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前千杯不倒,醉后苦果自担。
这苦果在陈胭身上?展现得最淋漓尽致的便是头痛,像被人拿铁锤敲过一般。
她挣扎着起身,也带醒了靠在旁边的谢凛,陈胭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所有。
她突然感到委屈,拥紧惺忪的谢凛不肯松手,喃喃问他:“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和我说?”
谢凛也瞬醒了,低语着:“我过来找你,因为我想见你,所以我就迫不及待来了。”
陈胭说自己回国的时候谢凛不知道有多高兴,考完试就立刻来了上?海。
悄无声息,谁也没说,想给她个惊喜,拿着很久之前陈胭给的地址找了过来。
得知陈胭今日庆功宴,谢凛没想打扰她,到了之后就等在门口,可是等到天黑她却一直未归,谢凛心?烦意乱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他忧心着下来找她,却没想到恰好撞见陈胭的上?司对她动手动脚,一瞬间火气涌上?,谢凛就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一般冲过来,像要将那人撕碎一般,他下手阴狠,挥拳几下,沈诠全然没有了反抗能力。
谢凛年轻气盛,又学医几年,深知人体死穴在哪,如果没有陈胭的阻拦,再多几拳下去,几近不惑之年的沈诠会死在谢凛手下也不一定,但?陈胭求他住手,谢凛蓄满力气的致命一拳没落对方的太阳穴,反而偏了一下,打在了粗糙墙壁上?。
磕破血肉,鲜血汩汩而流。
因为是陈胭,他的怒火被点燃得轻而易举,也只会因为陈胭,他强压怒火理智回归。
陈胭这时才看到谢凛左手上?的伤,触目惊心?,暗红色的血痂,她眉头紧锁质问:“你这里是怎么搞的,怎么又受伤了?”
她说着低头下来认真端详片刻,发现是新伤,又想起谢凛昨晚与沈诠的冲突,抬眼看他,眼神责怪但心?疼:“我记得明明是你单方面殴打人家,怎么自己还受伤了?”
她心疼的神色让谢凛很受用,抽回手愉悦说着:“胭胭我没事,你饿了没?我去给你买早餐!”
“买什么早餐?这还没事!”陈胭伸手打向他的胸口,用了些力气,谢凛也顺势捂住胸口,脸皱着,可怜兮兮喊痛。
夸张得很。
陈胭没好气:“我碰你一下你就说痛,手伤成这样你跟我说没事?”
谢凛没话辩驳,只得垂眼笑笑。
“你还敢笑!”
陈胭厉声,谢凛又立刻敛起了笑容。
陈胭冷着脸冷着眼,命令他:“手伸过来!”
谢凛乖乖听话,唇微勾起,缓慢将手伸了过去,陈眼看着指骨那些血痂叹了声气,又命令他:“把我手机拿过来?”
“要手机干嘛?”
“让外卖送点药过来,不然能干嘛?给你的壮举拍照留念啊?”
谢凛被她这句话逗乐,笑语道:“可以啊,我摆什么姿势,拍完能给我裱起来吗?”
陈胭拿枕头扔他:“少给我贫,赶紧去拿我的手机。”
谢凛扬手接住,用将枕头递了过去,起身去拿手机,却没拿陈胭的,反而拿了自己的。
“用我的买。”
陈胭接过来:“密码多少?”
谢凛没言语,又将手机拿了回去,捣鼓几秒钟拉过陈胭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她的指纹输入进去。
然后递到她面前:“再试试?”
陈胭的手指轻触上?去,屏锁便解开了,她拿过来一边划动一边漫不经心说:“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偷看你的手机?”
谢凛轻笑:“一个通讯工具而已,胭胭想看便看,又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陈胭轻轻抿唇。
外卖很快,下单没二十分钟便送到了。
陈胭小心?翼翼替他擦药,擦完又胡乱用纱布缠了几圈,医学生谢凛笑着说她手法?不对,陈胭蛮横瞪眼:“忘了你以前受伤都是谁给你处理?的,你专业还是我专业?你要这么专业就自己来!”
谢凛忙不迭地:“那还是姐姐专业,我这雕虫小技,不敢卖弄!”
