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原来他是这样看她的?

陈羡好莫名感觉难过,情绪来得莫名。

她想,也许是当时收到礼服的时候还是偷偷高兴过吧,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收到这样漂亮的礼物,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也或许是陈应淮面对她讨厌的人时,他的傲慢曾短暂地站在了她这一边。可这份傲慢并不是偏爱,对她同样地不近人情。

她眼睫垂下,半晌,吸了吸被风吹得冰冷的鼻子,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另一侧的男人似有所觉,偏头看了一眼角落,那里黑乎乎地看不清任何东西。刚要转过头,恰好这时,外滩的高楼大厦上射灯变换,转向了角落的方向。

那一刻,角落某处折射出璀璨的光,下一秒,又归于平静。

陈应淮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陈羡好一走进拍卖会,严新宥就凑了上来,看她被冻红的鼻尖,有点心疼:“怎么在外面待这么久?你看你鼻子都冻红了。”

陈羡好若无其事地回应:“沪市的夜景好久没看了,一下子看得入迷就忘了时间。”

严新宥不理解:“夜景不都一个样吗?就是红红绿绿的灯和看不清脸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陈羡好:“……”

她看着他很真诚的脸,一时被噎住。

算了,和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说什么呢?伤春悲秋就不适合他。

几秒后,她偏头看向拍卖台,转移话题:“等会儿有什么拍品吗?”

说起这个,严新宥来了精神,这次他来参加拍卖会也是有看中的东西的。

他佯装正经地咳了咳,清嗓完后露出一脸邀功的表情:“我特意打听过了,今天晚上有一架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你不是喜欢收集小提琴吗?我今天把它拍下来送给你!”

陈羡好眼眸一亮:“Stradivari?”

严新宥见她眼眸晶亮,显然也是感兴趣,心里一喜:“是的,就是它。”

斯塔拉迪瓦里小提琴是小提琴手都想拥有的东西。它是17世纪由著名制琴师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大师制作的一批小提琴,每一把琴都在拍卖会上拍出了高价。

很多国际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都以能拥有一把斯琴为荣,毕竟它们是小提琴中的红宝石般的存在,璀璨耀眼,代表了当时顶级的制琴水平。

不过斯琴并不多,每一把几乎都被人好好收藏着,市面上极少流通。

陈羡好手中有一把斯琴,是外公江于清送给她的成年礼,因为保养费用极高,她平时都很小心地使用,不是大型表演活动都是宝贝地珍藏着。

陈羡好从小练琴,自然是希望能再拥有一把“梦中情琴”——所有小提琴手的梦寐以求。

但下一瞬,她嘴角沉了沉,担心自己的钱不够。

严新宥说要买给她,她自然是不会接受的,但她可以自己买。

那幅画没买成,钱自然是够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这把琴。

陈羡好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担忧,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顺利。她蔫哒哒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抚向自己的手腕。

这是她习惯性的小动作。

她一有心事就喜欢手上摆弄点东西,就常常把玩手上那条钻石手链。

只是这次她摸了个空。

陈羡好愣了一下,一垂眼,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光洁一片,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她蹙眉,回忆了一下,应该不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勾掉了,照镜子的时候她有注意到手链还在。难道说掉在路上了?

想了想,陈羡好折身往回走。严新宥看她又往外走,表情还有点着急,急忙追上去:“你去哪儿?”

陈羡好无暇顾及他,“我手链掉了,我去找找看。”

这条钻石手链并不贵,但对现在的她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她自然想找到它。

严新宥说道:“我陪你一起找。”

陈羡好敷衍地点了点头,眼睛紧紧盯着地面。

原路返回,很快到了刚才她躲清闲的角落,她握着手机打灯,仔细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条钻石手链。

她叹了口气,就当破财消灾了。又想到今晚没抢到那幅画,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一点都不顺心。

严新宥见她这幅状态,还以为是她很喜欢的手链,想回去叫人来帮忙找,陈羡好不想这样大张旗鼓,喊住了他:“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因为找东西耽误了时间,他们回去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两人一起进场的时候挺惹人注目的,陈雅泉倒是很满意,本来今晚是想着让陈羡好结交陈家掌权人的,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妄想,现在也歇了这个心思。

退而求其次,严家二少爷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家世好,最重要的是喜欢陈羡好,对他也会爱屋及乌。两家联姻,陈家能更上一层楼。

大小姐们不无嘲讽。

“以前看她眼高于低的样子,这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不过按她现在的身份,严家对她来说也是高攀了。”

“可不是,趁着年轻貌美,赶快找人嫁了,现在严新宥还看得上她,等过几年可不一定了。”

“你说严新宥怎么这么贱啊?以前就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现在人一回国,又眼巴巴地凑上去?衣服鞋子准备得妥妥的,你们看到没?她身上那件礼服,是米歇尔大师的设计风格,大几十万呢。”

“严新宥可不贱,几年前他想讨好陈羡好还不一定有他的位置呢。现在可不得铆足了劲,不然被其他人比下去了怎么办?”

“其他人?呵,陈家又不是什么大豪门,谁还看得上她啊?”

“哎呀,我记得你哥曾经也追在她屁股后面啊?这陈羡好回来了,不得重燃斗志?”

