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恶作剧

搞完卫生,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初夏。

天黑得慢,外面云霞漫天。

陈胭关好教室门出来。

篮球场上还热火朝天着,陈胭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迅速锁定了祁扬的身影。

他正在运球,同时灵活躲避着对手的拦截。

然后,一个飞跳,他投掷出去。

球进了。

场边有欢呼有掌声。

陈胭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她加快脚步,自始至终再未回过头。

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回家,陈胭出了一身的汗。

她将书包放在家里,又出门,推着香樟树下的自行车往院外走。

七点多,天有了些暗意。

陈胭将车推到了离家不远的修车铺里。

修车铺很小,里面昏暗的同时还狭窄闷热。

陈胭没进去,修车工也没进去。

他将陈胭的车倒着放下,然后蹲下来,蹲在门口。

他的手脏污粗糙,摆弄了一下垂下来的车链条,又看了下瘪着的车胎。

“钉子扎破了,要换内胎。”

“多少钱?”

“二十五。”

“换内胎不是十五吗?”

修车工啐了一口痰:“美女,现在什么都涨价,胎也涨价,我这店面还要钱呢,并且我还给你安链条呢。”

陈胭无心争论,只好妥协:“好,二十五就二十五吧。”

她说完退到一边。

等待的过程枯燥漫长,陈胭看着越来越黯淡的云彩开始发呆。

蓦然,她脑海中浮现出祁扬的身影来。

陈胭叹了声气。

所有人都以为陈胭讨厌祁扬,只有陈胭自己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的张扬,喜欢他的骄傲。

但喜欢的同时也极度受不了他。

祁扬主动靠近时陈胭也是开心的,但他下一步的举动却总会让陈胭或生气或失望。

两人就像磁铁的两极,似乎永远无法合在一起。

天色越来越昏沉了,街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修车工终于修完车起身。

他一身的汗,胡乱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一把:“好了。”

陈胭“哦”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来递给他。

修车工接过的时候,手有意无意握了一下她的。

陈胭触电一般连忙缩回手,同时瞥了一眼。

结实健壮的男人,一只手就能将她掀翻,黝黑的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陈胭皱了下眉,推起自行车就往家的方向走。

那男人在背后喊她:“还没找你钱呢!”

“不要了!”陈胭回了句。

她骑上车,用力踩着踏板。

破破烂烂的旧单车在弯绕的街道上飞驰起来。

才过了一条街,链条又掉了。

陈胭心里窝火,她下车查看了一下情况,想再回去让修车工处理时又想起他不怀好意的笑,只好作罢。

她蹲下身自己捣鼓了一阵,弄得满手黑污,链条却还是没能安装上。

陈胭吸了一口气缓和情绪,决定先将车推回家。

路过家门口那条巷子时,陈胭遇到了和昨日里一模一样的场景。

又是家对门的小男孩,这次殴打他的人从三个变成五个。

他眼眶肿着,只好眯起,可是眼神却是极度阴冷狠厉的。

对方虽有五人,但对门那小孩却没让他们占便宜,他性子狠下手毒,嘴角淌血也不肯服输。

叫什么来着?

谢凛。

陈胭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

她看着谢凛,动了恻隐之心,高斥一声:“做什么?”

那群小孩置若罔闻,压根没把她放眼里,继续对谢凛拳脚相向,倒是谢凛分了神,被其中一个喘了肚子。

他也疼,脸部抽搐了一下,疼得咬紧牙关。

陈胭恼火了,她将自行车往地上一扔,昂首挺胸过去提起两小孩的衣领往旁边一甩。

陈胭比他们高了一个头,劲也大,甩完两个又甩两个,最后一个是位重量级的小胖子,陈胭将他推开还费了些功夫。

然后,她将谢凛护在身后转过来也怒视回去。

“我是她姐姐,你们再敢碰他一下试试!”陈胭吼着。

那些小孩为非作歹惯了见状也不惧怕,反而对她怒目圆瞪。

小胖子瞪眼歪嘴,神情很痞,那种痞带着拽带着恶的神情,陈胭曾在街边斗殴的混混脸上看到过。

他啐了一口,咬着牙指着陈胭恶语道:“别他妈多管闲事,不然我让我哥奸……”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因为身后的谢凛突然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

