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海上日出照亮蔚蓝的海水,又倾斜入船舱,铺撒在床上相拥的身影,像是一副经久不衰的油画,美轮美奂。
阳光打在谈宴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微微转醒,刚动了动脑袋,身边人也悠悠醒来,抬手当住谈宴眼前的阳光,垂落下一片阴影:“早。”
谈宴在钱仲贺怀里转了个身,想要坐起身:“早。”
但昨晚胡作非为闹了太久,谈宴甫一坐起身,腰间的酸胀便堆积到一起,差点又软下去,被钱仲贺大手扶住。
钱仲贺半眯起眼睛,稳当地扶着谈宴的腰,调笑道:“大早上投怀送抱?”
谈宴恼怒地拍开他的手,强撑无事站起身,穿好睡衣,“你会错意了,钱总。”
“好吧。”钱仲贺的声音里藏了不少惋惜。
他也起身,跟在谈宴身后走进浴室,大理石镶嵌的镜面光滑清晰,能够照清二人交叠的身影。
谈宴垂眸看了眼梳妆台上昨晚在混乱中被他碰倒的香熏瓶,抬手扶起。
钱仲贺貌似惋惜道:“经过一夜,香熏大概都挥发掉了。”
“你喜欢这个味道?”谈宴回眸道,“一会儿我联系负责人,给你留一瓶?”
钱仲贺将香熏瓶里两根藤条摆正,又牵起谈宴的手细细闻起,那股淡香从昨夜便弥留在谈宴的皮肤上,指尖留香,伴随着情动婉转,谈宴在他背上留下抓印,这股淡香也随之留下。
钱仲贺低声道:“不用了,闻点就好。”
谈宴便也不强求,镜子顶端壁灯点亮,暖黄色灯光打在皮肤上,透过睡衣裸漏出来的皮肤能清晰看到昨夜钱仲贺留下的痕迹,延绵至睡衣深处,浮想联翩。
ⓝ₣谈宴抬手按了按那些情痕,低声道:“昨晚真的太过了,这些印记该怎么办?”
钱仲贺用指尖挑开他的睡衣,摩梭着白皙皮肤上落满的吻痕,眸种某种占有欲得到极大的满足,他魇足道:“没关系,衣领遮住就好了。”
谈宴抬眸看他一眼,“你说的倒是轻巧。”
“那你想怎么办呢?”钱仲贺眸色暗动,藏着笑意,十分主动地敞开衣襟,“不然你现在也在我身上咬几下,泄气怎么样?”
谈宴抬手将他的衣领扯正,又将纽扣扣到最上一颗:“不正经。”
钱仲贺不置可否,在洗漱间跟谈宴闹了一会儿,出来换上正装,他看着谈宴将衬衣最上方纽扣严严实实扣紧,将脖颈上的吻痕也遮住,才拿着领带朝他走去。
一边慢腾腾地给谈宴打领带,一边欣赏谈宴的眉眼风光,钱仲贺修长十指灵活地缠绕领带,系好了一个温莎结,又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才道:“好了。”
来到三楼早餐区,钱景早已等待他们多时,抻着脖颈望向他俩同行的身影,连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喊道:“堂哥堂嫂,来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谈宴在钱景身边位置落座,问道:“昨晚休息好了吗?”
