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Ezio来到华国,谈宴的注意力便不得不分摊一部分放在他身上,Ezio是个开朗阳光的男孩,交往的女朋友也带给谈宴见过,是一位明媚自信的小女生,有着巧克力色健康的肤色,五官立体,个子不低,听说最近一段时间还在接触模特圈,有意筹备中。
谈宴接触时尚圈较早,也认识不少模特名人的经纪人,他看女生自身条件和资历都不错,便将那些经纪人的名片给她,帮忙牵桥搭线,也算是给个支持。
这几天Ezio来谈宴工作室的次数要比钱仲贺跑的还勤,正好办公室里还有Andree,同样身为意大利人,拥有共同语言和文化,两人从相识到深交仅仅用了半个小时,Ezio愉快地跟在Andree身后跑腿,承包浇花倒咖啡一类的琐事。
不过Ezio来到国内这么多天,还没有正式和女方父母见过面,这几天他也在和女朋友商榷时间,平时见他一副乐观果决的样子,一到这件事上,仿佛被下了定神咒一般,恨不得一拖再拖,始终鼓足不了勇气。
见Ezio如此磨蹭害怕,谈宴终于看不下去,主动提出陪他一起去,这下Ezio高兴了,恨不得原地抱起谈宴以表谢意,兴致冲冲地打电话给女朋友,定下见面日子。
谈宴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还真是个孩子。”
放在桌边的电话铃声响起,谈宴接起,那边传来声音,是钱仲贺:“下班了吗?”
这几天钱仲贺心情实在算不上愉悦,谈宴的注意力全从他身上转意到Ezio,就连两人单独相处时,Ezio也总能从谈宴口中提及,整日听着情敌的名字在耳边晃悠,钱仲贺恨不得立即买张机票将Ezio打包送回意大利,了却心头之火。
但钱仲贺只是想想,并不会付诸行动,因为这样会让谈宴不开心,他不想。
谈宴抬臂看了眼腕表,分针转向左斜上方,是要下班了:“嗯,一会儿就回去。”
Ezio从门口探头:“Yan,今天回去那么早?”
谈宴抬手隔空拍了拍他的头,对Ezio说:“你也早点回去,别总是在我这里待着了,Andree也要下班了。”
Ezio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合上办公室的门。
电话那端静默了两秒,才道:“Ezio还在你那里?”
谈宴无奈道:“是的,在国内他只认识我,没有别的地方去。”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意大利?”
“还不确定,”谈宴转了转笔,“他来华国最主要的事还没办完,应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去。”
钱仲贺那边倏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被折断了,谈宴担忧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钱仲贺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被掰碎的黑笔渣,叮嘱道,“早点回家。”
谈宴回到别墅,陈伯早已将两人的晚餐准备好,钱仲贺如雕塑般坐在餐桌边,看到他走进来,才动了动眉,道:“洗手吃饭。”
洗完手来到餐桌前,瓷白的大理石桌面上摆着精致的餐食,还开了一瓶干红,小酌怡情,两人的高脚杯里都倒了酒,钱仲贺正优雅地端着酒杯抿酒,眸光深沉。
谈宴吃饭讲究食不言,这是外公对他的要求和标准,进食优雅,坐姿端正,喝汤也不会发出声音,只有汤勺碰撞碗底发除的清脆声。
钱仲贺面前餐盘的食物没怎么动,但是红酒瓶空了半瓶,喝了不少。
吃完晚餐,谈宴才缓缓开口:“明天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了。”
钱仲贺闻声抬眸,问道:“要去赴宴?”
“不是工作上的事。”谈宴眉眼微垂,“是Ezio,明天需要我陪着他。”
钱仲贺手指一顿,酒杯停在半空,心口涌上一道无名妒意,釉黑的眸子闪烁着高光,脸色冷淡,像是强弩之末的哀兵,哑然开口:“他的私事,也是关于你的私事?”
“他在华国举目无亲,我应该尽到兄长责任,帮他解决困难。”谈宴眉宇间一片淡然,认真道,“他的事,也可以算上是我的事情。”
兄长……
不知是谈宴的表情实在太过正经平淡,显得他小肚鸡肠,拈酸吃醋,还是这瓶红酒后劲儿过大,钱仲贺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说话口无遮拦。
钱仲贺在唇齿间玩味着这两个字,随后嗤笑一声,“真是兄友弟恭啊。”
谈宴蓦然读不懂钱仲贺的表情,道:“你什么意思?”
“这个Ezio,是不是你在意大利交往的男朋友?”
