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下了一场雪。
虽非能积雪的量,但,感觉上仍有会发生某种特别事情的征兆!
高志喜欢雪。孩提时代一到冬天,总是期待下雪,那样,就可以滑雪。但,他并未被带往有雪的地方,只是永远期待着。
虽说打扫房间,也没什么事可做,只是把衣橱稍微整理而已。单只是范伦铁诺和圣罗兰的西装就已满满一个衣橱,以后应该会再增加,最好是把不太喜欢的都丢掉。
衬衫也有将近二十件,领带四十条,鞋八双。
现在想要的是车子——保时捷,白色。不过,还未到能买得起的程度。
室田付了一百四十万,那是最初就已决定的金额。即使出事了,受到如此折磨,高志也未要求增加,毕竟,决定之事没什么可多谈的。
已经存下不少钱了。虽然奢侈的花钱,但,进来的金额实在太多。照此状况下去,马上能租新房子,同时,拥有保时捷也非只是梦想。
傍晚,美惠子来了。
“妳眞的无家可归?”
“不错!”美惠子抱着一个大纸袋。“雪已经停了。”高志将窗户拉开一道细缝,往外看。三点左右,雪下得最大,约有五分钟时间,风雪纷飞。高志凝视着落在路面后消失的雪花——消失前,另一瓣雪花飘坠,然后又是另外一瓣。
花中开始夹杂雨滴,不久,雪停了,只剩残存的几片雪花,时而飘洒。
“要出去逛逛吗?人很多哩!”
“我知道,除夕日公司行号放假。”
“走一走也好。我穿这件皮大衣,你穿范伦铁诺的西装和大衣,大家一定会以为是哪位有钱少爷带妻子上街。”
“听起来很有趣。”高志站起。
他不太动脑筋,想到什么时就做什么,这是最合乎他的生活方式。
美惠子把纸袋内的食物放进冰箱之间,高志选妥衣服,换上。
“商店有营业吗?”
“你想买什么东西?”
“妳的,像是耳环啦!或是戒指之类。”
“戒指。”
“最好是不要买戒指,项链、手炼都好。”
“伊势佐木町有营业,元町大概也有。”
“到佐木町去,然后去逛中华街。”走出房间,在大街上拦了出租车。两人身上所穿的服饰加起来一百万圆。
“你好像很喜欢这条手炼。”在出租车内,美惠子伸手想碰手炼。
“别碰它!”
“有什么关系嘛?”
“金牌上刻有名字。”
“我知道,是五郎,对吧?”美惠子不会知道其意义,谁都不会知道。那代表高志一直想建造的墓碑!身上有多余的钱,买了想买的东西之后,还是有多余的钱,于是就买下这东西,在买下的瞬间,它已非多余之物。
“我也买一条手炼吧!”
“女人只有手镯。”
“但是,订制相同款式的也行呀!”
“金牌上刻我的名字?算了吧!”
“可是,只有手炼不就行啦?”美惠子是手腕和脚踝都纤细的女人,坦白说,最好不要在手或脚上佩戴饰物。
伊势佐木町很快就到了。
人潮拥挤,两人挽着手往前走。偶尔,橱窗玻璃映上两人的身影,还算不错,如果没有脸上的瘀痕,简直就是从银幕上走下来的男女主角。
已经不痛了,但脸上,尤其是眼窝周围的柔软皮肤都出现紫色瘀血,而且色泽比昨天更深。
回到家的那天,高志冲过澡后就钻入被窝,整整睡了一天。美惠子傍晚过来,见到他的模样,也没有大惊小怪。高志只告诉她是和人打了一架。
倒是惠眞比较难应付。昨天高志去找她,当时她很难得正在打扫,一见到高志的脸,夸张的尖叫出声,并且装出一副护士模样,替他擦药,而且,也不和他上床。
结果,在美惠子熟识的饰品店买了一条项链。美惠子不习惯买高价物,见到标价,立刻表示不想要,还是高志硬要买下。
“妳知道这件皮大衣多少钱吗?”
“只要别当着我面前拿钱,我就不在乎。”美惠子未将装着项链的小包裹放入手提袋,而是双手紧紧握住。
美惠子望向人墙内。
高志站在后面。美惠子回头,招手。
高志看动静也知道有人打架。他们正离开伊势佐木町,要往关内走。
“是良介!”
