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客房布置妥当了,茯芍本该回自己的房间,可她舍不得走,天亮了还粘在陌奚身旁。

前几天因为不太相熟,且陌奚重伤,所以茯芍让出了自己的房间供陌奚休息,自己则去了外面。

今天陌奚的伤已然大好,他们也互通了名字,茯芍还想进一步了解这条从天而降的雌蛇。

闷了三千年,她有太多说不完的话了。

她趴在岫玉榻前,双手托腮,着迷地看着陌奚,像是看着自己巢穴里的仙草珍宝。

“姐姐,山下有一块大湖,我们明天去游水好吗?对了,你是水蛇还是旱蛇?”

陌奚好笑地看着她,这一世的茯芍还没有受过仙门约束,且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活物,于是格外活泼。

他回了,“我算是陆生的。”

“太巧了,”茯芍立刻高兴起来,“我也是!”

她又问:“你饿不饿?你是食草的还是食肉的?”

“我不挑这些。”

“太巧了,我也是!”

陌奚肩膀一颤,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茯芍不懂他在笑什么,从储物器里取出一个大布包,在陌奚面前展开,里面是几颗果子和一只刚死的锦鸡。

“姐姐,你来了那么久还没有吃过东西,我去给你找了小点心,明天我们去湖里抓鱼。”说着,她把布包往陌奚身前推了推,自己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是个“你吃吧,我不觊觎你的食物”的动作。

以两蛇的修为而言,十几年不吃东西也无大碍。

和之前的种种行为一样,这份小点心是茯芍的讨好。

她近乎求偶一般,为他建巢、为他狩猎、向他展示自己的领地资本,千方百计地请他留下来。

雌蛇从来不需要讨好某个雄性,她们和天下大部分生灵一样,是被雄性追逐、奉承的对象。

茯芍没有讨好谁这样的本能,可她还是笨拙地做了。

如果陌奚真的是条雌蛇,是绝瞧不上这点东西的,即便不是,他也瞧不上眼。

但讨好他的是茯芍。

被茯芍小心翼翼讨好的体验,陌奚两世也未受过。

他享受被她逢迎的感觉,这一世的茯芍比上一世可爱太多。

茯芍别着头,不看陌奚和那堆食物。

她有些紧张,因为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更因为害怕被拒绝,茯芍一紧张,身上的馨香便更加浓郁,充斥了整个房间。

陌奚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约是这一世的修为比上一世低,茯芍的气息对他的影响近乎翻倍。

他抬手,指尖抑制不住地发颤。

那香气钻入他的犁鼻器,令翠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妖冶的红芒。两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细碎的鳞片,即便陌奚很快将其收起,下一刻又被那香气勾了出来,反反复复,半晌才勉强维持住人形。

他勉力维持住了表面,可在看不见的地方,两侧毒牙滴滴答答泌出金色的毒液。

蛇瞳开始收缩,死死盯着茯芍扭过去的纤细脖颈。

她知道自己身上这奇特的香气么……

这味道实在危险,疯狂刺激着蛇的本能。

厮杀和求偶两种最原始的欲望交织在一起,他想要发泄,想要刺入雌蛇的脖颈,将全身的情毒都注入下方血管,让那条美丽的蛇尾勾住他的胸腹腰背,陷入无法自拔的混乱。

茯芍竖着耳朵,许久都没有听见进食的声音,她刚有些失落,一只手便从身后探来。

冰凉的身体自后贴上了她的脊背,那只手捻着果子,送入了茯芍口中。

沙沙……

温润的岫玉榻上,墨绿的蛇尾缓缓游动着,暗沉的鳞片泛着诡异危险的妖光,一点点、一寸寸地缠住了茯芍。

“一起吃。”阴凉的吐气落在茯芍颈边,话语刚落,那只修长苍白的手指便将野果送入了茯芍口中。

食指把果子推入之后并不离开,指尖若即若离地在茯芍唇瓣上摩挲轻点,带来了两分痒意。

茯芍痒得想笑,嘴唇刚一弯动,在唇畔处蛇伏已久的食指立即顶入其中。

“唔!”

