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孙齐后,谈宴在办公室里继续未完成的草稿,等到五点半下班时间到,才打车回了家。
谈宴的驾照是在意大利学的,回国后还没来得及换国内驾照,只能等空下时间后再去考国内科目一。
谈宴回到别墅,陈管家正在院子草坪上修理杂草,见到谈宴回来后,礼貌地打招呼:“谈先生好。”
谈宴也笑着回道:“陈伯好,仲贺回来了吗?”
“少爷大概六点半回来,晚餐已经在准备了。”
谈宴便先进了别墅,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蜷在沙发里,拿起平板,浏览新一期拍卖会上的珠宝,其中不乏还有他设计的‘海南之心’颈链。
拍卖场上,身着唐装的拍卖师正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汉语温和且快速地说出拍卖商品的实时拍卖价格,最后一锤定音。
看了一会儿,谈宴感觉困倦渐渐袭来,握着平板的手松了力气,靠在沙发靠背上,小憩一会儿。
等到钱仲贺回来时,看到客厅灯亮着小小一盏,谈宴安静地缩在沙发上,只露出一个黑色发顶,细长的手指垂在沙发外沿。
平板传出微小的声音,成为这静谧的客厅内唯一一道声响。
客厅内泛着暖光的温馨,为归家的爱人独留一盏明光。
钱仲贺心尖蓦然一软,朝谈宴走进,俯身抽去压在谈宴胸前的平板。
力道放得很轻,但谈宴还是醒了。
谈宴眨了眨眼,看到眼前出现的人,声音放软:“回来了啊?”
钱仲贺把平板放在茶几上,转身望向谈宴,淡声道:“困了回卧室睡,在这里睡要着凉了。”
谈宴坦诚道:“想着要等你回来的,没想到睡着了。”
钱仲贺的大衣外套都没来得及脱,谈宴本想抬手帮他脱掉,可想到孙齐的话,他刚举起的手又讪讪放下。
钱仲贺观察到谈宴举起又放下的手,没有明白谈宴的意思,他向谈宴招招手:“去洗手吃饭。”
谈宴点了点头,和钱仲贺保持着距离走进餐厅。
按照往常,谈宴会等钱仲贺一起去洗手。可这次谈宴却一个人径直走向洗手间,没有留意钱仲贺。
钱仲贺把外套脱下,陈管家走上前接过。
钱仲贺走进洗手间,谈宴按压出洗手液,纯白的泡沐在指尖堆积,袖子被挽至小臂,露出削瘦白皙的手腕。
那只羊角形胎记愈发明显。
少年时的钱仲贺格外喜欢谈宴的手,也同样喜欢吻着这一片胎记,深沉道:“我记住了这块胎记,以后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
分开的五年里,钱仲贺飞去意大利找了谈宴整整六十次,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他把公司业务拓展到意大利,每一笔在意大利交易的工作都经由他手,工作完后,他偶尔会漫步街头,用脚步丈量异国他乡的街道,幻想着可能在某个不知名的转角与谈宴相遇,可……
一次也没有。
所以在重逢后电梯里的第一次见面,钱仲贺看到这只胎记,便认出了谈宴。
没有人比钱仲贺更熟悉这块胎记。
平日里谈宴都会等钱仲贺一起洗手,还会主动给他挤洗手液,可今天谈宴却显得有些急切,用泡沫搓了两下手便匆匆冲掉,抽出纸擦干净指尖的水,便要离开洗手间。
可洗手间出口却被高大修长的钱仲贺挡住,谈宴无法在不触碰钱仲贺的情况下出去,只能等钱仲贺先走进来,他再出去。
可钱仲贺好像偏不如他所愿,直直地挡在门口。
谈宴只好抬眸望向钱仲贺,道:“不进来洗手吗?”
听到谈宴催促的声音,钱仲贺才抬步走进来,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感应水龙头下冲湿后,又望向谈宴,道:“挤一下洗手液。”
谈宴的出路仍被钱仲贺挡住,他只好拿起洗手液,朝钱仲贺手心挤出一泵。
钱仲贺慢条斯理地搓了搓,把手伸到谈宴面前,散漫道:“袖子有点长,帮我挽一下。”
谈宴看着那双有力白皙的双手,袖口禁欲地扣在手腕上,被一对卡地亚袖扣圈住,像是束缚住了冰山玉石。
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把袖扣先摘下来,再把袖口往上对折,指尖捏着袖口布料,小心地没有触碰到钱仲贺。
钱仲贺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清洗掉泡沫,对谈宴说:“去吃饭吧。”
这一顿饭两人吃的也是静默无声,钱仲贺虽然面不改色地进餐,可心里却翻天覆地,思忖良久。
谈宴接触到了谁,为什么对他的态度陡然直转?
