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高中军训的前几天,一个清晨,陈胭在房间听mp3,耳机里男歌手的唱腔慵慵懒懒,似乎让歌词中的庐州月光也变得温柔缱绻了起来。
外面传来敲门声。
起初,陈胭戴着耳机并未听到。
那人坚持不懈敲了好一阵,终于惊动了正沉浸在音乐声中的陈胭。
她急忙忙,趿拉着拖鞋,小碎步跑着去开了门。
门口,是谢凛和他舅舅谢威。
一段时间不见,谢凛晒黑了,人长高了身体也壮了不少,脸上轮廓凌厉了些,目光也更加凛冽。
谢威脸上是惯常的奉迎笑容:“胭胭你在家啊,我还以为没人呢。”
陈胭也笑着,解释:“我在家,不过刚刚在听歌,声放太大了,没听到。”
她说着将目光挪到谢凛脸上,向前走两步摸了摸谢凛的头,打趣他:“就一个月不见,怎么这么黑了,挖煤去了?”
“不是,他这些天都跟着我在岸边卸货,太阳烈,晒黑了,”谢威解释完又拍了拍谢凛的背,催促道,“阿凛,叫人啊,喊姐姐。”
谢凛眸眼黑沉,紧紧盯着陈胭,紧抿的薄唇透着倔强,他咽了下口水,并没有喊。
谢威有些急了,躬身下来嘱咐:“阿凛,不能这么不懂礼貌,要开朗点,见到人了要叫。”
陈胭大度笑着,在一旁打圆场:“没事,谢叔叔,我和谢凛很熟,不需要这么见外。”
她朝他眨巴双眼:“是吧,阿凛?”
谢凛垂眸,似乎表示赞同。
谢威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提了个泛旧的大水桶。
很重,封着盖,里面还有响动,似乎装着什么活物。
他揭开盖子,里面传出浓郁的腥咸气味来。
陈胭下意识屏住呼吸,眉头也皱起来:“谢叔叔,这桶里是什么?”
谢威笑得憨厚,低头看着谢凛,答:“海货,刚上岸的,很新鲜,都是好东西,阿凛专门给你挑的,臭小子挑了好久呢。”
“阿凛,你专门挑的啊?”陈胭尾音扬起,声音很喜悦。
谢凛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姐姐问你话啊,怎么不回答,”谢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不好意思了。”
谢凛还是没说话。
陈胭探头往桶里看了一眼,大半桶的海货泡在浑浊的海水里,几只肥硕的青壳螃蟹被挤在顶上伸腿。
“胭胭,这玩意儿重,你一个女孩子也提不动,我给你提到厨房吧。”谢威热情提议。
这么多海鲜,个头又大,陈胭感觉不是小数目,她有些犹豫,咬了下嘴唇:“谢叔叔,这些不便宜吧?”
“没几个钱!”他摆着手,“熟人手里拿的,便宜呢。”
谢威热情洋溢,帮着将桶提到陈胭家厨房,临出门的时候他心事重重将陈胭拉到一边,几乎是祈求的语气,“胭胭,我过几天又要跟船出海了,这次是远洋,估计得去半年,谢凛这孩子心思深,又不爱讲话,孤僻得很,胭胭,麻烦帮我看着点。”
“半年?”陈胭很惊讶,“怎么去这么久?”
谢威叹气:“远洋嘛,没办法。”
“什么时候走?”
“今天就得过去那边准备了,估计就这个星期就得走。”
陈胭“嗯”声:“好,谢叔叔,我会多看着谢凛的。”
晚上陈月红回来,看着满桶的海货什么也没说,似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她麻利地洗螃蟹刷螃蟹蒸螃蟹,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最后吩咐陈胭:“去喊谢凛吃饭。”
陈胭回了个“好”字,懒洋洋的步伐出门。
到谢凛家门口,她手指弯曲用力叩着。
——笃笃笃
响声沉闷。
谢凛好像一直站在门边,不到半秒,门就打开了,他探出个头。
“闻着味了是不是?”
陈胭想逗逗他,伸手点点他的额头,谢凛却皱着眉躲开了。
陈胭“啧啧”两声:“臭小孩,你躲什么啊?”
谢凛神色不满:“我不是小孩了。”
“你不是小孩是什么啊?”
“反正我不是小孩了。”
“嘁。幼稚鬼,”陈胭吐槽着,也懒得和小孩继续争辩,顺着他的话,“行行行,你不是小孩了。”
说着,陈胭将他往外推,“过来吃饭。”
“嗯。”他加重语气。
陈胭问:“谢叔叔走了?”
“走了。”
到门边,陈胭垂首看了看,谢凛脚上穿着双白色帆布鞋,鞋面已经泛黑了。
她什么也没说,踮脚打开玄关柜从里面给他拿了双新拖鞋,并告诉他:“以后这就是你的鞋了,换上。”
换好鞋,陈胭将谢凛带到洗手台前,她眸眼弯弯水光潋滟,高声道:“阿凛,洗手吃饭。”
吃饭前,陈月红那边接到了医院的来电,说是有紧急情况,她饭也没来得及吃便匆忙赶了过去,走前还嘱咐陈胭:“吃完你把碗洗了。”
“好的,妈!”
一桌的菜,美味丰盛,只剩了两个人吃。
陈胭大快朵颐,谢凛慢条斯理。
很快,两人吃饱喝足。
陈胭瘫在椅子上,斜睨对面的谢凛问:“阿凛,你喜欢洗碗吗?”
谢凛坦诚摇头。
陈胭笑,理直气壮:“那就从现在开始喜欢吧。”
谢凛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胭便起身将他拉起来:“你去洗碗。”
“为什么?”
陈胭故意亮出拳头吓唬:“叫你去你就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谢凛抿抿唇,冷眼看着她假模假样的威胁,缓声说了三个字:“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