他黑眸底下的阴狠显而易见,拳头紧紧攥住,如细密雨点一般朝身下之人砸去。

似乎是下了死手,一拳比一拳毒,打得那小胖子血涎流淌。

小胖子的同伙们也蜂拥而上对谢凛拳脚相向。

眼看场面制不住,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篮球砸在人堆里,正中那小胖子的鼻子,开辟出两条“血路”。

惊天的嚎哭声终于让这场“战役”熄火,嚣张至极的小胖子终于不再嚣张了,他捂着鼻子带着他的“拥趸”们落荒而逃。

而谢凛指骨上血污混合,他筋疲力竭,躺在地上喘着气,胸脯起伏。

陈胭往巷子口望去,就看到祁扬跨在自行车上冲他咧嘴。

他夸张地“哇”了一声:“陈胭,你这见义勇为的水平不行啊,几个小孩打架你都没办法搞定!”

陈胭懒得理会祁扬,她走到谢凛身边询问:“你有事没有?”

祁扬见她不理自己连忙将车骑到她和谢凛身边,高声“诶”了几句。

陈胭这才瞥了他一眼,同时没好气:“你诶什么,不会讲话了?”

祁扬穿着校服,人高腿长,意气风发。

他昂头扬了扬下巴:“球,帮我捡球!”

陈胭不耐烦,但还是转身走了好几步将他的球捡了回来。

祁扬歪着嘴笑:“陈胭,我刚刚替你解了围,你想怎么感谢我?”

陈胭眉心褶皱里藏着对祁扬不守信用扔下她一个人的不满。

人有情绪时,说话也冷声冷气着:“你想怎么办?给你搞张锦旗送学校去?”

“那倒不用,你要真想感谢我,献身吧,我还可以考虑一下。”他语气贱兮兮的。

陈胭听着祁扬这句话,明亮的瞳孔骤然收紧。

她想到那个修车工猥琐的笑容,气急败坏,举起球就往祁扬头上砸去。

祁扬也被她的举动惹怒了,他吼道:“陈胭,你他妈神经病啊!”

“祁扬,你他妈才是神经病!”

祁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那句话惹恼了陈胭,他语气带讽:“小肚鸡肠,我和你开个玩笑!”

陈胭冷笑一声:“玩笑?不好意思,这个玩笑很低俗,也并不好笑。”

祁扬无语啐道:“头发长见识短。”

他说完球也不要了,骑上车就疾驰离开。

陈胭很生气,但还是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才将视线收回。

她的身体突然被疲倦席卷。

陈胭浑身没力气,她慢腾腾走到墙边将地上的破单车扶了起来,然后提线木偶一般往家的方向走。

也不管谢凛。

谢凛看着她的背影。

他的眼睛很黑,眸光幽沉着,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狠。

谢凛擦掉嘴角的血污,脚步沉沉,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跟在她的身后走完了这条长长的小巷子,又跟着她进院门,看着她将车扔在香樟树下,然后跟着她上了楼。

开门时,陈胭才看到楼梯上的谢凛。

她看着他脸上脖颈里的伤口,手指一顿,却还是麻利开门进了屋。

谢凛眼瞳中星辰一般的光亮慢慢黯淡了下去。

他很会掩饰情绪,可这一刻却不受控地失落起来。

但他的失落没持续太久,因为仅仅两分钟后,那扇紧闭的门再度打开了。

陈胭站在门口,朝谢凛递出个东西,语气还是不耐烦:“拿着。”

今日她累得很,完全没昨天那么好心还能亲自给他擦药了。

陈胭放话:“自己擦。”

谢凛不动,陈胭走过来胡乱将药膏塞进他手里。

谢凛攥紧了这管药膏,他好看的唇紧抿着,透着倔强与不安。

陈胭给完药又想起什么,突然坏笑一下伸手过去扶住谢凛的头,“不要阴气沉沉的,”然后伸出两个大拇指按住他的唇边无伤处往上擦了一下,“送你个礼物,笑一笑。”

擦完,她偷偷看了下自己的手,又乐不可支地进了门。

谢凛有些愣住。

他拿着陈胭给的药膏进了家门,到镜子前看清自己的的脸。

他的颊边,有两个很深的黑印子,上面还有不太清晰的指纹。

看上去很滑稽。

是陈胭留下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