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别墅里的帮佣都回家过年,只有陈管家还在,他的小孙女今天也跟着一起来了,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像是一个粘人的小尾巴,这会儿陈伯让她跟豹猫玩,才得空将要带回谈家的礼品收拾妥当,放入后车厢。
陈伯对刚下楼的钱仲贺说了些注意事项,钱仲贺沉眸聆听,视线落在客厅地毯上和豹猫玩的愉快的小姑娘,开口:“孙女?”
“是的,我家囡囡。”陈伯柔和慈爱的目光落在孙女身上,小姑娘长的圆润可爱,一笑便露出两颗乳牙,“刚放假,跟在我身边。”
钱仲贺略微点头,转身上楼,不一会儿又下来,拿着一封厚实的红包,在小姑娘面前半蹲,递给她:“新年快乐。”
地面的光线都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钱仲贺容貌俊美,黑眸如璞玉,古井深沉,小姑娘呆呆地望着钱仲贺,对递过来的红包不知所措,回头望向陈伯,喊道:“爷爷。”
陈伯听到孙女的喊声回头望,赶忙快步走过来:“少爷,使不得。”这些年陈伯在别墅任职兢兢业业,从未失据,这封红包若是直接给他,他断然不会收下。
“给小朋友的。”钱仲贺沉眉道,“压岁钱。”
陈管家知道自家少爷向来是说一不二,给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去的必要,他只好让孙女接住,教她说:“快谢谢少爷。”
小孙女一板一眼地跟着说:“谢~谢~帅~叔~叔~”
等谈宴下楼后,两人简单收拾,便朝谈家开去。
昔日谈家就是个大家族,家世庞大,旁支别系多如盘枝,不过到现在大多远亲别戚都不常走动,如今回谈庄过年的都是直系亲戚。谈勤政拢共孕育两儿一女,谈闻楚和谈从民,是谈宴的两位亲舅舅,他妈妈是谈家大姐,和弟弟们年岁相差不少,生下谈宴时他们也不过十五。
幼年谈宴是在外公家长大,自然也是舅舅们带大的,和他们的感情笃深,如今谈闻楚和谈从民各自成婚,虽然不像幼年时那般无拘无束,但互相之间却没有生疏感,仍旧来往密切。
谈闻楚生为长子,却不争名夺利,性格温柔,目前与妻子厉敏共同经营外贸生意,受政策鼓励越做越大,事业蒸蒸日上,有一儿一女,大儿子谈玺今年刚满十八,小女儿谈荆不过八岁。
谈从民和妻子池芮礼继承谈勤政衣钵,目前在国画界也小有成就,平日里陪谈勤政多的就数他们夫妻俩,半年前谈勤政在医院修养,就是池芮礼一手照看,夫妻俩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谈航。
如今过年一大家子都重聚谈庄,一下子将庄园的热闹氛围带起来了,孙子孙女都来给谈勤政拜年,他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连皱纹都深了不少。
等到谈宴和钱仲贺抵达之时,其余人都出来迎接。
不管是商界还是文艺界,谈闻楚和谈从民都对能在沪市呼风唤雨的钱仲贺有所耳闻,虽然知道钱仲贺成为自己的外甥婿,但却没有机会见面,如今好容易谈宴把他带回来了,他们倒是想见见本尊。
即使面对一大家人的目视,钱仲贺也毫不怯场,稳重从容地走下车,落拓的西装外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衬得气质凛冽,面若冠玉,垂手站立,接受众人注视和探究。
谈从民眸光一顿,心中赞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位后起新星气质沉着,磁场强大,还真是让人能无端折服。
谈宴也下了车,看到家里人都站在台阶上等他们,有些好笑和无奈:“怎么都在外面等着了?”
