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流被寻到时,正躺在草丛里不省人事,右臂上有个颇大的创口,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
“这可如何是好,苍流开始发热了。”青河有些慌张。
“去寻药,”苍平声音拔高,“装行李的马车应是好的,沈小娘子在里面放了些常见的药!”
驿站内。
给苍流灌了一服药下去,他渐渐好转起来,人也清醒了。
“主子如何?”苍流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他的眼睛渐渐泛红,“是我没用,护不住主子。”
“放宽心,主子同沈小娘子在一起,定是无碍。”青河安慰道。
“可……”
苍平扶着他躺下:“若是我同主子一起,我也会担心,但沈小娘子定是比我们周全。”
他顿了顿:“况且不过三十里便到了承州,这么些人——”他指了指窗外,“有些过于明显了,主子同沈小娘子反倒安全。”
“你心中焦急定是难解,但你若不养好,见到主子时反惹他替你操心。”青河补充道。
苍流听完,只得顺从地躺下歇着。
苍平和青河退出房间,轻轻掩上门。
“你说主子和沈小娘子现下如何?”青河轻声问道,他也清楚刚刚那段话也不过是彼此安慰罢了。
“你忘了,主子说过,沈小娘子可以托付性命。”
***
苍平说的没错,现下李绪的脸色好了许多,也有力气起身了。
“殿下,您现在可以动了?”雁随目光投向李绪,边踩灭了烤鱼的余火,将灰平了平。
“无大碍了,万幸舆图还在身上。”李绪从怀中掏出了舆图。
雁随感慨:“可惜那车书、披风和茶杯了,那可是上好的羊脂玉。”
“书都是拓本,披风是王府绣娘制的,茶杯不过是摆设,显着身份罢了。”
“殿下豁达。”雁随吹了声口哨,只见马儿踢踏踢踏地过来,“现下我们去哪儿?”
李绪摊开舆图,顺着位置寻了寻:“往西南方向去,便是承州。”
“好。”说话间雁随已然上马,她俯下身将手递给李绪,“上来。”
李绪刚想开口说自己可以,就看见雁随似笑非笑的一双眼,只得闭了嘴,拉着她的手上了马。
李绪指着方向,雁随驱马。
因李绪的伤,雁随并不敢策马快行,只是缓缓驱马。
两个时辰后,天近黄昏。
“要不寻个农家歇息一晚上?”雁随思忖着。
“可。”李绪的声音略带恹恹。
天色晦暗中,雁随看到有家农户。
“前去问问?”雁随询问李绪。
“好。”李绪身量高,在雁随身后越过她的头顶也看到了那家农户。
眼瞅着便到了跟前,雁随轻巧跃下,扶李绪下马后,又将身上的残星剑解了递给他后,走进敲了敲院门。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她轻推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瞅着颇为和蔼,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困惑。
雁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开口问道:“阿婆,我家郎君出来游玩,却因不识路同家中仆从走散了,又不小心被树枝刮伤,身上有些不适,请问能否在阿婆家借宿一晚?”
老媪拉开门,看着牵着马的李绪正温和地冲她点头。
“老婆子,是谁啊?”院内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
“有人想借宿。”
脚步声响起,听着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
出来了一个老翁,身子瞧着很是硬朗,他拉开门上下打量了雁随和李绪,随后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多谢阿翁。”雁随行了个礼。
她转身从李绪手中接过缰绳系在院旁的树上,同李绪来到院门口,老翁拉开阿婆侧开身给他们让路。
在院内站定,老翁随手指了一间房。
“小门小户,凑活住吧。”
“多谢阿翁阿婆。”李绪开口说道。
“请问阿翁阿婆可有衣服和热水,今日行了一天想略微擦擦身子换洗一番。”雁随知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李绪的伤口还需再擦拭,“我明日定会早起捡好柴火。”
捡柴火自是不可能的,她去劈树更方便。
“衣服只有粗麻衣,热水自己去烧。”老翁指了指厨房,“你们自便,屋子里有铺盖。”
说完他便拉着阿婆进了自己的房间。
***
雁随行事麻利,没多一会便烧好了热水,又从阿婆屋内拿了两件衣服。
“阿翁的衣服你穿应该勉强差不多,凑活穿吧。把上衣脱了。”她用热水洗了洗帕子,见李绪欲起身,又按住他,“别动,我给你擦一擦。”
李绪有些赧然,但见到雁随坦然的目光,他便不好意思害羞了,只得扯开右边的衣服。
雁随仔细擦了擦周围,边说道:“看着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得七日之后才能确定是否破伤风。”
说完便继续在李绪胳膊上敷上了药草。
雁随的手还带着刚刚帕子上的热气,轻轻蹭过李绪的肩膀,忽然之间李绪觉着伤口周围的皮肤有些刺痒。
“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再去烧一窝热水。”她指了指桌上,示意李绪自己擦洗。
“记得换衣服。”雁随补充道。
不等李绪回答,雁随便转身出去了。
留下还有些迷瞪的李绪。
***
柴房内,雁随正烧着水,阿婆却过来了。
“小丫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阿婆叫我阿随就好,我们家都这么叫我。”雁随正往蹲着,灶台里塞着柴火,抬起头望向阿婆,“阿婆要用灶台吗?”
