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宴身重枪伤,清醒的时间很短,钱仲贺就陪在他身边。医生不建议他在这里陪护,因为他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彻底,可钱仲贺却执着地守在这里,用沾水的棉签轻轻擦拭谈宴的唇瓣,等待他的下一次清醒。
这次绑架一事,谈宴受伤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到谈勤政的耳朵里,勃然大怒,连夜让谈从民陪他驱车赶来医院。
谈勤政望着谈宴憔悴的病容,既心疼又愤怒,腮肉颤抖,眉目冷横。钱仲贺一直站在病床边,神情隐忍,低声道:“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谈勤政是非分明,公允无私,不会将怒意牵连至钱仲贺身上,只是亲孙受到如此重伤,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幕后主使人是谁?”
“钱刚寅,他的目标是我,但小宴替我负伤。”钱仲贺将眸光落在谈宴脸上,心疼占据心房,“是我欠他一条命。”
谈勤政绷起老脸,背手道:“钱刚寅?”
谈从民一直跟在谈老身后,一言不发,听到钱仲贺说出人名,他才怒道:“他居然敢做出这种事,动我们谈家的人,真以为我们谈家无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谈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个中亲近自然无法形容,看到自家外甥受了这么重的伤和委屈,怒气冲天,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牢里的钱刚寅抓出来泄气。
钱仲贺抬眸道:“外公、舅舅,你们不用出手,我会让伤害过小宴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谈勤政看着钱仲贺身上残伤未愈,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也受了苦,好好养伤,这些天我多派些人来照顾,你好好休息,不用一直陪在这。”
钱仲贺摇头:“我的伤不重要。”
谈从民叹了口气:“你也是个倔脾性。”
送走谈家人,护士来为钱仲贺的伤口换药,换好后他就在病房的陪护床上休息,天一亮就下楼,坐上一辆帕拉梅拉,开往拘留所。
谭闻绪将事情都处理妥当,如今钱刚寅被拘留,各种犯罪证据确凿,只要钱仲贺立案上诉,钱刚寅便无路可逃,跟他同犯的魏昌明也难逃其咎,这次一网打尽。
回来的路上,谭闻绪对钱仲贺说:“这次钱刚寅必定是摁在牢里出不来了,你也别想其他的了,他既然没有勒索到你,你就安心拿着钱氏的股份,好好经营勋合。”
“我不会要钱氏的东西。”钱仲贺侧眸望向窗外,唇角还残留着青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会找个时间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钱氏与我无关,让那些勾心斗角远离我,远离谈宴。”
这种因为利益勾缠而产生无谓的绑架,实在让他感到疲惫和倦怠,他从始至终都不想跟钱氏牵扯关系,可那些被利益熏心的人却像狗皮膏药般对他死缠不放,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谭闻绪叹道:“你是钱氏唯一合法继承人,那些股份本就是你应得的,如今你不要,不就是平白让那些人占了便宜……”
“谭总,做人,总是有舍有得。”钱仲贺将眸光移回,望向谭闻绪,墨色的瞳孔闪亮着淡光,“我从来没有将钱氏的股份放在眼里,那些野狼想要争,就随他们去争好了。”
谭闻绪无奈道:“你的事情你做主。”
车子驶入市区,钱仲贺让司机停在一家烘培店前,进去买了精致的甜品蛋糕,谭闻绪打趣道:“你转性了?喜欢吃甜食了?”
“小宴喜欢,给他买的。”钱仲贺说的理所当然,“等我回去,他应该就醒了。”
谭闻绪往后一靠,笑道:“好啊,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
回到医院病房,医生在病床前问谈宴一些身体问题,护士在后面奋笔疾书写着住院记录,基本问题问完后,医生确定并无大碍,才将听诊器放回胸前口袋,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状况再告诉我们。”
谈宴听到脚步声,眸光随着钱仲贺移动,轻轻地点头回应。
直到医生等人走出病房,钱仲贺才迎着谈宴的目光走过来,将蛋糕放在床头,轻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谈宴的呼吸罩拿掉,露出一张泛着病态的脸,碎发微微搭在额头,低声道:“没多久,胸口闷醒的。”
钱仲贺顺手倒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谈宴唇边,将遮住眼睫的发丝捋到脑后,温声道:“喝点水。”
看着谈宴的喉结吞咽了几口,才满意地勾了勾唇。
病号服穿在谈宴身上显得空荡荡,领口松松垮垮地搭在胸口,露出一段纯白的绷带,像是落难的白兔,惹人怜爱。
谈宴仰起头,问钱仲贺:“刚刚去哪了?”
钱仲贺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习惯性拍了拍被角,回答道:“去指证钱刚寅的罪行,他被警察拘留,看着老实多了。”
谈宴说道:“他会判多少年?”
“无期。”钱仲贺神色淡然,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我把他的所有犯罪证据都上交,法院还在判决,不过结果显而易见,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谈宴眸光动了动,“自作孽,不可活。”
钱仲贺单手环抱着谈宴的腰肢,ⓝ₣小心避开伤口,在他的胸膛前印下一吻,沉声道:“我会让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谈宴躺在他怀里放松,望着那一角甜品盒,轻声问道:“给我买的?”
