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导其实有些心虚。
也不知道怎么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看见一旁靠在墙上和同伴聊天的时余的时候，就是心虚得恨不得扭头就走。
时余闻声抬头, 视线落在文导身上，略一思索：“原来是你。”
文导还没应声, 就听时余身边的人问：“哥, 你认识啊？”
“白天刚把人从海里捞起来。”时余清清淡淡的说。
“哥，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时旺比划着说：“白天你救人, 晚上人就来打你脸, 你脸疼不？”
时余用下巴指了指时解：“你应该问解哥……我两不就是来凑数的吗？”
这话也没错, 一开始时旺和时余都是去凑数的，再文弱一点的比如小周就直接躲在了人群里用摄像机拍证据，结果万万没想到后面动起手来之后, 可能是因为时余这样的白斩鸡站在一群黑黢黢的大老爷们票中格外显眼，就成了被优先攻击的目标。
毕竟柿子也要挑软的来捏。
就是没想到时余是只铁芯子的柿子，看着软, 实则是一脚能把人踹骨折的主儿。
时余后面被围攻出火气来了，也就有点收不住手, 拳拳到肉, 最后还是时解暗中把他拉着了，这才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你好……好巧。”文导迟疑的对着时余点了点头, 却没有想到时余的视线从他身上轻飘飘的就过去了，半点没有再理他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就蒙说谁对谁错了, 人家往这儿一杵, 救命之恩摆着，就是自己这边错也得硬吞下去了。
他扭过头对着剧组的人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给人道歉！你们也是读过书的, 怎么就跟人动起手来了？！”
“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场务的组长对着时余他们可谓是趾高气昂，但是对着导演可就没那么大的胆子，被他一喝，下意识的缩了缩头：“文导你听我们解释——下午的时候我们在龙王庙里面装设备，结果这帮子人二话不说把我们赶出去了，我说我们都是谈好了的，没有只收钱不放我们进去的道理，他们却仗着人多，愣是把我们赶走了。”
“连摄像组的设备都还在里面呢！虽然本来就打算放在那儿的——但是这可是大几百万的东西，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越想越害怕，哥几个吃晚饭就打算把设备拿回去，大不了拍的票天我们早点去就是了。”
“他们非不让我们进，说什么我们不怀好意，我们不就想拿回剧组的东西怎么就不坏好意了？！我们也是喝多了，气疯了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时旺在一旁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和时余他们逼逼：“不愧是搞艺术的，平时看人拍戏看得多了，自己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要不是我们留了证据，还真是黄泥砸在粪坑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时余闻言侧脸瞪了时旺一眼：“就不能换个词儿？你恶不恶心？”
时旺：“难道不是？”
时旺说这话声音可没压着，文导那一头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身来走到了时旺面前：“你们拍了？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可以啊！”时旺一挥手：“小周，上证据！”
小周带了平板，闻言就连上了摄像机，抬头问：“先看下午的还是晚上的？晚上的我们过去比较晚，过去的时候你们的人已经在龙王庙门口了。”
顾明还杵在这儿没走呢，见状低声与时解说：“时队，你这是不是有点没出息？手里握着证据呢，还打算跟人道歉？”
时解没好气的直接抬手给了他一肘子，顾明吃痛，捂着胸口退了一步，差点没保持住脸上斯文矜持的表情。
时解嗤笑了一声：“谁说我打算道歉了？”
“那怎么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就出来了？”
“你眼睛不需要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
“谁需要？”顾明笑道：“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你的，两只都送你。”
时解抬了抬手打算再给他来一下：“嘴给我闭上，再多话我废了你。”
“不就是翻了一次车给我吗？下次我躺平，你随意。”顾明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旁有人低咳了一声，两人不由抬眼望去，一旁的时余轻咳一声：“拒绝吃狗粮，谢谢。有什么话你们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再说，哥，嫂子你们俩控制一下，大庭广众的。”
顾明一听这一声‘嫂子’脸上居然也愣了愣，刚想说话，肚子上又挨了时解一肘子，这回时解没留手，顾明捂着肚子半晌没吭声。他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不废话了。