“我就来看看你,”阿婆看着她,眼里很是慈爱,“多俊俏的小娘子,你和你家郎君怕不是走丢的吧。”
雁随有些措手不及,含糊答道:“阿婆怎么知道的?”
“只是瞧着你这么俊俏的小娘子,你家郎君见着也很不一般,想来定是有什么故事。”
雁随干笑着:“哪有什么故事。”
“我老婆子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可瞒不住我。”
“被阿婆发现了,我家郎君要定亲了,只是他不想耽误不喜欢的小娘子,这才拉着我私奔。”
“原是这样。”阿婆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老话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可得考虑清楚了,他这样可是良人,到时候可别耽误你了,他却坦然回府当他的贵公子。”
“这样你今晚同我睡,我让我家老头子同他一屋。”阿婆很是热心,不由分说便拉着雁随的手要出去。
“阿婆阿婆,”雁随想挣脱却不敢用力,怕力道没收拾好撞到她,“我自个儿同郎君说就好了,阿婆等我一会。”
“最多一盏茶,一盏茶后我便去找你。”说完便回自己的屋内了。
屋内,雁随急急忙忙推开门,幸而李绪已经穿好了衣服。
“阿婆让我今晚同她睡你同阿翁睡,她以为我是同你私奔的。”雁随言简意赅地说完,边快速收拾了下东西。
“什么?”李绪有些茫然,只见雁随将残星剑塞给他。
“这家阿翁我瞅着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你拿着残星以防万一,晚上别睡太死。”说完雁随便急匆匆出了门,还将李绪方才用过的水端了出去。
李绪还坐在桌边寻思刚刚雁随的一番话,不一会门被敲响。
门外传来阿翁低沉的声音:“睡了吗?”
“阿翁请进。”
“今夜我同你睡。”说完阿翁冷哼一声,独自翻身上了炕。
***
第二天清晨,雁随醒的很早,准备悄悄出门拿残星去劈柴。
她心中默念着罪过罪过对不起列祖列宗,又想着哪里劈柴比较快。
正是不巧,遇到阿翁和李绪均已在院中端坐着。
残星正摆在他们面前。
雁随有些心疼自己的宝剑,但奈何自己昨夜亲手塞给李绪,只得面上装作不显。
“阿翁起的早啊。”她佯装无事,同阿翁打着招呼。
“不早。”阿翁似乎很是不满,开口说道,“你们吃完早饭便上路吧。”
指了指桌上的面饼,转身回屋了。
雁随疑惑地望向李绪,李绪没有作声,口型告诉她路上再说。
用过早饭,雁随同李绪上了路,临走前,她在院内石桌上轻轻放了一锭银子。
“走吧。”雁随和李绪出去,悄声关上院门。
雁随解开昨天系在门口的马匹,仍是翻身上马,又伸出手示意李绪。
李绪似是习惯了般毫不扭捏,直接握住雁随的手上马。
***
马背上,雁随终于按捺不住她的疑虑:“你同阿翁说了些什么?”
李绪并不着急回答,反问她:“你昨日同阿婆说了些什么?”
雁随撇撇嘴,将在柴房的事一一回答。
还补充到她敲开阿婆房门后,阿婆很是关心,还给她递了几块米糕。
除此之外,相安无事。
“是阿婆想的,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李绪有些后悔:“起初就不该说你是我的侍女。”
“你穿的衣服料子和我的瞅着就不一样,只能说是侍女嘛。”雁随尴尬至极。
李绪穿的是织锦料子,雁随则是着了身天青色棉布衣服。
李绪很是痛苦,他酝酿再三,终是开口说了昨晚的事。
阿翁撬开他的门,便上床睡了。
李绪也轻轻地爬上床,将残星剑放在枕边,准备养神休息,迷糊之间却听见阿翁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与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
把李绪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她是我家买来的侍女。”
“哦,你们今年多大了。”
李绪有些警惕:“某今年堪堪二十五,她应是双十年岁了。”
阿翁并没有回答,似乎是睡了。
李绪轻轻呼了一口气,正准备闭眼时又听见阿翁问道:“你的这把剑哪来的?”
李绪琢磨了一番,慎重说道:“是家父前些年在当铺买到的,因着做工看着不错,所以让我拿着防身。”
阿翁没再多言,翻身睡了。李绪则是一夜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大早便醒了在院内同阿翁大小瞪小眼。
雁随忍住自己缺德的笑声:“这个阿翁,以前或许是诏狱的,很是擅长问证。”
李绪则是无奈地指了指眼下淤青:“或许吧。”
***
小院内,待到雁随和李绪走后,阿婆好奇地问阿翁:“他们当真是私奔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阿婆:小孩子不要做恋爱脑!
我们雁随宝宝,超级超级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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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女性三八妇女节快乐!
你我皆不必被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