钱仲贺将蛋糕盒的丝带拆开,“碰巧路过。”
谈宴笑而不语,不拆穿他的话。
钱仲贺叉起一勺,递到谈宴唇边,诚实道:“好吧,是特意买的。”
“谢谢。”谈宴张口含住勺子,“贺贺,有你真好。”
在医院静心修养几天,谈勤政给谈宴找来专业护理师和营养师调理身子,池芮礼和厉敏听说谈宴受伤,也天天带着补汤过来照料他。
谈宴想要拒绝,池芮礼拂开他的手,拧眉道:“老爷子当初生病,我都是这样照顾好的,你也一样,必须听我的话,把这汤喝完,明天我还来。”
谈宴捧着那碗黄芪枸杞鸽子汤,安安静静地喝完,特意把空碗对池芮礼扬了扬,弯眼道:“舅妈,你煲的汤真好喝。”
池芮礼这才满意地收回瓷碗,“好喝就多喝一点,赶快把身体养好。”
钱仲贺的伤养得七七八八,便赶回公司处理事宜,只是心里仍旧放心不下谈宴,在医院和谈宴说好每隔两个小时必须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身体状况,前几天谈宴还乖乖照做,还会配图,可这两天谈宴的消息速度明显放缓,必须要钱仲贺打电话催促,那边才懒散地敷衍一条。
会议室里,钱仲贺坐在最上方,西装挺括,衬衫整洁,单手随意握着钢笔,搭在会议桌上,神色平静地望着投影仪上的PPT,但殊不知他的另一只手放在桌下,握着手机,指尖轻点屏幕,等待着另一端回复。
孙齐坐在钱仲贺右后方整理会议材料,余光瞥着自家总裁,心下哗然,从前是钱仲贺亲自定下的规矩,开会时不允许任何人看手机,但现在他却独自破了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孙齐壮着胆子又瞥一眼手机屏幕,看不清楚具体消息,但能看到整个聊天框里都是绿色的字框,全都是总裁发出去的,对面没有发来一条。
孙齐望向自家总裁,仍旧是那一副淡漠疏离的神色,只是那唇角稍稍绷紧了弧度,孙齐抿着唇憋笑,能让钱仲贺吃瘪可不少见,必定是总裁夫人了。
还未等孙齐扬起的唇角放下,钱仲贺似有感应地回头,长睫微微一扫,墨眸冷淡地觑着他,孙齐瞬间老实,正色地整理手中的会议记录,装模作样。
会议结束,钱仲贺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两下,那边才接起:“喂,仲贺?”
听到谈宴的声音,钱仲贺浮躁的心才稍稍平静,单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没回消息?”
“你发消息过来了吗?”谈宴困惑地看了眼手机,果然看到微信多了数十条新通知,“抱歉,我没来得及看手机,舅妈还在这里,我们刚刚在聊天。”
电话那边传来池芮礼的声音,“仲贺啊,小宴陪我说话呢,你这看人看的挺紧啊,几个小时都放心不下?”
钱仲贺轻笑一声:“是啊舅妈,我放心不下。”
池芮礼笑道:“放心吧,我看着你的宝贝呢,一点差错都出不了,保证在你回来的时候还给你。”
钱仲贺说:“那就谢谢舅妈。”
等钱仲贺回到医院,病房里的陪护人员都走了,只有谈宴一人。
谈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翠绿的青树,听到推门声,才缓缓回头,道:“回来啦。”
钱仲贺看到谈宴擅自下床,脸色蓦变,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人打横抱起,语速放快:“怎么下床了?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
谈宴不理会他的大惊小怪,只是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没事,我吃过止疼药,躺太久了,骨头都要酥了,就是想动动身子。”
怀里的人轻若羽毛,清瘦的身子躺在他的臂弯内,钱仲贺怜惜地碰了碰他的额头,低声道:“等再好些,我带你回家养伤。”
谈宴眸光一亮,笑盈盈道:“好。”
钱仲贺将谈宴放回床上,捏了捏他的手腕,白皙的手腕在他手里显得愈发清瘦,腕骨凸出,青筋沿着手臂向上攀升,低声道:“到底该怎么养你才能长肉?”
谈宴反手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淡声道:“你让营养师把每天的摄入指标降下来些吧,太多了,我都快消化不动了。”
钱仲贺对这个提议充耳不闻,狐假虎威道:“营养师是外公安排的,我做不了主,你去跟外公说,看他老人家同意吗。”
就是因为跟外公说不通,谈宴才想找钱仲贺帮忙,可是现在看来,钱仲贺跟他外公才是一伙,说多了也是白费力气。
谈宴背过身去,只给钱仲贺留一个后脑勺:“那你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好。”
钱仲贺将手放在谈宴的肚子上,隔着被子揉了揉,抿唇淡笑:“我怕你不舍得我走。”
谈宴闷气道:“我很舍得。”
“可是我不舍得,”钱仲贺直白道,“一天都没看到你了,小宴,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谈宴抿了抿唇,还是转过身,面向钱仲贺,抬手拉开衣襟,道:“好多了。”
钱仲贺看着那道横列在胸口上方的伤痕,四周已经重新长出新生的粉肉,中间是结痂部分,修养的很好,伤口愈和速度很快。
被钱仲贺直白地注视着,谈宴忍不住生出一丝羞赧,合上衣服,垂眸道:“是不是很难看?”
钱仲贺拾起他的下巴,俯身含住他的唇瓣,舌尖探着齿关深入,勾缠着软粉的舌,吻出轻响,这记吻用力且深,像是将无数未宣之于口的话都用吻表达,含不住的涎水顺着谈宴的下巴流下,又被钱仲贺用指腹擦干净。
唇齿交缠间,谈宴听到钱仲贺说:“不难看,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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