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很勉强:“为什么?突然想吃上海菜?”
“没什么?原因,因为我觉得这家很好吃,好吃的东西都想带你来吃。”
谢凛的笑容明亮,像是要将陈胭眼中所有阴霾通通驱散一般。
陈胭看着有些晃神了。
她始终陷于犹豫的泥淖中不得脱身。
上海,真的是个很诱人的地方,那里应该遍地是机会吧。
可江州,又有她舍不得的……
不管是人,亦或者这里?安定的生活。
陈胭昂起头,仰视眼前的人,心里?细细临摹。
他已经褪去了青涩,脸廓深邃瞳仁漆黑,简单的运动服衬得他更加高大挺拔。
真想不到,时间如此之快。
往前四五年,他还是阴郁的少年模样,总跟在她身侧,像甩不掉的尾巴。
看久了,陈胭的视线慢慢涣散了。
她的心不在焉太过明显,让谢凛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提议:“不爱吃上海菜吗?”
“没。”陈胭收敛了失神,朝他笑了笑,“走吧,你带路。”
“好。”谢凛说着话,修长手指递过来,替她理好鬓边凌乱的长发,又低头勾了勾唇,因她的主动到来而格外欣悦,笑容掩饰不住。
经过一条热闹夜市街道?,再拐个弯,就到了那家名为“侬意”的上海菜馆,陈胭记得这个地方,三年前,这里?还经营着一家粤菜馆,没想到如今时过境迁,当初生意不错的粤菜馆已经不见踪影。
店面不大,布置得挺小资,客人也不多,三三两两分?坐在角落。
陈胭找了个靠窗座位,很快,服务员递上菜单主动询问想吃些什么?,并热情推荐招牌菜。
陈胭心事重重,又实?在没有胃口,依照服务员的推荐随手点了两个招牌菜便将菜单推给了谢凛。
谢凛点菜比她细致多了,会详细询问菜里原料,避开所有她不吃的菜。
点完餐便是短暂的等餐时间,陈胭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桌面:“阿凛,你觉得上海怎么样?”
“很好,很繁华。”他脱口而出,答案很敷衍。
可刚说完,谢凛又突然敏感起来,反问回去:“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没什么?。”陈胭看向?窗外,“随口一问。”
谢凛“哦”了一声,久久凝视她,漆色瞳仁里?闪过一次犹疑,他薄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
陈胭的心绪再次松散了。
视网膜效应在这日的陈胭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尽量不去想这回事,可这两个字就像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袭来。
谢凛和她分享的趣事一句没听,反而听到了隔壁桌小情侣的耳鬓厮磨,女孩亲昵对男孩说下次暑假想去上海玩。
二十分?钟内,菜肴一道?道?上了桌,菜式精美味道也不错,但陈胭实在吃不下。
她的心不在焉太过明显,谢凛看着陈胭糟糕的神色,问:“菜不合口味?”
“没有,很合。”陈胭嘴里这样说,可只吃了几口又放了筷子。
“胭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她否认得倒是迅速。
谢凛欲言又止。
他太了解陈胭,这种躲闪的神色,一看就是有事,可她偏偏还要隐瞒自己。
谢凛紧盯陈胭,声音低低闷闷,再次确认:“真的吗?”
陈胭咽了几下口水,叹了声气,只说了一句:“吃完饭陪我在学校里走走吧,我也好久没回来了。”
“好。”
两人从侬意出来,外面的风黏糊地攀缠着陈胭的发丝,他们只是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走了几步,是谢凛先?沉不住气,蛮横地握紧她的手。
十指相扣,却又似乎貌合神离。
入夜,江州大学的校园里依旧热闹,来往经过的都是年轻脸孔,张扬肆意,陈胭混在其中,表面并没什么?不同,但她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都是有差别的。
没走多久,谢凛遇到了熟人,三四个,男女都有。
他们探究打量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有人打趣:“谢凛,今天终于见着真人了,你不介绍一下?”
黑鸭舌帽女孩长相精致,打扮有些男孩子气,人群中很显眼,她直爽开口:“对啊,谢凛,介绍一下呗,藏这么?严实做什么??”