“挺好挺好,昨晚玩太累了,倒头就睡,今天早上神清气爽。”钱景将餐巾递给他,“真不愧是五星级游艇,服务真是到位,浴缸的水放满,香熏摆好,毛巾放在手边,就差把漱口水替倒我嘴里了。”
谈宴轻笑一声,微微侧身,方便侍应生将早餐摆放在餐盘中,拿起温水清口,才不及不徐地吃早餐。
吃过早餐,游轮经过一夜的航行,终于返回起始点,经过一夜奢靡享受,船上众人纷纷下船回岸,坐上自家豪车打道回府。
谈宴一众人也回到沪市,马不停蹄地赶往工作室,Andree将企划书工整地摆放在办公桌上,方便谈宴查看。
上次合作的慈苓珠宝商已经签下单,只等设计出图,甲方那边过目点头,便能启动项目,将图纸上的珠宝打造成实物。
IAN珠宝设计已经开始陆续接商单,谈宴的设计风格独具特色,抓人眼球,刚预热便吸引了各界目光,又有慈苓这一大品牌注入资金动力,瞬间给其他投资人打上一针镇定剂,许多处于观望状态下的投资者也跃跃欲试,想要来分一杯羹。
所以一连两周,谈宴都辗转于商业往来的会议和宴会中,找到了当初在意大利孤立无援时,那种拼命三郎的精神,有时候忙的连家都顾不上回,只能给钱仲贺发个消息,在工作室的休息间和衣而卧。
这样的生活状态是谈宴所习惯的,在意大利那五年里,他都是竭力让自己忙的像陀螺打转不停,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想念和遥想,才没有空闲时间去思考空虚无用的东西。
只有忙碌能让他感到充实且富有,而不是浑浑噩噩,无始无终。
但谈宴乐于忙碌,另外一人却不能稳坐如松。
在谈宴第三次给钱仲贺发信息,告诉他今晚不回去后,钱仲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冷了几分。
一整个会议室的董事们都如坐针毡,各个头顶上仿佛都悬挂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遭殃的就是自己。
正在例行述职报告的齐经理额头冷汗频出,悄悄咽了口水,声音里不乏藏着颤抖,“……这就是我对目前对家公司的经营战略的分析,基于以上几点,我认为勋合都不足为惧,因为我们拥有更加完善和完备的技术和能力,足以应对这次变革。”
齐经理话音落下,偌大的会议室安静了几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坐在中央的高大身影上,屏气凝神,等待他的宣判。
钱仲贺狭眸一抬,修长骨感的食指在红木桌上轻轻一敲,声音冷淡三分:“PPT里的内容过于笼统,不够精细,虽然有些地方可圈可点,但弊病太多,市场营销和财务预算板块过于臃肿,不够清晰明了,明天重新写一份报告发给我,以上所说的问题都需要改正。”
齐经理额头上的汗珠随着钱仲贺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也滑落而下,他慌乱地用手背擦掉汗珠,连声道:“我知道了钱总!”
钱仲贺眉心微蹙,抬腕看了眼表,站起身:“今天的会议结果我并不是很满意,会先开到这里,明天继续。”
孙齐连忙整理好会议记录,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收走,跟上钱仲贺的步伐,问道:“钱总,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钱仲贺回到办公室,烦闷地松了松领带,看了眼手机打开的聊天框,那股久淤不散的郁闷又萦绕心头,难以消散。
一周七天,这周才到星期五,谈宴都已经是第三次说不回家了。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异地恋的情侣分手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他必须要把这个概率在他和谈宴之间降到零。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钱仲贺打定思绪,抬眸对孙齐说:“送我去谈宴工作室。”
黑色宾利开出地下车库,驶出勋合园区,汇入主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路上钱仲贺顺带去了一家私房菜,拿了提前预定好的菜品,来到IAN工作室楼下。
谈宴的工作室在沪市新开发的CBD商业圈内,占据两层,周围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地罗列,钱仲贺拿着谈宴给他的最高权限卡,刷了电梯上楼。
液态显示屏的数字不断跳动,钱仲贺的思绪转回那次电梯事件,谈宴的反常失态,幽闭恐惧,这些都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困惑,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钱仲贺眸光低沉,眉眼深邃,心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叮——
电梯抵达楼层,钱仲贺从电梯中走出来,办公室只留下应急照明灯,实习员工和临时助理都已经下班,Andree也正在助理办公室收拾东西,打算回去。
Andree背着包出来后,看到钱仲贺身长玉立地站在门口,惊讶道:“哦,是钱总?”
“Andree,”钱仲贺颔首,“小宴在哪?”
Andree连忙带他去谈宴的办公室,顺便用最快的速度泡了杯茶:“Yan还在工作室,他已经在里面待一个下午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不过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出来,我会提前给他订餐。”
钱仲贺眉头不自觉蹙了蹙,对Andree道:“今天的不用订了。你先下班吧,辛苦了。”
Andree见钱仲贺提着一盒木雕盒便了然,自家老板看来今晚饿不着了,她放下心,扬眉道:“OK,bye-bye.”