它碾过柔软的舌,向上触碰上颚,将自己的气味尽数涂在敏感的犁鼻器上。

等那小小的接收器被陌奚的食指完全涂抹后,它往后退了退,碰上了茯芍的蛇牙。

茯芍没有毒腺,牙齿上也没有注射孔,但獠牙被触碰的感觉太过陌生,她有些不适应地仰头,也不知是要把口中的异物吞进去还是吐出来。

她甫一动作,肩颈撞倒了身后陌奚的唇下。

陌奚张口,克制地叼住嘴下细腻的肌肤,忍耐着没有注入自己的毒素。

他极力克制,只用墨绿暗沉的长尾卷住了茯芍,与那条缀满黄玉一般的蛇尾相交相缠。

粗.硕的两根蛇尾在岫玉榻上交叠,混乱地盘成一团,厘不清头尾、分不出彼此。

两种截然不同的蛇鳞摩擦着,茯芍仰头喘息,口中的手指不放过她,还在把玩着那湿润的蛇信和玉白的獠牙,时不时向里深入。

它抚摸着她的喉管,将茯芍逼出呜呜的呻.吟。

她想要干呕,脆弱地仰头,眸中泛起了泪。

朦胧的泪水间,茯芍看不见身后陌奚的表情,只能看见那插在自己喉中的手。

一只完美的手,苍白冰冷,薄薄的皮肤下根骨突出,连着漂亮的腕骨,宛如玉筑。

她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些太近了,想要游走,但上下都被瑰丽的美蛇束缚着,很快,就连唯一空着的腹部都被陌奚的另一条胳膊禁锢住。

窒息、压抑……却异样的踏实。

茯芍浑浑噩噩地想起自己在书房里看的那些画册,画中同一窝的蛇总是这样,不分你我地缠绕在一起。

她独自生活了两千八百年,不适应有谁离她这么近,但对亲近的同类,又天生喜欢抱团纠缠。

激发出来的本能盖过了习惯。

她被陌奚压在了榻上,颈旁散落了几缕墨发,那颜色浓墨一般,比她偏棕的发丝浓厚很多,尾端还打着一点妩媚的卷儿,像是几条小蛇在亲吻她的肌肤。

她被陌奚的气息彻底覆盖了。

茯芍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现在很危险,失去了所有退路,如同被缠住的羚羊,身上的毒蛇只要轻轻往下一咬,羚羊就会立刻毙命。

理智让她又努力挣扎了一下。

她的蛇鳞贴着陌奚的鳞片,抽离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几乎是在茯芍想要离开的刹那,一股甜腻的香气骤然铺散开。

是陌奚的蛇毒。

毒气麻痹了茯芍的四肢,让她懒洋洋、麻酥酥的,仅剩的理智顿时烟消云散,只模糊地哼唧了两声以示抗议。

她舒服地打颤,抗议的哼唧更像是撒娇。

被死死压在底下,她该是难受的,可却无端体会出了一种隐秘的快乐,愉悦得想要化回原形、抛弃这张束缚的人皮。

茯芍本要抽走的蛇尾绵软了,她甚至悄悄摆了摆尾尖,希望陌奚能再缠得紧一些。

喉咙不再难受,她放松下来,懒懒地眯着眼,不再排斥其间异物。

好痒……

喉咙深处爬满了痒意,茯芍试图吞咽那根手指,颈间的肌肉不断收缩,渴望它再深入一些,缓解食道的瘙痒。

陌奚的蛇信不断擦过她的耳尖,发出阴冷的嘶嘶声,采集着她此刻的信息。

茯芍心底那点渴望很快被敏锐的蛇信察觉,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

笑得她面红耳赤,羞耻难言。

茯芍低下头,把自己潮红的脸埋进了陌奚粗壮的蛇尾里,羞得不敢起身。

她忧伤地想,自己的反应太明显了,姐姐一定发现她是个没有朋友的乡巴佬了。

像姐姐这样明艳多情的大美蛇,在外一定众星拱月,亲朋无数,而她——活了将近三千年,连一个可以缠缠的朋友都没有。

茯芍暗暗发誓,下一次、等下一次的缠缠,她一定要表现得司空见惯、云淡风轻,绝不能像今天这样生涩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