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秋末的一天,一个平常的午后。哲学系副教授曾山从宿舍里下来,走到了河边灿烂的阳光之中。
河水静静地向西流淌,裹挟着枯败的水葫芦,树叶和饮料纸盒。一名园丁模样的人划着小船,在河道的中央打捞水面的漂浮物。河流两侧的石凳上,闲坐着一对对的男女学生。看上去他们正在切磋着某个学术问题,又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在互吐衷曲。
一间咖啡馆矗立在大操场的边上,它的对面是一座明亮的玻璃建筑。那是学校的体操房。海豚般的少女伸展着胳膊,在隐隐约约的乐曲声中翩跹欲飞。
一切都犹若梦中的情景。他在这所著名的大学已呆了整整十年。他熟悉这条河流以及两岸的一树一石。但他却无法区分这个午后与记忆中的过去有何不同。只是在通往学校大门的林荫道上,飘拂的彩旗与横幅传递出似有若无的喜庆气氛。他知道,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正在这里举行,由于会议的赞助商突然被捕,它再度遭受重创。
如果再朝河道的下游走一走,你便能很快看到一座锯木厂。一个中年人正在厂房背后垂钓。他不时朝对岸的那家咖啡馆张望。但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厅堂里空空荡荡的。也许锯木的香味吸引了膳食科放养的鱼群,那一带很久以来就是钓鱼协会举行垂钓比赛的理想地点。曾山记起来,张末曾经告诉过他,她有一次在梦中与一位戴鸭舌帽的垂钓者幽会。不过,他今天可没有戴鸭舌帽,也许是另外一个人。
紧挨着锯木厂,就是学校的专家楼。那是一座古旧的混合式建筑。院内的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在一辆深红色的轿车旁,一名秃发老者正摆出姿势让人照相。离他不远处的一张白色躺椅上坐着一个人,他正在专心地读着一本书。由于距离太远,曾山无法看清他的面容。正午时分的阳光透过院墙外高大的树木将那一带照亮了,犹若舞台的追光灯在灰褐色的布景上投下了闪烁不定的光影……
曾山副教授在河边散步,显得心不在焉。他不时地停下来驻足观望。他觉得这样游手好闲、晃来荡去并没有什么不好。
在经过河面上卧伏的那座大桥时,他看见他的师兄子衿博士正朝他迎面走来。
几天前,子衿来向他辞行,打算在这个城市里暂时消失几天。因为他遇到了麻烦。
他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可能是刚刚从杭州回来。当然,更大的可能还有:他压根儿就没有去过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