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裴慕辞好似预料到了清妩的心思,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把手中的铜板丢到男孩篮子里。

男孩立马从藤兜里捞起钱币,眉开眼笑的道谢:“多谢公子!”

他老远处就望见这公子临风而立,半抬起宽袖替身边的女子挡风,定是极为心疼娘子的人。

果不其然,连讨价都不曾有,就爽快的付了钱。

他十分有眼力见的把花递给裴慕辞,随即把篮子挎在臂弯,一蹦一跳地寻找下一个目标去了。

清妩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哪来的钱?”

又是买礼物又是送花的,他不会把她送给他的那些东西都变卖了吧?

“知雪买完吃食后剩给我的。”裴慕辞慢条斯理的掐掉多余的茎,把外层易落的花瓣摘在手心里攥着。

他捏着不短不长的茎柄,确定没有刺手的地方,才悬起手等在那里。

清妩扭头,扬起眼皮才能看见他的脸。

月光似一层轻肤的白纱,裴慕辞长身而立,薄雾般的光辉倾泄而下,将朦胧的影子一点点拉长,黑发迎着月光,像是撒上了一层清俊的莹粉,晕染出一圈银色的轮廓。

两人目光只接触了很短的一瞬,清妩转身背对他,露出玉石般光滑的粉颈。

裴慕辞扶着发髻,另一手稳稳的把花戴了上去。

微凉的触感从耳垂一扫而过,清妩竟生出一丝拘谨的羞赧。

“好看。”裴慕辞轻声道。

与此同时,几个垂髫小孩举风车跑过两人身边,本就不大的音量融进了仓乱的嬉笑声,巷口的风刮走了他有些异常的语调。

清妩没有兄弟姊妹,不太理解同龄人之间追逐打闹的乐趣,避开后朝裴慕辞的方向躲了躲。

两人间隔着拳头大小的距离,裴慕辞貌似都已经习惯了分出一只手,去感受她的温度。

清妩甩甩脑袋,试图晃开落在眼前遮住视线的碎发。

乱风刮的毫无方向,在不知第几次吃到碎发后,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发丝绕在一起,别到耳后的黑卡上。

她方才分明看见裴慕辞微微翕动的双唇,于是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裴慕辞稍垂视线,半边脸颊处于灰暗的背阴处,清冷的淡光镀上他垂感极好的华袍,将他整个人衬的矜贵异常。

他侧过脸,似乎在笑,但语气又很平缓的问道:“饿了吗?”

“想吃什么?”清妩反问道。

她知道给知雪的钱袋只能买些吃食,剩到裴慕辞手里应该没多少了,不够两个人吃一顿。

裴慕辞张望片刻,好似有了什么目标,手臂挣了一下。

幽幽冷风拂过层层裙摆,掀起似昙花般流光溢彩的大衫。

黑洞洞的深巷见不到底,阵阵凛风带着凄凄的啸声从阴黢黢的尽头刮来,一团黑茫中宛若蛰伏了一头三头六臂的妖兽,让人没来由的从脚底生出些许不安。

清妩指尖微缩,握住他即将滑出去的手心,“我们先走远些,别站在巷口。”

裴慕辞顺着她的方向,漫不经心的朝巷里撇了一眼,没太在意,反而若有所思的盯着两人相握的双手。

他一贯独来独往,这还是头次等着谁,要一起去做什么事情。

骑道上往来车马不断驰过,街边店铺门口都堆着好几层排队买东西的人,留给穿行落脚的地方很窄,一些挑担叫卖的商贩脚程快,不可避免要和交错的行人撞上。

夜市是外宽内窄的漏斗形状,清妩对主干的几条街熟悉的很,只由着裴慕辞往前走,让他来选落脚的地方。

走到后面细窄的地方,迎面碰见许多神色匆匆的商贩,挑着货物或者赶着板车往出城的方向赶。

有时不小心与谁撞在一起,连句抱歉都听不见,人就已经走远了。

裴慕辞微微向后屈起小臂,把清妩藏在身后。

宽阔的肩背挡住了清妩的视线,给她开辟出了相对舒适的空间,她雀跃的伸出小指,勾住他背后束起窄腰的玉带。

裴慕辞嘴角一僵,尽量放松的塌下肩,但背部还是情不自禁地挺了挺。

清妩顺着他脊柱上的浅沟,将手指穿了过去,不知有意无意,指关节恰好顶在他的腰窝上。

身材真好啊!

