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胭再次尝试挣脱,可这边谢凛也收了力。
尝试失败,陈胭有些不耐烦了,冷下神色斜睨过去,连名带姓喊他“谢凛”,又出声说道:“松开。”
谢凛这会儿倒是扮起乖顺来了,他神色无辜,听话地松开陈胭,将手懒散插进裤兜。
“我有话和你说。”陈胭的手指不自在蜷了一下,抬眼凝视他。
“你说。”
“谢凛……你是不是……”她喊他的名字,却欲言又止。
她迟迟不说,谢凛则用淡漠的语气反问回去:“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啰啰嗦嗦。”
两人目光对接,陈胭困惑,谢凛坦荡。
许是他的神色太过无辜,又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坦荡,陈胭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错觉来。
可能谢凛并没这个想法,可能是她自己龌龊了。
谢凛喜欢的怎么可能是自己?他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谢凛什么性格她还不清楚吗?
不肯叫她姐姐不过是这小子无聊的自尊心罢了,以前不也经常上演?并且他不止不肯叫她姐姐,对于以前让他叫祁扬“哥哥”谢凛也非常排斥。
陈胭这样给谢凛的行为找借口,并打算将这回事翻篇,伸手想推谢凛进门,嘴里念叨着,“没事,”又催促他,“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吧,你要是感冒发烧起不来床,我罪过就大了。”
没推动,谢凛铜墙铁壁一般挡在那里,他目光肆意,淡然的语气:“可我有话和你说。”
陈胭的动作僵住了。
“你有什么话?说吧。”
谢凛拧眉,也连名带姓喊她:“陈胭。”
“嗯?”
谢凛凑得更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压迫感,让陈胭喘不过气来的同时后退两步。
他稍微低头居高临下看着陈胭,郑重强调:“你不是大,我也不是小,你不是长辈,所以我没必要和你有大有小。”
陈胭错愕地接了一句:“什么?”
谢凛没解释,他撂下一句“洗澡去了”,懒洋洋转身进门,只留下陈胭一人还愣在原地。
她沉默片刻,皱着脸拧着眉,嘴里喃喃着:“他什么意思啊?翅膀长硬了,中二病犯了,什么大啊小的?”
陈胭困得要死,压根没细想这个问题,她冷嘲一声,转身便进了屋。
谢凛却并未去洗澡,他倚靠在门背,看着屋内浓郁的夜色轻轻叹气。
她果然迟钝。
这样也好,她现在不知道也好。
这样,他就有更多时间,他就能拉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吧,他就可以在羽翼丰满前在她身边织起密网吧,这样,她就离不开自己了吧。
谢凛垂下眼睑,心里细细考量着,眸光幽远深沉。
当然,谢凛心底隐晦不见光的想法陈胭全然不知。
她的目光始终往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在自己身后拼命追赶的谢凛,也压根不会为他停下脚步。
这些,谢凛也不知道。
*
陈胭睡得很不安慰,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她重回高考考场,眼前摆着的是空白的数学考卷,离交卷只剩五分钟。
一目十行扫视下去,一道题都不会做,陈胭急得满头大汗,身边同学一个一个交卷,她咬着笔急得哭出声来。
陈胭也是哭着醒来的。
她坐起身来,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揉了揉太阳穴,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才松了口气。
脸上还有泪痕,胸腔被堵得隐隐作痛,陈胭伸手将眼泪擦去。
许是当年高考失利给她带来了阴影,这几年,她经常做这个梦,起先醒来还觉得难受,如今已经心平气和了。
陈胭肚子饿得直叫,索性起床梳洗一番出门买了早餐回来。
到楼道里,陈胭看着谢凛家紧闭的门,走过去敲了敲,里面没人应。
陈胭锲而不舍,提高嗓音喊道:“我买了早餐,你爱吃的那家小笼包,你要不吃我就喂李阿姨家的小黄了。”
她的美食诱惑并不奏效,里面依旧没动静,谢凛也迟迟没来开门。
陈胭觉得奇怪。
今天周六,按理说谢凛没课,一大早的应该在家啊,怎么能没人?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家取了谢凛家钥匙匆匆忙忙打开。
陈胭脚步匆忙,快步走到卧室,开了门探头往里望去,窗帘被拉紧,里面昏昏暗暗的,她喊了一声“阿凛”。
谢凛就躺在床上,侧身睡着,被子蜷成一团,却并未回应她。
陈胭有些恼了,趿拉着拖鞋走进来将窗帘拉开,大白的天光如洪水猛兽一般将昏暗卧室填满。
“几点了你还睡?我买了早餐,你起来吃点。”
陈胭走到床边伸手去拉他,却没有拉动,她反而没站稳,被他的重量带下来,狼狈惊叫一声,然后扑到在床边,额头磕上了谢凛的鼻尖,磕得他闷哼一声。
陈胭昂头往上看,谢凛也及时睁开眼,两人咫尺之距目光相交。
气氛暧昧又充斥硝烟味,让陈胭的不适感直达顶峰。
谢凛额头上沁满了密汗,唇色也惨白着,但那双眸眼黑沉明亮,眼睛里似有水雾聚集。
他喃喃出声,喊着她:“胭胭……”
陈胭不自在极了,她手撑在床边迅速爬起来,连忙将视线挪到别处,不耐烦问他:“你怎么了?”
“不知道……”谢凛双目紧闭,声音也沙哑着,“有些难受……”
她这时才撇过头端详谢凛:“病了?”
陈胭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可怕。
昨天一语成谶,他果然感冒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霸占了他的浴室。
陈胭心底涌起自责来。
谢凛意识不清,声音也气若游丝,他问陈胭:“你找我做什么?”
“我买了早餐,想叫你来吃,敲你家门一直没人应。”
“什么早餐?我吃……”谢凛说着就要起身,却又被陈胭按了回去。
“吃什么吃?躺好,别乱动,我去拿点退烧药。”
陈月红是护士,家里也常备药箱,陈胭抱着药箱过来,嘴里虽然埋怨着“我上辈子欠了你”,可又是给谢凛量体温又是为他吃药忙得不可开交,而谢凛则躺在床上,心安理得接受着她的照顾,他甚至还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病非常满意。
不过,陈胭的忙碌并未换来好结果,谢凛的烧迟迟不退,反而还有加重的趋势,陈胭没了法子,只能搀扶着谢凛来医院挂点滴。
挂点滴耗时长,陈胭辛苦照顾谢凛一整天早困了,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脸垫着谢凛另一只手臂沉沉睡去。
谢凛也困了,但却无心睡眠。
他偏头垂眸,看着陈胭安静的睡颜,看着她睡时轻皱的眉,看着她微微翕动的唇,听着她舒缓的呼吸声,谢凛只觉得时间失控,空间跌撞。
她鬓边长发落到谢凛手掌上,痒痒的,让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卷起她发梢末端,往上再往上,他低头轻笑着,乐此不疲玩着这个小把戏,随意抬眼时,却发现不远处一个白色身影所投来的一抹锐利目光。
谢凛一愣,连忙敛住笑,手指也松开陈胭的发尾。
陈月红就站在不远处,静静注视两人,似乎看了很久,脸上神色非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