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定亲

月至中天,叶绾绾焦急地在帐中踱步,不时挑开帘笼往外探看。

丫鬟手中的灯笼被夜风吹得忽明忽灭,瞧着委实阴森,叶绾绾烦躁地转头斥她。

“你是瞧不见吗?这火晃成这样,还不给我拿走!”

平素温柔和顺的三小姐近日越发狠厉,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小丫鬟吓了一跳,抖着肩忙退的远些。

手中的锦帕被叶绾绾翻来覆去,扯出褶皱,可她期盼的人却久久不曾现身。

她派去杀叶清眠的人究竟为何还不回来?

是任务失败了,还是临阵脱逃了。

想到此处,她又是一记凶狠的眼刀飞向角落的丫鬟。

“你那该死的姐姐今日若是不出现,我便杀了你这小蹄子!”

本就战战兢兢的小丫鬟一听这话心都凉了,扑通跪倒在地,头磕得响亮。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姐姐她是绝不会背叛小姐的。”

看着这一个个不顶用的东西,心中窜起怒火。

叶绾绾缓步走近,睨着地上的丫鬟,伸脚踩向了她纤细的手指。

随着金丝镶花绣鞋的来回碾磨,丫鬟的左手血肉模糊。

“嗖——”

一阵带着金属嗡鸣的凌厉风声划破账帘,直直射进叶绾绾脚边的木板上,发出箭身的颤抖余音。

距离她的足不过方寸,叶绾绾惊得忙往后踉跄几步。

那只箭的白色箭羽上挂着一方小木牌,上面布满血迹,依稀可辨刻着个“莲”字。

那正是叶绾绾派去解决叶清眠丫鬟的令牌。

跪在地上的丫鬟捏着木牌痛哭流涕,她的姐姐死了。

叶绾绾暗自咬牙捏着拳头,狠狠瞪着地上的人,事没办成死了便死了,竟还暴露了她的身份!

当真是废物!

这只箭便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如今再要暗算叶清眠只怕是难上加难。

帐外的矮树林中,玉沉渊将弓箭递给鹏九,负手而立,暗自凝视了半晌。

若她再敢动叶清眠分毫,那支箭便会射穿她的心脏。

——

秦家这场围猎办的着实下不来台,头一日便把亲家得罪了,席面上也不曾见到叶清眠的影儿。

这婚事啊,八成是要黄。

官眷贵妇们止不住瞧热闹的心,背地里窃窃私语,风声再一吹,秦侯夫人又怎会不知晓,只得忍着火气虚与委蛇。

回京当天,叶清眠才从旁人口中听得这一消息。

因她身体抱恙把秦家的计划毁了,心里难免负罪愧疚。

于是加快脚步,急忙上了马车,好将那些议论丢得远些。

叶清眠兀自坐着发呆,帘幔突然毫无预兆被挑开,一张预想不到的脸出现在眼前。

尚未反应过来,那人便俯身进来了,叶清眠还有些不自在,无意识捏着袖口,往旁边挪了挪,与端坐在一侧的他保持距离。

这车厢原是挺宽敞的,尚可摆下一张四四方方的小几,可他一进来,莫名就连空气都稀薄了。

见她偏头回避的模样,秦怀瑾也有些局促,想了会儿,从袖中掏出油纸包,打开递到她跟前。

“我知晓你身子不舒服,便让人给你做了这梅子糖,你若路上又犯晕了,也好吃些缓解一二。”

他语气缓和只有关切,并非是所想那般来置气的,叶清眠也松了口气,点点头。

“多谢世子关怀。”

随即让白芷把糖接过来收好。

车厢内静了一瞬,叶清眠悄悄瞥了眼秦怀瑾,见他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不由出言探问。

“世子,车队片刻就要启程了,你和同窗们没有别的事要处理了吗?”

“嗯,”

秦怀瑾微微颔首,认真看着她。

“来那日是我一时疏忽没顾及上你,让你生生遭了场罪,今日我与你同乘,路上也好照看你,也希望能寥做补偿。”

“无妨的,那本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身子差,反倒连累了你们家。”

叶清眠依旧低着头,手指不停绞着袖边,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又闯了祸,婚事是否会受影响。

视线里突然伸出一只宽阔的手掌,将她不安的双手一起握在掌心。

“我当日对你乱发脾气是我不好,你若心中还恼我,便打我一顿出出气如何?”

“我没有恼你。”叶清眠摇摇头道。

他的手掌热热的,连带着叶清眠的手也开始发烫,她轻抿着唇瓣,看着他骨骼分明的手背没再说话。

目前来看,两家闹得有些僵,不知婚事会不会有变数,若是有,那她和秦怀瑾便也要保持距离了。

车轮不虞蹭到了颗石子,颠得马车一阵摇晃,叶清眠没来得及稳住身子,直直倒进了秦怀瑾怀中。

“抱歉……”

她刚要起身,肩膀便被秦怀瑾锢住,牢牢将她圈在怀里。

他这是要做什么?