清妩抿起嘴,眉眼弯成月牙的形状,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颈间滚动的凸起。

好光滑。

好想摸一摸。

或者在上面留些什么……

明明没有风吹过,裴慕辞顺长的黑发却微小弧度地荡了起来,语气里也是说不出的无奈,叹道:“殿下,别在外面。”

“那回府可以?”清妩眼睛一亮。

这样一说的话,她也不是非要在外面晃悠。

裴慕辞失笑,大掌摸到背后去逮住她的手,捏在手心里。

简直不能把她放开啊……

清妩知道又被拒绝了,恹鸡似的垂下头,失落的追了两步与他并排站在一起。

裴慕辞轻笑一声,眉眼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刻,慢慢舒缓下来。

两人在人流中穿行了快一刻钟的时间,走到稍微宽阔的落地广场上。

广场稍微凹下去了两个台阶,围着一圈都是可以移动的木房子搭的小吃摊,买的人都自己端着小板凳,就排排坐在摊前。

老板们都顾着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基本上不会开口招揽生意,所以此处相对来说还比较安静。

清妩站定,问裴慕辞:“你手怎么这么凉?”

两人着急从湍急的人群中钻出来,他步子迈得大,她也一路跟着他的速度走,掌心早浮起一层细细的密汗。

清妩在手帕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抬起另一只手,双手包住裴慕辞的手掌,却捂不热他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

就像在极寒的冬日握住地窖里的冰块似的,刺骨地冰凉。

如同爬上枝蔓的毒蛇留下的黏液,一点点侵蚀她原本的温度。

裴慕辞在她发抖之前蜷起指尖,想抽回手掌。

没想到清妩更快一步,带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哈了一口气。

微不足道的气流喷过指缝,像一滴浓墨掉进清澈的杯底,不明不白的东西宛若层层化开的墨水,在裴慕辞心中逐渐蔓延。

他略微弓起手背,却没有松开清妩,拉着她到了一个小摊前。

摊主蹲在地上收拾模具,而裴慕辞半倾着身,神色认真的挑选糕点。

车上的笼屉都是透光的暗黄色,就跟被火苗烧过的牛皮纸边一样,被里面的烛心一衬,整柜的花糕都变得诱人起来。

裴慕辞像是极少做这样的事,脸上竟挂着些手足无措的表情,很是稀奇。

车灯刚好挂在他头顶,像是给他罩上一层无形的光环,模糊了俊冷的轮廓线条,却把一根一根的睫毛照的格外清晰。

清妩忍不住手痒,想伸手去拨一下他卷翘的睫毛。

还没碰到,裴慕辞蓦然回首,“想吃哪个?”

清妩被吓一跳,尴尬的缩回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心虚,“吃这个做什么,带你去吃好的。”

茶点小食府里多得是,还比这里的精致许多,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去酒楼里潇洒快活一番。

最主要的是,她还没见过裴慕辞喝醉的模样。

可惜裴慕辞总是不肯如她所愿,他移回目光,看着仅剩的几块莲藕翡翠糕,勾头忖道:“把这个包起来。”

老板应了声,立马丢下手里的活,在粗糙的围裙上来回揩了手背手腕,拿起一张隔水的硅油纸凹在手心里,麻利的装好递出来。

里面东西不多,包成了拳头大小的正方形小盒子。

裴慕辞把钱放到车头的小框里,扯了根横栏上挂着的细绳,驾轻就熟的收好封口,余下的一截挽了个对称的蝴蝶结,提在手上。

清妩见此呼吸一顿。

那晚梦里,与裴慕辞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是这般轻松的将床帘挽起,扎在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我快被一些火葬场文气死了,为什么光虐女啊为什么光虐女啊!!!

所以我自己来吧,开了个纯虐男的火葬场,《妾不承恩》

男主直接被女主捅对穿,被竹针穿琵琶骨,还生取肋骨给女主治病,但女主都不稀罕,一直不原谅他!!!

放专栏了,好想写啊!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