陈胭轻嗤,这才收起目光,她一边包扎一边吐槽:“真不知道我是哪辈子欠了你,认识你多久就给你处理?了多久的伤口,初中踢足球受伤,高中打篮球受伤,和你认识还是因为你打架受伤……”
谢凛打断,用了更严谨的措辞:“不是打架,别人攻击我,我自保。”
“你挺有理??”
“没理,”谢凛眸光敛起,轻声补充,“对他们有,对你没有。”
在陈胭这里,他永远理?亏,且心?甘情愿理亏。
处理?完伤口,两人窝在小公寓里吃饭看电影,到了晚上?,出门拉着手,在繁华都市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陈胭承认,这座城市真的很有魔力,它霓虹璀璨,它音浪鼎沸,它的楼宇高耸入云,它的天际线壮阔无边,所以才会让那样多的人为留下来而疯狂拼命!
但?陈胭此刻却很想离开。
陈胭想回家了,想和身边人一起回到江州,走弯折的小巷子,爬昏暗的老楼梯,呆在他们破旧的老房子里
陈胭想念楼下那片蔷薇墙,想念院里的老秋千,想念聒噪无比的乡音。
散步完,回了公寓楼,在出租屋的床上?,两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不知疲惫。
几天之后,沈诠用微信给陈胭发过一段很长的话,大意是那晚酒喝多了人也不清醒,不妥的举动希望陈胭不要放在心上?,陈胭点进他的朋友圈,却还是家庭美满岁月静好的模样,说着婚姻很好,他很幸福,言语里对新婚妻子是满满的感激与爱,陈胭觉得很讽刺,讽刺他的虚伪也讽刺他的婚姻。
嘴里说着婚姻幸福,暗地里却还想和女下属发生一段婚外情。
更讽刺的是,工作这几年里,团队所有人对沈诠的评价都很好,有能力有学历平日严肃私下却很nice,很棒的leader!陈胭一直非常尊敬沈诠,也感谢他的赏识。
那晚的疯狂之举到底是酒后失态还是他本性如此?
陈胭不知道。
但?这却是压垮陈胭继续留在上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胭确实不满足于部门组长,也不否认沈诠这样知人善用的领导对当初新人的她来说帮助很大,但?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是靠自己。
沈诠用她,她也回报了几近完美的策划,互相成就罢了。
第二季策划之初,陈胭递了辞呈,沈诠很意外,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惋惜,他再次给陈胭致歉,陈胭没接受,他又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一件小事,自己被她男朋友揍了也没想着追究,她也不应该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就当过去了。
过去了?陈胭冷笑,他真的不想追究吗?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不敢追究!
陈胭义正言辞:“不了,在你这里能过去,在我这里过不去。”
她没法?和一个试图侵犯自己的人继续共事。
离开前,陈胭约了小红吃饭。
得知她要离开,小红当场就哭了,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松。
相处几年,两人情如姐妹。
“胭胭,你怎么突然要走?你要走了我呆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啊,我们一起聊天逛街工作多开心?啊,再说了你现在多好啊,明年升职指定得轮到你了,为什么这么迫切想要离开?”
她哭得泪眼婆娑,上?气不接下气。
陈胭只好抚着小红的背轻声:“没什么别的原因,我想家了。”
“我走了不是还有姚舜吗?”陈胭给她擦眼泪,“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你,小红,你要加油幸福啊!”
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再长时间的相处再亲密的关系都逃不掉。
辞职后,陈胭收拾好了行李,退掉了公寓,买了张当晚回江州的机票,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像一个星期前谢凛瞒着她来上海一样,陈胭这次也如法?炮制。
她拖着行李箱到了谢凛家门口,抿唇敲了敲,没人应,她再敲,门终于被人从里打开。
看到陈胭的那一瞬间,谢凛先是错愕,然后面露欣喜:“胭胭,怎么回来了?”
“我想家,所以回来了。”她说完又坏笑着逗谢凛,“没大没小,叫姐姐!”
谢凛的声音张扬:“不是,胭胭肯定是想我所以回来了。”
陈胭笑了笑,没否认。
谢凛笑着,只用一只手便将陈胭抱起,轻而易举;另一只手则将门口行李拎了进来,然后昂起头,目光专注,凝视她白皙脸孔轻声——
“姐姐,欢迎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