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黎明,茯芍才红着脸从陌奚房里出来。
她反手贴脸,给自己降温,在走廊上吹了一会儿风才回到自己屋里。
一开门,就见老蛇沉沉地盯着她。
茯芍有些心虚,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像一条正常的蛇一样,和喜欢的同类打了个招呼而已。
“小姐!”老蛇一开口,她便慌忙把还留在门外的蛇尾收了进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老蛇绕着她转了一圈,随即熟练地缠在了她手腕上,竖着蛇首,严肃地看向她。
“小姐,你身上都是那外地蛇的臭气。”
“才不臭。”茯芍往墙上的爬行杆游去。
她找到自己惯用的几根杆子,慵懒地绕在上面,红着脸小声说,“姐姐很香甜。”
“什么香甜,那是她的蛇毒!专门用来勾引猎物和雄性的,所以才会有甜味。”老蛇崩溃道,“小姐,你不可以和她靠得太近,就算黄玉一族百毒不侵,那也毕竟是毒,闻多了没有好处。”
茯芍搭在杆子上,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显然没有把话听进去。
她红扑扑的脸上残留着餍足,回想方才的一切,喉咙隐约又痒了起来,想被什么狠狠地刮弄一番。
老蛇痛心疾首,外地蛇果然都是些邪妖,才来了三天就把他圣洁单纯的小姐带坏了。
茯芍的尾尖垂在杆下,悬在空中,一抽一抽的。
平日习惯的睡姿,此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有点空虚,想要缠点什么,却什么也没缠到……
她又想起了陌奚的蛇尾。
姐姐比她大了一千岁,蛇尾也比她粗.长一些。
那条蛇尾背部的鳞片暗沉如墨,在光下折出两分奢华的玉绿,靠近腹部的地方,则呈现出浓醇的帝王绿。
那色泽矜贵而危险,很有蛇的魅力。
茯芍想起了什么,低头问腕上的老蛇,“爷爷,我修炼久了,能变成雄性吗?”
老蛇睁大了眼睛,“什么话!”
“我都能从蛇修成人了,为什么不能修成雄性?”茯芍问。
“不一样,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老蛇意识到了什么后,猛地蹿了起来,“小姐,你该不会是被那条妖蛇蛊惑了吧!”
“姐姐很有魅力。”茯芍没有否认,她爬去另一根玉杆上,倒转身体,仰头望着房顶,“如果我是雄性,我一定会想和她交.尾。”
“小姐!”
“我就是随便说说,”茯芍挥手,“好嘛,我不说就是了。爷爷,我要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带姐姐去湖里玩。”
老蛇心在滴血,卑鄙的外地蛇,才来了几天,就把小姐弄得五迷三道!
他想再叮嘱茯芍几句,可茯芍已经垂在杆子上闭眼休息了。
偌大的房间上空被黄玉色的巨蛇盘踞,她柔若无骨地栖息在玉杆上,面上尚留红晕,尾尖眷恋地勾了勾。
老蛇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待见那条外地蛇,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到对方身上,但小姐也的确太过单纯了。
他苟延残喘了三千年,没有多少时日了,小姐有自保的能力,却没有自保的意识。
若就这样离开韶山,她未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主人留下遗嘱,小姐离开韶山后,可投奔主人在西南的故友。
但时过境迁,谁知道那位故友现状如何。
再说小姐身怀奇香,这香气在黄玉一族之间都极为少见,对蛇类来说是难以拒绝的珍馐,老蛇真怕她出山之后沦为雄性争夺的禁.脔。
老蛇又叹了口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不安和忧虑愈发沉重起来。
他发愁了整整一昼,茯芍倒是一天好眠。
太阳未落,她就从玉杆上滑了下去,在房间里兴奋地转圈。
转了几百圈后,天边才终于出现了薄薄一点晚霞,她立马推开房门,去敲陌奚的门扉。
天黑啦,该一起出去玩了!
