生也都是老朋友。”
“和他在一起的女孩子是……”
“美惠子。已经辞掉这里的工作了。反正,即使不上班也能过活。”似乎还未到客人上门的时间。女孩子们边互打招呼边进入店内,服务生也一一和她们打招呼。
“刚才也有五、六个人来找川本先生。”
“是什么样的人物?”
“和你无关吧!”高树从大衣衣领掏出证件,心想:对这种男人,应该会有效才对!
果然,对方连姿势都变了。“我没见过,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
“川本去哪里了?”
“如果不在家,那我也不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反而,对方执拗的不断反问说川本干了什么事。
大概是东南亚某个国家的女人吧!七、八个人一起走过来。男人则窥伺着高树的反应。
高树开始往前走。搜寻川本的人们不可能和大贯无关,那么,他们是在追捕川本了?
哼着歌,是“老狗德莱”。就因为这首歌,高树才被冠上“老糊涂狗”的绰号。
叼着烟走路,这样,就不会哼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