他向钱仲贺介绍众人,一一认识,钱仲贺便得体地跟着称呼。
谈从民点点头,没有刻意刁难,给下马威。
两位舅妈妯娌般亲密挽着胳膊,穿着中式旗袍,臂弯裹着贵重端雅的皮草,听到钱仲贺跟着喊她们,眉开眼笑道:“真好啊,看来公公人选的不错,小贺这么帅气呢。宴宴早该带回来让我们瞧瞧的”
钱仲贺淡淡一笑,虚虚揽着谈宴的腰,回道:“是我太忙了,疏忽了两位舅妈,抱歉。”
池芮礼捂嘴笑了笑,指甲上有特意做了新年美甲,道:“好好好,这就开始护着了,看把宴宴宝贝的。”
谈宴耳根薄红,不好意思地喊道:“舅妈……”
掠过池芮礼,谈宴指着穿着黑色及膝长袄的人,对钱仲贺说:“这是我大舅舅。”
钱仲贺仍旧跟着喊了一声。
谈闻楚眸中藏有赏识,但到底是长者,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威严,不愈多言,“好了,外面太冷,进来说吧。”
一行人这才重新进了家门,车上的礼品让佣人提前拿了进去,谈宴和钱仲贺走在后面,谈玺步伐放慢,与谈宴平行。
“表哥。”谈玺亲切地喊了声,“早就听说你回国了,但是都没见到你人,我妈说你太忙了,让我不要去打扰你,不然我早就要去找你了。”
谈玺和谈宴的关系还挺不错,两人相差年岁不大,小时候经常照顾他,谈玺有记忆以来,最敬爱的大哥哥就是谈宴。
虽然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谈宴出了国,后来两人的联系几乎没有,直到今年谈宴回国,谈玺从他妈口中听说才知道这件事。
谈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感觉还是个小孩子,宠溺道:“现在不也就见面了。”
“那不一样,”谈玺被他揉的发丝乱飞,眼神有些幽怨,“当初表哥一声不吭就出了国,也没有留联系方式,现在回国了也不找我,是不是都快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呢,”谈宴无奈地笑了下,“确实回国太忙了。”
“忙着结婚吗?”谈玺更加幽怨地觑着钱仲贺,眼神里充斥着专属弟弟的保护欲。
钱仲贺不知道为何收到少年莫须有的敌意,只是平淡地回视,将谈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并没有忽视不睬。
两个人的视线充斥着火药味,仿佛一触即发。
但身为当事人的谈宴却并没有察觉:“不是……额,是工作上的事情,工作室迁回国需要点时间和精力。”
谈玺哼声道:“好吧,但我不全信。”
进了门,钱仲贺懒散收回视线,将谈宴脖颈上的围巾取下,又将他白皙后颈上的碎发抚顺,才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露出雪白衬衫,衬衣纽扣扣至顶端,微微动臂,便能透过衬衫看到结实的背肌和肱二头肌。
谈玺转过头,便看到这充斥力量感的一幕,眼睛都差点看直,心道,这位表嫂的身材怎么会这么好!
如果他和钱仲贺对线的话,他的胜率可能只有0.001%。
谈玺默默安慰自己,钱仲贺这种都是虚肌肉,只是看上去很结实,其实没什么用,都是科技与狠活,喝蛋白粉喝出来的。
谈玺给自己聚气,继续想:如果以后他要是敢对我表哥不好,我才不会怕他的肌肉,一定去找他单挑,他一拳打过来……
——我虽然死了,但我还是不服。
谈宴不知道谈玺心里的小九九,望着钱仲贺只着衬衣,蹙了蹙眉,道:“只穿衬衣会不会冷?刚进家门身体还没暖和呢。”
钱仲贺貌似淡淡回眸,瞥了眼谈玺,得到想要的效果,淡薄唇角略微勾出一抹弧度,接过谈宴手上的外套穿上,淡声道:“我觉得你说的对,宝宝。”
既然目的达到了,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乖乖听老婆的话,才是上计。
老宅的装潢古典端庄,中式美学无处不见,正厅墙壁中央摆着一张偌大的山水画,厅下放置着红木桌椅,茶盘讲究地罗列摆放,谈勤政端坐在正堂红木椅,手边摆放一杯太平猴魁,穿着一身正气唐装,膝头趴着谈闻楚的小女儿谈荆,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红色小夹袄,憨态可掬,福娃娃一般。
见到两人走进来,谈勤政脸上的笑意更浓,拉着谈宴的手叙旧,又询问钱仲贺公司最近状况,话里话外都流露着老人对孩子的关切怜爱,谈荆小小一只,却爱活泼乱动,趴不住一会儿,便要转移阵地,来到谈宴腿边,一屁股坐下抱住他的小腿,不愿松手。
谈宴用手撑着她的后背,预防她仰头摔倒,一面应答谈老的话,谈闻楚和谈从民坐在一旁,不时地询问两句,两位舅妈闲来无事,跟着家庭保姆去了厨房,打算做一些甜点,老宅气氛其乐融融。
聊了许久,午饭开餐,众人才走入偏厅吃午餐,午餐过后,谈老照旧午休,两位太太也带着小朋友回房休息,余下的人没有午休的打算,便来到娱乐室打斯诺克。
谈闻楚和谈从民开了一桌,谈玺便跟着谈宴和钱仲贺三人一桌。
不过实话实说,谈宴打台球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以对台球的技术并不精通,只是略微知道台球的规则,所以他对两人说:“我在旁边观摩吧,你俩打。”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谈玺望着钱仲贺浑身爆发力满满的肌肉,下意识想要拒绝谈宴的提议,刚刚他试图挑衅钱仲贺,都被钱仲贺记在心里了。
要是一会儿打急眼了,钱仲贺在台球桌上动怒,接下来打的不是台球,就是他了。
钱仲贺自然也没有把谈宴晾在一边的打算,此时他脱下外套,衬衫袖子也半折至小臂,露出青筋隐现的手臂和长指,拿起一根球杆,用白垩粉擦拭球杆的橡皮头,抵着台桌站于一隅,顶光灯虚虚地打下来,像是给他精致的五官刻画上细腻的阴影描摹。
钱仲贺眉目冷淡,望向谈宴的眸底却藏着温涟,道:“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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