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去哪里

高考比起中考紧张,也残酷得多。

三年的夜以继日题海沉浮考试测验名次折磨将全部在这短短两天里终结,而后,共同走过这一段旅程的人将各奔东西奔向前程。

6月7号早上五点半,陈胭就醒了,考试时间在九点,现在还很早,陈胭本想再睡会,可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已经睡饱了,她躺床上翻来覆去二十分钟依旧没有睡着,索性,陈胭从床上爬起来翻开了数学错题本。

陈胭高二时实在不想再与理化生那几个磨人精纠缠,于是果断放弃理科投入了文科天使的怀抱,陈胭很有文科天赋,语文英语以及文综成绩都非常好,数学虽然不算太差,可相较于其他科目,还是逊色许多的。

陈胭很谨慎,看过错题本后又找了几个相同题型做了下,这才安心下来,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半。

这时,陈月红推开了她的房门开始千叮咛万嘱咐:“我今天白班,实在请不动假,就不能陪你去了,我叮嘱了谢凛,让他陪着你,对了,准考证笔尺橡皮都给你收好放桌上了,早餐也在桌上,你不要忘记吃,还有做题要细心,不要犯错,好好考,妈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我知道。”

陈月红不放心,又开了口,苦口婆心着:“陈胭,你一定要好好考,你得给妈争气。”

这番话让陈胭心瞬间乱了,她偏过头,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听到了,妈,你别说了,赶紧上班去吧。”

“陈胭,妈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你都知道,自从你爸不要我们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她目光恳切,又语重心长,一遍遍提醒她这次考试的重要性。

可这些话陈胭已经听烦了听厌了听得反胃了。

“我知道了——”陈胭心里越发烦躁,起身咬着下嘴唇走出卧室门。

桌上早餐很丰盛,但陈胭实在没什么胃口,她坐下来吃了几口,味同嚼蜡。

陈月红的话好像就哽在陈胭的脖颈里,让她呼吸吞咽都困难。

又喝了几杯水,陈胭这才好些。

八点钟,陈胭才出门,就看到楼道里的谢凛,他正坐在台阶上看书,见陈胭出来,连忙把书合上起身。

“我骑车载你去。”

陈胭心里闷闷的,回了个“嗯”字,抬腿就往楼下走。

谢凛感受到了她的低气压,连忙拔腿跟上,他问陈胭:“你怎么了?”

“没怎么!”

到楼下,陈胭深吸一口气,坐到谢凛的自行车后座,“走吧。”

“嗯,”他跨坐上车,骑车载着陈胭出了院门。

考点离陈胭家并不太远,骑车就十分钟的距离,一路上,陈胭都在背语文诗句,她声音不大,柔中带燥,似乎心情不佳。

很久到了考点,谢凛潇洒单脚点地停了车,稍微侧脸往后:“到了。”

陈胭面无表情下车,将写着诗句的小纸条整整齐齐叠来放进兜里。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才八点十五分。

第一堂考试还有整整四十五分钟才开始,可放眼望去,校门口已经围满了备考的学生和送考的家长老师,有的神色焦急有人气定神闲。

陈胭收回目光。

而谢凛却一直盯着她,直到看着陈胭空空如也的手。

他眼皮一跳,轻轻皱眉问道:“你准考证呢?”

陈胭先是怔愣一下,下意识接了一句:“我准考证呢?”

在意识到自己确实没带准考证后,陈胭慌了,她面露急色惊慌道:“阿凛,糟了,我准考证忘家里了,怎么办啊……”

人着急起来理智也没了,陈胭不停重复了最后一句话。

谢凛瞬间镇定下来,他神色凛然:“放哪里了?”

“在饭桌上,我妈……给我收拾好了的,可我出来的时候心情很差,忘了。”她彻底慌乱起来,说话也不流畅了。

“我去给你拿。”

“你快点啊,这个对我真的很重要。”

“嗯,我知道。”谢凛踩上踏板,又转过头,“钥匙给我。”

“对对对,钥匙。”陈胭背上冷汗都透了,丢了魂一样,手忙脚乱着从兜里翻出钥匙,给的时候还因为紧张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想捡,谢凛却先她一步。

他安慰陈胭:“最多十五分钟,我就回来。”

说完,他脚下用力,轮胎碾过校门口古旧的石板路,年久松懈的石板“咔哒”作响。

他骑得飞快,热风从耳边呼啸吹过,吹起他额前飞扬的短发。

谢凛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还是急的,在巷子拐角时,他没掌握好力度不慎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

撞击产生的疼重感太过剧烈,让谢凛忍不住面目皱了起来,但他强忍着痛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继续骑车疾驰。

取了准考证后,谢凛又匆忙往回,在八点四十分时将之交给了陈胭。

拿到东西,她检查着笔袋里的东西,发现一样不少后,这才松了口气。

陈胭抬眼瞥了下谢凛。

他白T恤上染了大片的灰,眉骨和胳膊上也有带灰的擦痕,鲜血糊在上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胭惊呼:“你这是怎么搞的,摔跤了?”

“没事,”谢凛催促她,“你赶紧进去吧。”

也确实没时间了,考试要紧,陈胭只得叮嘱他,“去诊所包扎一下,别发炎了。”

“知道了——”谢凛看着陈胭担忧的面色微微弯起唇角。

“阿凛,我先进去了。”

“嗯。”

在她转身的瞬间,谢凛又突然响起了什么,叫住她。

“胭胭。”

陈胭皱起眉转头一脸不解。

他眼底漾着笑意,说着俗气的考试祝福:“祝你金榜题名。”

陈胭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没大没小,你现在姐姐都不叫了?”

