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唯一软肋

谈宴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双手反剪至身后,粗重的麻绳捆在手腕上,四周一片昏暗,晃晃荡荡,船板传来若有若无的海腥味,他猜测应该是被弄上了船,但不知道那些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即便是身处险境,谈宴也竭力保持冷静,他借着船壁的力量缓缓坐起身,等到目光适应黑暗,才透过门缝外传来的光亮,看清内部构造,这大概是一艘货轮,他处在其中一间杂物舱,放置着汽油桶和船锚。

他动了动手腕,那些人果然将手表和手机都搜走,手机内有钱仲贺安装的定位器,但此时被他们拿走,也发挥不了用途。

刷的一下,舱门被打开,魏昌明的身影透过门外灯光照进来,他眯着眼睛看过来:“你倒是有点胆量,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一点也不怕?”

“怕有什么用?”谈宴淡声道,“说害怕你们就能放了我?”

“做梦。”魏昌明毫不留情地断了他的念想,“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你,毕竟我和你无冤无仇。”

谈宴垂下眸,攥了攥指尖,“我在钱仲贺心里没什么价值,你们绑我也绑错了,他不会因为我舍弃勋合,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了。”

“那可不一定,”魏昌明眯着眼睛笑了笑,“你知道现在的钱仲贺在干什么吗?你消失了这五个小时,他快要把整个沪市翻遍了,掘地三尺要找到你,你在他心里的分量,可半点不轻啊。”

“但他哪里能猜到,我们早就带走你,远离陆地,他就算有登天的本领,能在茫茫海洋之中找到你吗。”魏昌明阴恻恻地笑了笑,“我劝你也不要白费力气挣扎,我们的船现在在海上走了几个小时,周围除了海也只有海,没人能够救的了你,你就算要死,也只能跳海死。”

谈宴后槽牙咬紧,垂于膝头的手指紧攥,随后倏然松了力气,哑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魏总。”

魏昌明说:“那就最好,谈先生果然是聪明人。”

舱门随着魏昌明的离开又关上,房间顿时又陷入黑暗,谈宴脱力地倚靠船舱,听到钱仲贺的消息,他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还好钱刚寅他们绑走了他之后,没有对钱仲贺做出什么出格事情,那这件事还有回旋余地。

只要钱仲贺稳住心气,对钱刚寅提出的任何条件都不做反应,只要等到标书落地,即便是钱刚寅在怎么挣扎,木已成舟,他就算有登天之能也分身乏术,届时他这枚棋子对钱刚寅来说也没用了,不会对他赶尽杀绝,钱刚寅留他的唯一作用就是威胁钱仲贺,谈宴相信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那样惹怒钱仲贺,他们也得不偿失,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所以他们的下一步,就是沉住气,稳住心态。

谈宴静坐于一隅,他的西装从来都是整洁落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灰尘遍布,即便是落得狼狈地步,谈宴也仍旧举止稳重,闭眸静心,不为外事牵绕。

谈宴在心里暗想,仲贺,你不要怕,我会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是两边意见不合,其中一方说:“魏总说了,里面的人不能动!”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他妈动不动!”另一个沙哑的人声响起,“那姓钱的到现在都没什么诚意表示,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必须得给他来点狠的,让钱仲贺放放血!”

“阿发!”那个人推了一下阿发,“你疯了,要是动了他,钱仲贺发怒了,后果谁负责?!”

“人都在我们手上了,他要是真心疼他,那就亲自来救啊!”阿发从那人手里抢过钥匙,狠声道,“实话告诉你,是我们钱总专门来要的人,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去问钱总,我只是个办事的。”

谈宴被名为阿发的人拽着手臂朝前走,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空旷的废旧大厅,大厅内已经站了不少人,其中最中间的就是钱刚寅。

谈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道凌厉的棍棒敲到膝窝,他闷哼一声,单膝跪下,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又被一脚踹上胸口,后脑勺狠狠地摩擦肮脏的地板,眉骨被蹭出血红色的暗伤。

见谈宴被打也不出声,钱刚寅甫一抬手,那些喽啰便不怀好意地住了手,谈宴佝偻地躺在地上,洁白的衬衫早就被污渍沾染,像是一朵白莲花被淤泥玷污,却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半点不示弱。

钱刚寅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望着谈宴那张漂亮的脸蛋被打的轻肿,状似惋惜道:“瞧瞧,多嫩的脸,被你们打成这样,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谈宴眉头紧蹙,唇角流出血迹,却不见半分松动。

钱刚寅唇角阴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不过谈先生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没点表示,也显得不够厚道,你说是不是?”

“钱仲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服软态度,恐怕他是不知道你在我们手里,”钱刚寅低哑道,“看来还得我亲自打个电话告诉他。”

钱刚寅从口袋里掏出谈宴的手机,将电话拨出去,熟悉的铃声响起,谈宴的眼皮掀起一瞬,铃声只响了一下,便被那端接起:“小宴!”