她敲开陌奚的门,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房门打开,陌奚在看见门口的茯芍后似乎出现了瞬间的愣怔。
好像很疑惑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茯芍有点伤心,她心心念念熬了一个白天,对方却好像忘记了,遂出言提醒他,“姐姐,我们玩水去。”
陌奚眸中的那点惊讶迅速收拢,翠色的蛇瞳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转变太快,茯芍没能捕捉到,只见他对他点了点头,温声道,“好。”
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温和有礼,带着一点恰当的疏远和客气,跟早上将茯芍压在岫玉榻上时很不一样。
想起分别时的缠绵,茯芍莫名有些脸热。
她、她还想和姐姐缠缠,这一次一定不会丢脸了!
两蛇在夜色中下山,那条老蛇就缠在茯芍的手腕上,一如既往充当手镯。
开了春,夜风不似上个月寒冷彻骨,尚余料峭,但对陌奚茯芍这等修为的蛇妖来说,已不成问题。
陌奚落后于茯芍几寸,跟着她下山前往山下的大湖。
不管是陆生还是水生,蛇都愿意在水中嬉戏,他们喜欢水,戏水也是茯芍在韶山为数不多的乐趣,她显得雀跃高兴。
陌奚垂眸,看着自蛇姬裙摆下露出的长蛇尾,那蛇尾上的鳞片像是一颗颗圆润的玉,紧密有序地覆在体表,在夕阳暖色的照拂下,那些玉的色泽愈发温润,泛出明亮的玼光,如一层稀世玉铠。
茯芍的皮,称得上价值连城。
吸引陌奚的不止是她宝玉一般的蛇鳞,还有那蛇鳞之下,摇摆扭动的蛇躯。
丰腴的蛇身在地上流畅前行,她的鳞片圆乎乎的,身体圆乎乎的,就连蛇行的曲线也圆滑可爱,偏偏长了张谪仙似的脸。
陌奚刚刚亲身丈量过她的蛇身,知道那蛇尾有多柔韧紧致。
垂在两侧的指尖颤了颤,即刻又被强悍的抑制力压下。
当茯芍约他去游水时,陌奚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第二天白天的行程——琮泷门扭曲了茯芍,连带着也扭曲了陌奚。
连他都忘了,蛇是昼伏夜出的。
茯芍,从来不是习惯卯时三刻就起来修行的人类,她的习惯和大多蛇类一样,天亮回巢,天黑出洞。
但在他们相熟的那一年里,每一次的见面,都定在了白日。
他端详地上珍贵华美的黄玉蛇尾。
很东西都变了。
陌奚回想着,自己见过几次茯芍用尾游行的模样——
大约没有超过三次。
而这一世自他见到茯芍以来,就从未见过她将尾巴变成人腿。
为了确定些什么,他不着痕迹地开口,问:“小楼的采光很好,你喜欢日光么?”
“嗯?”走在前面的茯芍回头,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冲陌奚比划解释,“楼里是有结界的,现在天冷,我才喜欢晒太阳;等到天热的时候,把结界放下来,一点儿阳光都不会有,很凉快的!”
她以为陌奚不喜欢光,生怕他要离开自己的小楼,连忙对他说:“姐姐要是不喜欢,我回去就把帘子拉下来。”
陌奚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你。”
茯芍大为感动,连忙问回去,“那姐姐呢,姐姐喜欢阳光吗?”
陌奚微笑,“不,很讨厌。”
茯芍喔了一声。
姐姐刚被可怕的人类追杀,需要黑暗的环境平复身心,自己回去后还是把结界放下来吧……
看着低着头的蛇姬,陌奚想,上一世处理琮泷门还是太温柔了些。
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怎敢这样对待他的美玉。
他此前还在疑惑,茯芍的修为不俗,就算偶尔失手,也不至于多次被沈枋庭一个元婴、化神期解救——
原来如此,那帮修士下山除妖奸邪,从来选的都是青天白日、阳气最盛之时。
翠色的蛇瞳束成尖锥,与此相反,陌奚脸上的笑容和煦胜过春风。
茯芍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这一回眸,恰好撞进他人畜无害的笑里。
茯芍不由得一顿,再次发自肺腑地感叹:“姐姐,你真美。”
她的表情瞬间取悦了陌奚,盘旋心间的煞气一散,化为一腔欢愉。
没有雄蛇不爱被夸奖美丽。
茯芍喜欢他的外表,这是再好不过的讯息。
下一刻,茯芍便挽住了他的胳膊,崇拜地仰望他,“姐姐,一会儿给我讲讲你和你的雄性们,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陌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