她握拳,警告式地扬了一下,高声:“没礼貌,我考完了再出来收拾你。”

“知道了!”谢凛无奈回答,“我在这里等着你出来收拾我。”

陈胭再次转身,被入考人流簇拥着进了考点大门。

阳光下,她背影纤弱清丽,并不起眼,似乎一个不留神便会湮没在如潮的人群里,但谢凛的目光却一直凝望她缠绕她,专注且认真。

起先陈胭是一个人走的,后来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跳着跑着挤过人群和她并肩,他又扯她的头发,将她扯得头微微偏起,陈胭也没客气,抡起拳头锤了上去,两人好像正在说着话,很快便消失在了谢凛的视线中。

那个人谢凛也认识,他叫祁扬。

那个张狂的,曾多次出现在陈胭口中的,她说起时会慢慢弯唇的人。

谢凛和祁扬打过几次交道,但每次都非常不愉快。

他的唇抿起,冷淡的线条,神色也沉了下来。

他年纪还不大,却似乎逐渐明白了那天晚上在窗口,为什么他看见陈胭和那个叫祁扬的人打闹时自己会那么难受了。

他现在明白了,原来那叫嫉妒。

就如同现在一样的感觉。

谢凛承认,他嫉妒祁扬,真的非常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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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胭,你想去哪所大学啊?”

“哪所大学?”陈胭嘟囔着,“我还不知道。”

说完,她侧脸看着祁扬,“你呢,你想去哪所大学?”

“想去北京,”祁扬脸上是自信的笑容,“我就想去北京。”

“北京挺好,首都嘛,繁华。”

“去北京吗?一起呗。”

“好。”她答应得倒是爽快。

陈胭弯起唇角,语气微扬,心底暗暗有了考量。

北京,确实很好。

两人脚步快,很快到了陈胭考试的教室,她抬手指了指:“到了,祁扬,我先进去了。”

“嗯。”祁扬朝她挥手,高声,“好好考啊,陈胭。”

“你也是,好好考。”

互相说着废话,但陈胭心情舒畅了很多,转身排队等待监考老师安检,等待时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祁扬,他很高,背影颀长挺拔,意气风发,还是她喜欢的模样。

“发什么呆呢?安检!”负责安检的监考老师高声喊了一声,陈胭这才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上前。

第一堂是语文,原本是陈胭非常擅长的科目,可她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慌得很,做题速度比起平常来慢了很多,作文题目是一段非常晦涩难懂的话,陈胭花了些时间提取中心意思,下考铃声响起时,陈胭才刚刚写完作文。

没时间检查,她心里有些没底。

下午的数学,她状态更差了,头也昏昏沉沉的,但勉强还是将卷子做完了。

第二天上午的文综,陈胭调整好了心态,最后一堂是英语,陈胭做题很快,全部做完时还剩了二十分钟,她好好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下考铃声高亢激昂,充斥着汗水与辛酸的三年便在此刻结束。

陈胭是最后一个出考场的。

她刚出来就看见了祁扬,远远的,他从另一边的理科考场出来,和一个白裙女孩并排走着,边走还在说话。

陈胭发现,和那个女孩说话时,祁扬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不似之前那样张狂傲慢,而是斯文正经了起来。

经过陈胭时,祁扬的视线明明已经落到她身上了,却又像没看到她一样很快挪开,继续和那个明媚淑女的白裙女孩说话,女孩的声音非常温柔,讲话时还隐隐有些撒娇意味,她说:“说好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北京啊,我真的很想去北海和故宫看看。”

祁扬和她说话时,语气是愉悦的,他说:“我也想去。”

声音渐远,身影渐远。

陈胭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身体僵在原地,她目光紧紧跟随缠绕着两人,很久之后才挪开。

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陈胭抬腿慢慢往前走,喉咙里好像卡了根鱼刺,吞不下去也取不出来,难受。

好像一直以来,陈胭所有想得到的东西通通都会失去,无一例外。

太阳还烈着,考场外学生家长老师还没散去,陈胭低着头挤过人群,谢凛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手里拿着一瓶水,拨开人群走到陈胭面前递上,冷声:“喝水。”

陈胭抬头看了他一眼,叹着气:“不想喝。”

“怎么了?”

“不渴,你喝吧。”

谢凛拧开瓶盖固执地递给她,陈胭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将水瓶接过来昂头喝了一口。

“胭胭。”他不知大小喊着叫她的小名。

陈胭突然惊觉,她一把搂住谢凛的脖子,恶狠狠:“我说了不准叫这个,叫姐姐。”

谢凛将头偏到一盘,敛眉,理直气壮说道:“不想叫。”

陈胭想像以前一样绕到他背后假装锁喉威胁他,却悲哀地发现,她做不到了。

谢凛比她高了一些,她踮脚能够得到,但控制他就别想了。

陈胭是不服输的性格,即使知道控制不住还是出手尝试了一下,尝试后,她很快将手从谢凛脖子上拿下来了。

陈胭长长地叹气,感慨:“风水轮流转,你居然这么快就比我高了?”

谢凛扬眉,神色有些许得意,语气也很愉悦:“我说了,我一定会比你高的。”

陈胭敷衍:“行行行,我知道了,你不用一直强调。”

她说话时目光也逡巡着,突然看到谢凛手臂上的伤痕,蹙起眉问:“这是那天给我拿准考证摔的?”

“嗯。”谢凛回得云淡风轻。

“我不是让找个诊所看一下吗,怎么没去?”

谢凛闲不住似的,走着走着突然跳起来打了一下树叶:“又不严重,浪费钱。”

陈胭面色稍显凝重:“你没钱了?跟我说啊。”

“没事,我有钱。”谢凛扬手看了一眼伤口,“都好了,结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