“钱总,”钱刚寅散漫地开口,“好久不见。”

“钱刚寅!你不要太过分。”钱仲贺眸眼瞬间阴沉,捏着手机的手青筋绷起,极力忍耐着,“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小宴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钱刚寅低声道:“看来你还真是心疼他,我果然没看错。”

钱仲贺自持冷静:“你们别动他,想要什么我都给。”

钱刚寅看着地上的谈宴,恶声道:“好啊,那我让你一个人来救他,但凡多来一个人,我都让他直接送命!”

“钱刚寅! ”钱仲贺拳头瞬间攥紧,深呼一口气,“把电话给他,我要保证他的安全!”

钱刚寅蹲下身,把冰凉的手机屏幕贴着谈宴的脸颊,刚刚那些人踹断了他的肋骨,现在甫一呼吸,五脏六腑都连着一起疼,说不出一句话来,谈宴咬紧牙关忍疼,电话里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钱仲贺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所有冷静都在这一刻破灭,他的忍耐到达极点,感觉肺部在灼烧,呼吸一口也会跟着疼,“小宴,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只有谈宴是钱仲贺唯一的软肋。

谈宴想让他别来,这里对他来说就是地狱!

可钱刚寅却一把夺走手机,阴恻恻道:“我只给你三个小时,要是三个小时后你还没来,就等着在海里替他收尸吧。”

电话挂断,谈宴又被送回那间破屋,浑身上下连着筋骨都疼痛不堪,他努力平复呼吸,在目之所急的地方寻找可供利用的武器,只找到一块碎玻璃,他单手撕掉衬衫一角,包裹着玻璃一端,藏在手心里。

接下来,又是一场混乱。

谈宴本以为可以保持极度的清醒,可是在昏暗的环境下,五感都变得不再敏感,他晕晕沉沉地坐在船板上,手臂充血发麻,迷迷糊糊地半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门被打开,他被阿发用布条塞住口拖出去,这次来到船外的甲板上,除了钱刚寅,魏昌明也在,两人起了争执。

“刚寅,你真是太心急了,我们都还没到海岛,你就把钱仲贺招惹过来,这明显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等不急了,我的公司撑不到那个时候了!现在必须要拿到资金,不然等到公司破产清算,我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现在让钱仲贺跟过来,简直是最愚蠢的行为。”

“放心吧,我只让他一个人过来,”钱刚寅的目光落在谈宴身上,像是火炬般,在他身上戳洞,“而且他还在手,任凭钱仲贺有翻天的本领,也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魏昌明看着满身是伤的谈宴,悔道:“糊涂啊你。”

“我没有退路了,”钱刚寅冷冷道,“只有殊死一搏。”

天际渐渐亮出一丝光亮,蓝调天空缓缓褪去,海平面露出一丝鱼肚白的平面,不远处一只高高的船帆破浪扬起,是钱仲贺带船来的。

钱仲贺果然信守承诺,仅仅带来一船。

两船交接,钱仲贺终于出现了,他站在甲板尽头,身后霞光横布,高大挺拔的身影像是一尊屹立不倒的杀神,只身一人便敢勇闯虎口,不惧艰险。

钱仲贺狭眸一挑,冷冷地望着钱刚寅:“人呢?”

“当然在我们手里,”钱刚寅一拍掌心,阿发带着谈宴走出来,“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做,他才能还给你。”

钱仲贺被谈宴唇角的血迹刺痛双眼,他如同一只濒临暴怒边缘的黑狮般,气场全开,恨不得将那些伤害过谈宴的人都碎尸万端,他猛地扭头,黑擢的眸死死地盯着钱刚寅:“你说过,不会动他的!”

钱刚寅耸耸肩:“你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有人上前控制住钱仲贺搜身,钱仲贺没有带任何武器上船,被人推搡着朝前走,来到钱刚寅面前,他的眸光紧紧落在身后的谈宴身上,像是在确认谈ⓝ₣宴的安全。

谈宴说不出话,挣扎了两下,眼神流露让他离开这里,可是钱仲贺却摇摇头,道:“我既然来了,就是要带你一起走。”

钱刚寅双手抱臂,轻蔑道:“跪下。”

钱仲贺隐忍地目视钱刚寅,沉声道:“你不是想要投标书和钱氏股份吗?我可以如你所愿,把那些都让给你。”

“这些我势在必得。”钱刚寅说,“但是在那之前,我要把我受到的屈辱,全都让你也感受一遍。”

钱刚寅手一抬,那些棍棒便故技重施地打在钱仲贺膝窝,钱仲贺身型摇晃,单膝跪地,牙关紧咬,那只手臂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浸染雪白的绷带,顺着指尖淌落。

钱刚寅痛快大笑:“钱总,你好大的面子,不是日理万机,让我去找你吗?那你现在跪在我面又算什么?”

他一脚踢到钱仲贺的手臂上,伤口瞬间崩裂严重,鲜血横流,钱仲贺闷声不发,额头冷汗频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鬓发滴落,连同着谈宴的泪珠。

谈宴心如刀割,痛如心绞,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想要说别伤害他,他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可是布条堵口,他却什么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