叶清眠看了看紧揽着她的手,又转头看了看这手的主人,只见他嘴角含笑,正低着头与她对视。

脸颊不由得一热,叶清眠别开眼推他,示意他松手,“……世子。”

见她害羞了,秦怀瑾越发过分,凑近将她揽得更紧,任她如何推拒都不松分毫。

半晌无果,叶清眠知道她是故意的,心中暗自数落了他两句,便没再挣扎,放松身体任他抱着。

秦怀瑾满意地笑笑,鼻尖萦绕着她清雅的发香,轻声开口问她。

“你为何每次都叫我世子?”

他们分明是未婚夫妻,本可以有更加亲近的称呼,可她总是很生疏地叫他,让他心中难免介怀。

怀中的人愣了愣,才回他。

“这不是该有的礼数吗?这样叫才不会冒犯你。”

秦家极重礼数,家风森严,至少对外是这样,叶清眠清楚自然也不敢逾矩,据说那日秦二小姐出言无状,诋毁了叶清眠,即刻便被送回济州老宅思过,也算是给叶家一个交代了。

如今这般小心谨慎的叶清眠倒让秦怀瑾有些不适应,虽说从前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可每每见她都是喜笑颜开、活泼好动的,究竟是何故使她变得如此谨小慎微,就连说话都要再三斟酌。

秦怀瑾莫名有些心疼,他松开掌心柔软的手,继而搭上她小巧的下巴,轻柔抬起,让她对着自己。

“你不必同我讲礼数,你也不用担心会冒犯我,我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心无挂碍的样子,你可知晓了?”

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叶清眠忍不住错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你不许躲,看着我。”

温柔的语气多了丝不容置疑,秦怀瑾不让她回避。

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但是不疼,叶清眠没有办法,只能微蹙着眉头抿唇看向他深沉的眼眸,心里是压不住的混乱。

“以后你便叫我瑾,可好?”秦怀瑾眼中的柔情就要化成水将她淹没。

叶清眠呆呆看着他,回过神正要回他。

“可……”可这不合规矩啊。

第一个字才刚到唇边便没了声息,叶清眠只觉得浑身一颤,酥麻遍布全身,而这感觉的源头来自额心一点。

秦怀瑾蜻蜓点水般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瞬间,叶清眠不敢动了,自那一吻牵动出无数细小膨胀的血脉,蜿蜒绵亘爬满全身,热的发烫。

修长的手指在她泛起红晕的脸颊上缓缓摩挲,秦怀瑾看得愈发心动,情不自禁将她拥在怀中抱着,下颚抵在她肩窝处,贪婪地嗅着她的芳香。

叶清眠被他撩拨得心意慌乱,眼中不知何时聚了层水雾,她就像一只摇摇欲坠的纸鸢被人牢牢握在手中,有了支撑。

“等过些日子,春闱放榜后,我们便成亲,可好?”

耳畔传来他压抑幽沉的声音,却含着无限的期许。

虽然此刻的叶清眠意识朦胧,可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这么大的事她可没办法独自应承。

“可、可家里长辈们还未商议妥当……”

秦怀瑾笑着在她脖颈处蹭蹭。

“你不必担心,我会说服他们的。”

听他这么一说,叶清眠也再没顾虑地应了声“好”。

“你可记得我方才的话,以后要叫我什么?”

“……瑾。”

——

放榜之期到了,正值玉京城绿盈撷翠,芬芳半吐。

秦怀瑾如愿高中探花,无疑是在诸家富庶子弟中脱引而出,为秦家增光添彩。

这一月来,他不断上门赔礼斡旋,终于使得叶家松了口,接纳了他这个女婿,定下婚期。

玉沉渊高中榜首,受了皇恩离开叶家自立门户。

——

定亲宴当日。

叶清眠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瞧着白芷将琳琅满目的发饰往自己头上一个个试戴,瞧得她都有些困了。

“哎呀,小姐你别睡,快看看哪个合你心意?”

今日是小姐的大日子,可不能怠慢了,白芷推了推小姐的肩,急忙叫醒她。

铜镜里的美人面姣若桃花,带什么都不会难看,叶清眠瞥了眼面前眼花缭乱的头面首饰,正想随手指几个攒珠簪花,忽然想到秦怀瑾昨日送她的发钗,便让人取了出来。

这是一支秦怀瑾亲手雕刻的白玉槐花钗,可分为两支,一支在他手中,另一只送给叶清眠当定情信物。

今日戴上,是再好不过了。

待梳妆完毕,时辰尚早,前院还未派人来唤她,今日虽说是定亲,可叶清眠也不适合太早露面,便悠哉地去园子里逛了一圈。

莲池中的菡萏尚未绽放,大多只有青绿的嫩叶露出水面,映衬着粉白雅致的花骨朵儿。

立在两棵柳树间的秋千架在阳光的照拂下温暖又静谧,这是叶清眠幼时,父亲给她搭建的,细细想来,她已记不清多久未用过了。

心随意动,她唇角含笑,轻快迈着步子朝秋千架走去,叶清眠坐在凳板上悠悠晃着双腿,手中扶着的绳索不似料想般粗粝,原以为它饱经风霜会磨坏了,可不论是绳索还是凳板,都是崭新的,想来是父亲每年都派人来换新,防止她玩儿时出现意外。

整颗心被暖意包裹,叶清眠靠着缓缓晃动,享受这份恬静,若她成了婚,便再也体会不到了吧,或许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