从进门到现在,他察觉谈宴的反常,不愿主动靠近他,不和他进行眼神交流,就连他主动靠近,谈宴也竭力避开。
钱仲贺思前想后,都揣测不透谈宴的心思。
饭后,谈宴拿着平板上二楼,钱仲贺刚从浴室走出来。
钱仲贺穿着米白色浴袍,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还隐隐能看到谈宴意乱情迷时抓出来的情痕,身上沾着浴室的湿气,浴袍带系得松松垮垮。
钱仲贺本想抬手将浴袍穿整齐,可他抬眸看到站在门口的谈宴,深眸涌动,又装作不经意间扯了扯胸膛前的浴袍,裸漏出更多皮肤。
绵软的胸肌包裹在浴袍之下,宽阔挺直的肩背蔓延着流畅的肌肉群,简直是活色生香的一幕。
钱仲贺看到谈宴的耳尖泛着红意,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谈宴掩饰慌乱紧张,指了指钱仲贺濡湿的发尾,道:“你的头发还在滴水,去吹一下。”
钱仲贺随手擦了一把,将毛巾递给谈宴,沉声道:“帮我吹?”
钱仲贺站在谈宴面前,存在感和压迫感都十足,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谈宴只要微微抬眸,就能看到那片火热的春光,修长的脖颈和结实的胸肌,对他的诱惑力都巨大无比。
如果钱仲贺想要使用美男计——很好,恭喜他成功了。
谈宴堪堪后退一步,想要重新掌握呼吸频率,稳了稳心神,才道:“好,你去沙发坐好。”
钱仲贺走到卧室沙发坐下,谈宴去衣帽间拿出吹风机,将插头插上,把吹风机对着手心吹了吹,确认风度正常后,才撩起钱仲贺的短发轻轻地吹。
钱仲贺身姿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双眸微阖,安静地享受着谈宴的抚弄。
谈宴悄悄观察钱仲贺的反应,并没有从他的眉宇间发现半点不适。
柔软的指腹穿插过黑色发丝,不一会儿便吹干了,谈宴收好吹风机,钱仲贺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端语速极快地说些什么,只见钱仲贺的眉头越蹙越紧。
挂断电话后,钱仲贺捏了捏眉心,对谈宴说道:“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帮我泡杯茶放书房。”
谈宴问道:“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事,”钱仲贺睁开眼眸,眸光沉稳无波,恍如乍破天光,“只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
谈宴便下楼去壁柜拿茶叶,钱仲贺不仅喜欢收藏酒水,收藏的茶叶也同样不少,各种名贵的茶叶摆在壁柜里,谈宴只拿出拆封过的茶盒,抓了一把茶叶放入茶杯,盖过杯底。
中岛台上虽然备有热水,谈宴还是重新烧了一壶。
等到谈宴端着茶杯去书房时,钱仲贺已经在电脑前端坐着,换上了笔挺工整的衬衫,带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修长的手指握着鼠标滑动,锐气的眉轻蹙——这是他惯有的思考动作。
屏幕的银光投射到钱仲贺脸上,衬得五官更加立体,像是不染世尘的骄玉,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禁欲矜贵。
谈宴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框,走到书桌旁,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便转身离开,不打扰钱仲贺。
谈宴回到房间洗漱,洗完后躺在床上,继续用平板看最新珠宝设计图,过了一会儿,钱仲贺发来一条微信,“水没了。”
谈宴从床上坐起来,回道:“好,等我一下。”
谈宴去一楼把茶壶拿上来,来到书房,轻轻扣了扣门框,钱仲贺将眸光屏幕上移开,点了点头:“进。”
谈宴便端着水壶走进来,看到钱仲贺仍旧在忙,便自主给他的茶杯倒水。
钱仲贺本想接过水壶,但谈宴却反应很快,躲过他的手,将茶杯倒满,又打算离开。
这次钱仲贺明显感觉到了谈宴在躲他。
谈宴怕他,不敢触碰他,这股认知引起了他极度不爽和郁闷。
钱仲贺反手扣住谈宴的手腕,宥深的眼眸夹杂着不解和困惑,沉声问道:“为什么躲我?”
谈宴挣扎了一下,但收效甚微,便放弃了挣扎。
他没有与钱仲贺对视,只是将眸光落在钱仲贺紧扣在喉结下方的贝壳扣上,低声回道:“没有。”
“你有。”钱仲贺笃定地说,“倒水的时候,躲的很快,怕我?”
这下谈宴回答地很快:“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钱仲贺冷静问道。
钱仲贺的掌心火热,像一圈灼热的岩浆圈紧谈宴,被他困于弹丸之地,谈宴无路可逃。
谈宴顿了顿,道:“你不是不愿意让人碰吗?”
钱仲贺的表情明显怔愣,随即才想到自己确实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可他却从来不反感谈宴的接触。
相反,他更希望谈宴能够像从前那样依赖他,毫无保留地靠近他、信任他。
钱仲贺的眸光深沉,声音压得极低:“听谁说的?”
谈宴回答:“你的秘书。”
钱仲贺的眸眼深沉,修长的指尖动了动,主动游弋到谈宴的手心,和他五指相扣。
骨节分明的指节触碰到谈宴手指上的戒指,钱仲贺心里的怒意才消散了些。
钱仲贺耐心解释道:“这种情况,分人。”
“你的触碰,我不会讨厌。”
永远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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