“不是,”谈宴蹙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对你不一样,”钱仲贺冷声道,“对你体贴入微,关怀备切,一口一个Yan,又是拥抱又是搂腰,还要教你骑马,这难道是一个正常朋友该做的事情吗?”
谈宴辩驳道:“他对每个人都那样。”
钱仲贺说:“但他却不那样对我。”
“那时因为你太冷了,他不敢靠近你。”
钱仲贺挑眉冷笑:“所以敢靠近你,想从我身边撬墙角。”
谈宴无力解释:“这件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钱仲贺本不想将此事闹得难堪,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此时妒忌的情绪直冲大脑,啃食着他的理智,口不择言道:“我早就猜到了,你这么关心他,照料他,难不成是旧情复燃了,把我们之间的合约一纸作废,然后跟他双宿双飞,毕竟当初是我先用契约捆绑的你,你不情愿,也很正常。”
“你喝醉了吗?”谈宴震惊,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知道的,Ezio他……”
“我应该猜对了吧。”钱仲贺打断他的话,高挑眉峰,看似傲慢骄矜,但实则心在滴血,渐渐发凉,说出口的话更是薄凉酸醋,“这些天你们都在一起,他难道还没有成功攻略你,带你走吗?”
谈宴瞳孔微缩,随后怒道:“钱仲贺,你在说些什么?!”
“奥,我猜,兴许攻略结果会出现在明晚。”钱仲贺眸光薄凉,“所以现在是让我同意你去,让我放过你,好成全你们两人远走高飞。如果我不加阻拦,你们是不是还可以给我颁发一个锦旗,上面写着——钱总大义,没齿难忘?”
谈宴胸膛剧烈起伏,肩膀颤动,再也听不下钱仲贺口中所说的任何胡乱捏造、无事生非的想象,扬手给钱仲贺一个巴掌。
清脆一声,两人皆是一愣。
一时间,餐厅万籁俱寂,寂然无声。
钱仲贺的头偏过一边,舌尖用力顶了顶腮帮,不觉得疼,反而觉得舒服。
这个巴掌吃的一点都不委屈!
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恨不得谈宴再打他两巴掌,巴掌打的越重,代表他在谈宴心中地位越重!
他倏然转过头,捏住谈宴的手腕:“来,多打几个!”
火红的手指印清晰地印在钱仲贺侧颊上,在那张俊脸上留下印记,像是警醒暗示谈宴刚刚的行为。
谈宴倏然清醒,蜷缩手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能感觉到掌心火烧泛麻,可想而知钱仲贺的脸该有多疼。
谈宴像是被抽干了气火,再也发不出力道,任由钱仲贺再如何让他打,他也使不出第二下力。
钱仲贺的黑眸直视谈宴,憋气道:“谈宴,我要是真的发疯,你明天就别想迈出这个门。”
他向来不自诩真君子,还是阳奉阴违的那一套逻辑,他自有奉行的一套准则,每年评选为最富有责任感的企业家,可他不过是在谈宴的影响下做到的,他本质上还是一头茹毛饮血的恶狼,只要能达到目的,他甘愿不择手段。
五年前那次放走谈宴,已经让他追悔莫及,如果这一次还给谈宴自由的前提是再次失去他,钱仲贺会选择自己那套准则,把谈宴当作笼中的金丝雀,圈养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行椒房之宠,做苟且之事。
囚.禁一只小鸟,让他无路可去,无计可施,只能依附于自己身下,让他永远都逃不开自己的手心,做一只挥之即来的菟丝花,在他的脚踝上绑着铁链,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
想到这里,钱仲贺大脑充血,气血上涌,竟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双眸赤血泛红,将眸光对上谈宴的视线,却被激了一下,恍然初醒——
他真的,太不是人了。
谈宴不知何时红了眼框,眼尾洇红,鼻头也红红的,细瘦的手腕被钱仲贺用力捏着,修长的手指无力蜷缩,却不舍得在钱仲贺身上再打一下。
钱仲贺被谈宴眼尾那道红刺痛双眼,倏然间收起了脾性,所有妒意和怒火都消失不见,颤声道:“小宴,我说错话了,我混账,你别计较……”
谈宴试图抽了抽手腕,却没抽开,他长睫微垂,盖住那满眼的破碎,眸光被泪花扯的支离破碎,却仍旧故作坚强,道:“松开。”
钱仲贺慌了神,“对不……”
“松开。”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谈宴那清明雅致的眼框中滑落,滴落到钱仲贺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尖一颤,不自主地听话放开了手。
谈宴退离出钱仲贺身畔,缓缓转身,背对着他,笔挺修长的身影遮住灯光,像是掩下一身落寞,独留孤寂和清冷,“今晚我睡客房。”
分房睡了。
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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