等到Andree走后,整个楼层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办公室亮着灯,钱仲贺环视一圈办公室布局,办公室朝阳,窗台上摆了不少绿植,看起来鲜活不少,办公桌上摆放着文件夹和一些手稿,乱中有序,很符合谈宴的个性。
钱仲贺给谈宴发消息告诉他来了,但谈宴没回,大概是忙得忘了时间。
钱仲贺没有贸然去打扰,而是在会客沙发坐下,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打乱的魔方,他拿起来随手拧了几圈,好看修长的指节在空中翻飞,几乎看不清魔方的花色,但不出一会儿,六面魔方便拼好了。
机房内,谈宴放下打磨光滑的红宝石,摘下黑色手套,洗净手指,才轻轻按压眼框,长时间对准精密仪器,眼睛泛酸,他一边按压一边走出机房,按照平常习惯检查一下办公室断电情况,但他发现今天自己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谈宴心道:“Andree不小心忘关了?”
他反手推开门,眸光扫过窗边绿植,却一下捕捉到坐在浅色沙发上的人。
两天未见的人此时出现在眼前,谈宴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以为是自己在机房待太久而产生了幻觉,直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开口:“进来啊。”
钱仲贺身穿笔直挺括的深色西装,佩戴一字驳领夹,方巾一丝不苟地叠于胸口,正襟危坐,来时穿的大衣被挂在衣帽架上,氤氲的茶水缓慢攀升水汽,仿佛他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谈宴缓过神后,才露出一道放松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告诉你了,微信里说了。”钱仲贺的口气听起来有些幽怨,“我不来,也没人想着回去。”
“抱歉,手机没电了,我没来得及看。”谈宴笑着解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插上充电器,“慈苓合作商那边催的比较急,我得加班才能赶出来,这些天比较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谈宴边说边擦护手霜,朝沙发那边走,他身上还穿着工装背带裤,双手白净细长半举着,钱仲贺想要抱他,却被谈宴错开身:“别,我穿着工作服,别把你的西装弄皱了。”
背带裤减龄,穿在谈宴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倒像是刚成年的学生,清淡漂亮的眉眼微挑,薄唇微抿,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钱仲贺却毫不介意是否会弄皱西装,但是谈宴转身坐在小沙发上,他也只好作罢,打开食盒:“我给你带了餐。”
谈宴唇角上挑:“居然有加班福利。”
“如果你下次按时回家,福利会更好。”钱仲贺保证道。
谈宴心虚,假装迫不及待道:“里面是什么呀,打开看看。”
钱仲贺打开食盒,樱花虾白灼菜心,杭式油炸虾,腌笃鲜鸡汤,还有一道餐后甜点,龙井提拉米苏,都是符合谈宴口味。
钱仲贺给谈宴布菜,谈宴将那杯茶水端至一边,把碗筷摆在钱仲贺面前,套上一次性手套,剥开油炸虾,放入餐碟里,对钱仲贺说:“你尝尝。”
钱仲贺漆黑的眸子对准谈宴的眸光,道:“我在忙。”
谈宴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钱仲贺话里有话,无奈又夹起大虾,喂给他:“现在可以了吗?”
钱仲贺张口吞入,慢条斯理地品尝,用餐巾轻拭唇角,咽下后,才说:“不错。”
谈宴抿了口鲜鸡汤,鸡汤一直放在坛子里保温,喝上一口浑身热乎,鲜甜美味,两人在这间办公室分食一餐,气氛温和舒心。
餐后,钱仲贺收拾残羹,望着吃饱喝足后舒服窝在沙发上的谈宴,低声道:“一会儿还要去机房?”
“嗯,”谈宴按了按手指,道,“预定的目标还没做到,还要继续去做。”
如果是钱仲贺自己的任务没有达标,他同样会严格要求自身,严于律己,完成工作,可是换做是谈宴,他却想要改变原则,不想让谈宴过于劳累。
钱仲贺揉了揉谈宴的发丝,轻声道:“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该回家就回家,工作不是短时间内一次性就能做完的。”
谈宴抿了抿唇,抬眸道:“我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忙碌,习惯了孤独和寂寞作伴,这些对他来说,仿佛才是常态。
钱仲贺深呼一口气:“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要考虑的事情并不只有工作,你需要兼顾家庭和……”
“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