高志往人墙内望去。良接口对两个人,鼻血都已流出。那并不算打架,只能说是互相拉扯。
良介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高志排开人墙走上前。良介未注意到他。
对方那两人似都未满二十岁,长头发、飞行夹克、牛仔裤、运动鞋,由于是两个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一位推良介肩膀,另一位甩了良介一个耳光。良介冲向一人,但另一人却出拳打他的背部。
高志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
良介仍未发觉。
留长发之一的伸腿踹良介腰部。仔细一看,良介哭了。
高志再上前。对方终于注意到了。“你干么?又没人找你当和事佬!”话说完后,才注意到高志脸上的瘀痕,很困扰,似乎不知该如何判断。
“住手,别再打了。”高志说。
良介仍未发觉到高志。
“别打了,彼此握个手。警察快来了。”
“川本先生。”良介总算注意到了。
高志向他眨眨眼。
“除夕夜被警方拘留,很难堪吧!”高志说。
“川本先生,我又没惹他们,却……”
“啰嗦!”长发之一的说。
“你替他出头,打算怎样?”另一人接着,狠狠瞪视良介。“你认识这家伙?那最好,快叫他道歉。”
“好吧!到那边再说。这样多人围观,这家伙不好意思道歉。”说着,高志拉着良介的手臂往前走。
人墙散开。走了不远,跟来的人逐渐少了,但,仍有人不死心的跟着。
“你们喜欢看热闹?”高志站住,说。
五、六个人转身离去。
“要走到什么地方?这里就行了,快叫他道歉!我们还有事。”
“我替他道歉吧!”
“你?”长发之一怒叫。“想耍我们?”高志一笑,出腿踢向男人股间,男人仆倒在地,接着一脚踢向脸,男人哀号,躺下了。高志又狠踢对方腹部两下,转身对另一人说:“来啊!”对方眼中掠过怯意。
高志上前,出手抓住转身想逃的男人头发,同时踹向对方腹部。男人呻吟出声。高志未放开抓住头发的手,想要出拳,又作罢,他不想让范伦铁诺沾上血迹。只好顺势又踢了他一脚。
男人跪下。高志又一脚将对方踢平。
“良介!”他叫着。
良介像狗般来到身旁。
“别留情,狠狠踢一人一下!”良介如小孩般大叫,岂只踢一下,他不停踹踢,长发之一开始哭了。
“走吧!”
良介还不想停止。
高志走向美惠子等待之处。
“川本先生。”良介追上来。
“把脸擦干净。你身上总带有手帕吧!”良介掏出绉巴巴的白手帕。
“高志,你好帅!”美惠子眼中闪动着神采,比送她皮大衣时更灿亮。
“妳喜欢打架?”
“我喜欢男人帅气,而你刚才帅极了。”
“你和那两个小混混到底怎么啦?”
“川本先生,对不起。”良介来到面前,道歉。“不是我不对。他们说我讲话那种大阪腔调听起来很烦,可是,来了横滨后,我已逐渐学习……”
“太没道理了。”
“对方故意找碴,我又有什么办法?”
“但,输了还不是白白挨打。”良介颔首。问:“美惠子小姐和你一起来的?”
“不错。”高志以大阪腔回答。
在后面听着的美惠子笑出声来。
“还在店里上班?”
“这种年关岁暮时期,谁受得了四处找工作?”
“燕尾服要你赔偿吧!”
“磨破了,扣掉我一个月薪水。”
“我也是因为燕尾服才失掉工作,连年终奖金和退休金都没拿到。”
“但是,川本先生,你现在穿范伦铁诺,对吧?”
“只是稍微赚了一点钱。”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已来到关内车站前。他们放弃吃中华料理,走入寿司店。
良介也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跟进。
在柜枱点叫了酒。
“店里圣诞节前被临检,你知道吗?经理不在,结果主任被拘留了。”
“经理怎么啦?”
“病了,是肝病。听说脸色发黄,在家里昏倒了。”负责店里经营的人是经理。依出入境管理法,总经理力石不必负责任,当然轮到主任被拘留了。力石不只是“东方”的持有人,更是饭店、横滨车站前某大楼的咖啡屋及出租停车场的持有人。不过,详细情形高志也不清楚。
“他是活该!平常作威作福的,难怪会遭天谴!到时候被放出来,一定双眼深陷、有气无力吧!”
“阿纯呢?”
“嘿!川本先生,你不知道?”良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光,又再倒一杯。“他辞职了,好像是二十八日那天。他还说,如果我见到你,就告诉你说他新年在聪子那边。”
“嗯。”高志并不觉意外。但,他能够抛弃对聪子从事的工作之心结吗?
“聪子是谁?”
“他女儿。”
“嘿,铃木先生有女儿?他不是单身汉吗?”
“单身汉就不能有女儿?”
“当然可以。”美惠子打岔。“你不会也有子女吧?”高志想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男人和女人……对于自己应该憎恨的女人,男人却让她投入怀中取暖,总是这样吗?
或许是肚子饿了,良介主动叫来寿司,开始猛吃。高志也叫了一份生鱼片寿司,至于其他东西,只好让美惠子点叫。在酒廊上班,被客人带出场吃饭的机会当然很多。
“川本先生,让我跟着你吧!”
“你连过年也不回大阪。”
“薪水都花在燕尾服上,没钱买新干线车票。”
“像你这样心神不宁的在外头走,很容易和人吵架。”
“让我跟着你吧!”
“我的工作不需要人帮忙,而且,你也不适合。”良介满脸不服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