她的笑容很灿烂,灿烂中又耐人寻味琢磨不透,停顿一下用开玩笑的口吻:“你有女朋友我又不会吃醋。”
话说得暧昧,场面也很有意思,周围人起哄似的笑了笑,只有谢凛脸色阴沉,警告性地叫了一下女孩的名字:“顾晓!”
被叫“顾晓”的女孩爽朗笑着:“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好歹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啊?”
说完,她目光又落在了陈胭身上,直勾勾的。
话里?话外,似乎都与谢凛的关系不同寻常。
陈胭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到底擅长装,又浸染社会几年,处变不惊的本事学了不少,更何况这程度连“变”都算不上。
陈胭得体颔首,不等谢凛说话主动开口:“我是陈胭。”
鸭舌帽女孩问:“你是外校的吧?”
“不是,我也是江大的。”
“哪个系?”
“新闻传播。”
“一个学校的,怎么之前没在谢凛身边见过你?”
谢凛不悦,他声音冷沉抢先回答:“她已经毕业了。”
黑帽女孩又快语道:“原来是学姐啊!”
陈胭语气柔和:“是。”
“学姐,你多少届的啊?”
“2012届。”
“2012届?”她很吃惊,声音里似乎也有些不甘心,“那得毕业好几年了吧,你们怎么会认识?”
“我们从小就认识。”谢凛语气有恼意,“顾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问完。”
顾晓被噎住,涌上一丝尴尬,但她也会伪装,笑着转移了话题。
几人离开后,谢凛忙低头去看陈胭,她神色镇定,但谢凛明显不镇定了。
他笨拙地解释:“吃醋什么?的是顾晓开玩笑的,她平日里就大大咧咧的,讲话也很没有分?寸……”
陈胭淡淡回答:“我知道了。”
“胭胭,你生气了?”
“没有。”陈胭笑着,“我为什么?要因为一句玩笑话生气?”
话虽如此,陈胭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是朋友,我们之前是高中同学,复读班又遇上,没想到大学还这么?巧,一个班。”
到这里?,陈胭这才?想起为什么?看到顾晓时会有眼熟感了,之前在复高门口,她远远地看到过顾晓,只一眼就记住了。
“真的是很巧。”陈胭不咸不淡接了一句。
她相信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巧合,就像之前,她也巧合地和祁扬同校过18年。
谢凛眯了眯眼,眉又紧锁起来,有些无?措地解释着:“胭胭,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话没讲完便被陈胭打断,她的笑容很漫不经心:“我没多想,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怕你误会。”谢凛垂下眸子。
“嗯,我知道。”陈胭转身过去,昂头看着路灯,刺眼得很,灯光下有细小蚊蝇在纷杂乱飞。
她侧过脸,用余光看着谢凛,终于将今天让她魂不守舍了一路的事情告知谢凛:“我想去上海。”
谢凛警觉地挑高眉,拉住陈胭手腕:“去上海做什么??”
“上海有个很好的机会,我想去那边工作。”她的声音很轻,补充道?,“不是像之前拍摄节目一样去外地几个月就回来,如果决定去的话,可能需要长时间呆在上海。”
“多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
谢凛眸眼促狭,非常迅速地开口:“不要!”
他声音里染上委屈:“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我不要!”
“为什么?,这里?的工作不好吗?”
“不好。”陈胭无奈,“很不好,发生了一些事情,导演要离开,我继续留在那里,位置会很尴尬。”
沈诠一走,他曾经的团队都会变成?那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留在那里,陈胭其实能预见到自己以后的处境。
并且小区里的流言蜚语让陈胭深受其扰,她疲于面对。
陈胭继续:“上海,我也挺想去的。”
沈诠有句话说得很对,人都想往高处走,陈胭也是,实?习后希望转正,转正后希望当小组长,当了小组长又想做部门组长,就算做了部门组长,也会想做总助、总策划、副导,甚至总导演。
永远不会满足。
是人之常情。
但谢凛脸色越发阴恻,他质问陈胭:“那我呢?你去上海之后,那我呢?”