“白天的吧。”文导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说：“放出来大家一起看看。”
很快视频就开始播放了，一开始是时旺播放的，只拍到了时家村的人把剧组的人赶出庙，光这前十分钟如果单独来看确实是时家村不对，然而随着后面他们将人赶走，又回到庙里头，原本整洁干净的庙宇此时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好几块光滑如镜的青石砖都被打了孔，还出现了裂纹。
摄像机扫过时家村众人的脚，都是脱了鞋的，但是龙王庙地砖上全是脚印。
这时候小周是扛着专业摄像机，票高清镜头拉近到那根老红漆雕花柱子上被打出来轨道孔，上面精雕细琢的龙须龙爪都给拦腰截断，文导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他票初看中龙王庙，就是因为它建筑保存完好，到处都散发着时代的气息，这才花了大价钱再三和时家村保证不会破坏龙王庙，这才签下了合同，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呢——甚至第一天都没有，他们只是进去做一点拍摄准备而已！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等到看到了晚上的视频，文导就捂着心口了，亏得他没有他没有什么心梗的毛病，否则这一趟怕是要把他气得进医院。
大半夜，十几个大男人每个人拎了几个酒瓶子，像是去搬设备的吗？谁信啊！
如果白天的还算是他们错了，是误会，赔礼道歉态度放低一点总能过去了，晚上这要真和他想的那一样，那就是血仇了！
时家村的村长说过，这龙王庙是他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地位就和祖庙祠堂一样。
他豁得一下转过身，指着屏幕对着剧组那帮人吼道：“你们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再三关照你们，进去铺设备要小心，不能毁了人家的庙，你们干了点什么事儿啊？！”
“不说别的，这种雕花龙柱是老料子，不算雕工就本身材料一根这么粗的柱子就得十几万……”
时旺凉凉的打断道：“三十万，十年前的价格，雕工是苏州工，经手的师傅就是现在前两年修复故宫太和殿正殿的那位。”
“……”文导听完低咒了一声，这往低了说那就是藏品级，往高了说就是国宝，听说那位大师现在根本恨不出手，他伸手抓住了场务的衣袖：“过来，给人道歉！”
“可是我们……”场务还想争辩，文导却不想再让他说什么了，按照规定，工作期间损坏的财务，是要剧组背锅的，对于个人而言，撑死了也就是把人开了了事，他深吸了一口气：“明天你和他们来剧组那边去办离职手续吧。”
“文导！”
“闭嘴！”文导走了过来，对着时解时余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是我看管不力才导致的错误，龙王庙的损失我们会照价赔偿的，可能请不到那位大师……我们也会尽力请有名的大师出手的。”
时解作为领头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便点了点头。
文导又道：“我们会尽力弥补的，还请时家村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把视频流传出去。”
如果视频流传出去，他们这个片子也不用拍了，光是网上的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这可真的是晚节不保啊！
双方到了这里，也算是达成和解了，一旁的片警们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证据这么神奇的发展，不由感叹了两声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其中一人道：“行，那以后别打架了，我们这边就写你们双方私下达成和解了。”
“你们可以走了。”
时解看向了顾明，顾明微微颔首，示意让他们先走。
时解带着这么一帮子小伙子，也不好在警察局多待，便先行离开了。
“哎？你怎么还不走？”一个片警问道。
顾明笑了笑，将外套脱了，挂在了手上，露出了里面一身板正的军服：“事情还没结束呢，你好，请问你们王组长在吗？”
片警还没来得及说话，后头就有个臃肿的人跟着一个片警一起跑了过来，他一脸倦意，显然是刚刚被人从床上叫起来：“你好，请问你是……”
顾明微微点头：“你好，麻烦您配合调查。”
他掏出了兜里的几张文件，给对方展示了一下，王组长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置信，随即叹了口气，跟着顾明走了。
警察局的大门外面已经等了两辆看着平平无奇的轿车，顾明上了其中一辆，王组长上了另一辆。
“顾指挥，还顺利吧？”某重案组的成员看着上了车就扯了扯领带的顾明：“就这么上来了？没抵抗？”
“没啊。”顾明神色平淡：“证据确凿，有什么好抵抗的？跟我回去票个污点证人还能保条命，不好吗？”
“话是这么说……”重案组的成员摸了摸鼻子，发动了发动机。
不过就是一个违规走私垃圾的案子，虽然人家受贿了，但是不过也就是个小片警，至于让这位海军的顾指挥官亲自过来吗？一般这种案子不都是他们抓人然后调查证据最后把人送上法庭吗？
海军那边不就走个流程看一眼完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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