“留在这里?,好好完成?学业,如果你有空,你想来,就可以过来找我。”
谢凛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慌乱,他不悦抿唇,用祈求的语气:“那我们结婚吧。”
他太害怕像之前一样发生变故,所以急于用一纸法律文件来绑定两人。
慌不择路,甚至忘了自己还没有资格。
听到这两个字,陈胭先是一愣,然后无奈笑了,坚定地摇摇头:“谢凛,你在想什么??结婚?你才?二十岁,结什么?婚,拿什么?结婚?”
陈胭神色变得凝重:“结婚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
她想到那个叫‘顾晓’的女孩,想到她眼中的不甘,心里?很没有底:“并且,以后的变故很多,或许到时候,你就……”
没将剩下的话说完,陈胭住口说了其他的:“你有你的未来,我也有我的未来,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可我未来里都是你!”谢凛说着停顿,试探性、小心翼翼询问,“胭胭的未来里,有我的位置吗?”
陈胭心虚地躲闪着谢凛的目光。
再遇后,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谢凛的未来,也从没想过会和谢凛结婚。
陈胭不想结婚,一直以来,她都惧怕婚姻,更别提上一段婚姻让她受尽折磨,让她脱了皮割了肉!
陈胭更惧怕了。
她确实?喜欢谢凛,但也不得不承认,当初选择与他开始那段亲密关系,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本能驱使下的疯狂肆意。
你情我愿,活在当下,快乐就好。
但谢凛,明显不满足于此,他的独占欲,远比陈胭想象得更厉害。
谢凛的眼神太凌厉,陈胭招架不住,逃避显然是一个好的选择。
“再陪我走走吧。”
谢凛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陈胭抬腿往前走,重复一遍:“陪我走走吧。”
谢凛收敛了情绪,快走几步追了上来。
两人心里?都有事,也默契地一言不发,漫无目的,在江大校园里走走停停兜圈子,最后走到江大里的密林中。
这是一片有故事的树林,不仅仅因为这里?生长着一棵清朝就种下的百年银杏,还因为这里?是江大著名的“情人林”。
江大还条不成?文的的规定,在夜晚时,独自一个人最好不要轻易进情人林,否则可能会因为撞见成?双入对的情侣亲热而羞愤尴尬遁走。
而陈胭大学四年都沉迷学习,也从未在夜晚踏足过此处,如今与谢凛进来,她才知道为何会有这条不成?文规定。
走到密林深处这短短的七八分钟,两人就惊扰了好几对情人耳语或热吻。
到一处隐秘的长椅处,陈胭走累了,停住脚步坐下来,谢凛坐到她身边。
相处多年,太过默契,两人肩抵着肩坐着,但就是谁都不先?开口。
时间慢慢流逝,密林里?的情侣相继离开,远处的路灯也熄灭,周遭环境静谧且黑暗,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可面对陈胭,谢凛始终都是沉不住气的那个,夜色昏沉中,他低闷的声音响起,恍若来自地底。
“姐姐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吗?”
陈胭也低低闷闷地“嗯”了一声。
刚回答完,炽热气息涌来,他的吻激烈如狂风暴雨。
似乎变了个人,刚刚的顺从委屈都是假象。
谢凛伸手揽住陈胭的腰身,轻而易举将陈胭带到了他的腿上,裙子被带高。
气温逐渐升高,气息极度紊乱,夜晚最易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细碎的低吟与冷风裹挟着,消失在树林最暗处。
陈胭失控地揽上谢凛脖颈,昂头看着晦暗夜空,那晚树影绰绰,星星很亮。
谢凛惩罚地咬她的耳垂,温热气息源源不绝吐进耳蜗,有些痒。
他咬牙切齿,俯在陈胭耳边:“没想好就不用想了,答案对我来讲不重要,姐姐的未来里,除了我不可能会有其他人,我早就警告过你的。”
陈胭恍恍惚惚,谢凛在说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似乎是忍受不了耳垂处传来的疼痛,陈胭也报复回去,手从上衣下摆伸进去,尖利的指甲嵌进罪魁祸首背脊的肌肤纹理中。
情人林的星空真的很美。
她看着夜空,混沌地想着。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两人才?真真正正像对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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