“你!我记得你弟不也追她追得欢?”

“……”

“好了好了,别吵了。怎么我们自己先吵起来了呢?”

“还不是怪周羽先提?”

“也不是周羽的错,想想我们哪家差不多年纪的哥哥弟弟没对陈羡好有过想法?”

“……说的也对,当年她的确挺耀眼的……瞪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啊!”

……

杜宇南听这些大小姐们叽叽喳喳地说这话,眼底兴味浓浓,八卦地凑到陈应淮耳边说道:“这个陈二小姐还真是风云人物呢?和你有得一比了。”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陈应淮的耳朵上,让他不满地拧了下眉。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脑袋拨开。

杜宇南顺着他的力道退了退,继续说:“你几乎把京市的女生芳心都收了,这边几乎招惹了一圈公子哥,真是行走的荷尔蒙。”

陈应淮听着,没有搭腔,深邃漆黑的眼眸望着下面相携走进来的一男一女。

男生努力说着什么想要逗笑女生,但自始至终,女生瓷白娇美的脸上只有礼貌性的微笑,仔细看,眼底还有似有若无的敷衍和不耐。

陈应淮冷不丁地扯了下唇,冷嗤了一声:“你没看他跟狗一样一直贴过去吗?”

杜宇南一愣,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的确,要是严新宥有尾巴,可能都要摇成螺旋桨了。

的确挺像狗的。

杜宇南压着声音,“你这形容太毒……”

杜宇南本来想说毒舌,但触及到男人轻描淡写瞥过来的那一眼,识时务地改了口:“独特了。”

陈羡好察觉到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仰起脸,对上了一双矜冷的眸子。

女生眸光流转,茶色的瞳仁里映着光,清漾漾的柔软,下一瞬,她嘴角那丝礼节性的笑容淡了下来,率先移开了视线。

陈应淮一怔,要是他没看错,她刚才眼睛里是……不满?

就因为他把那幅画拍下来了?

陈羡好想到陈应淮心里觉得她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一心想着勾搭他的女人,她就很难再保持平常心。

她这些年受到了太多的嘲讽,只有他,这样说她!

那她不看他好啦,免得他心里又多想,觉得自己想勾引他。

陈羡好不想承认,但还是难以否认,她骨子里还是有着娇宠长大的自尊心。

严新宥想着这次坐在陈羡好,但他爸那眼神简直要吃了他,不得已又坐回了原位置。

严父等儿子走过来就问:“你去干什么了?”

严新宥老实说道:“好好的手链掉了,我帮她一起找手链了。”

严父想到这些人都在嘲笑他儿子倒贴,脸色难看:“你给我坐这儿,一个大男人还有没有点自尊心?”

严新宥:“?我找条手链就没自尊心了?”

严父想一巴掌抽过去,他压着怒气瞪了他一眼,让他坐下。

杜宇南轻轻用手肘怼了一下陈应淮:“刚捡的那条手链是陈二的,那我们等会儿去还给她?”

“随便你。”陈应淮垂着薄薄的眼皮,道。

拍卖会继续举行,进程过半的时候,那把小提琴如期出现。

“这把斯塔拉迪瓦里小提琴是十七世纪顶尖制琴师……起拍价八百万。”

严新宥早就摩拳擦掌了,一听就立马举起了手里的木牌:“一千万。”

“一千两百万。”

“一千五百万。”

……

小提琴有收藏价值,但是在座的对它并不是特别感兴趣。除非家里有小孩学琴有兴趣争一争,剩下参与竞拍的人并不多,往上加价也不像刚才那幅画一般激烈,只是平缓地上升着。

陈羡好心里默默算着,这把琴最多竞拍到三千万,自己完全能够买得起。

“三千万。”

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徐徐响起。

众人这次倒没有特别惊讶。

毕竟,陈应淮是出了名的喜欢收集小提琴的人,这次他们铆足了劲抢拍卖会的门票,也是知道,有这把小提前在,陈应淮极大可能会出现。

陈羡好听到熟悉的竞价声,瞪大了眼,他怎么又竞拍啊?

她抿了抿红唇,不死心地举起了手里的竞价牌。

“三千一百万。”

拍卖厅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难道又要上演一次紧张刺激的竞拍?

陈应淮见陈羡好参与竞拍,薄唇很浅地抿了一下,望着下面纤薄瘦弱的背影,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竞价牌。

静默片刻,他没有举牌。

陈应淮的沉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咦?陈应淮居然放弃了?怎么可能?

严新宥见陈应淮不加价了,心里松了口气,激动地高举起木牌:“三千两百万!”

他要把这把小提琴拍下来送给陈羡好!她肯定会很感动!

陈羡好咬了咬唇,暗恼严新宥的加价。不得已又举了下木牌:“三千三百万。”

严新宥紧追不舍:“三千四百万!”

陈羡好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心里暗骂严新宥。但她知道,按他的性格,肯定还要继续加价。

再拍下去,就算她最后成功拿下了这把小提琴,但也是远高于正常的价格。

她不愿意做冤大头,咬着牙放弃了竞拍,她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

“三千四百万一次。”

“三千四百万两次。”

拍卖师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严新宥咧着嘴笑,仿佛胜券在握。

而在木槌即将重重敲下的瞬间,那道冷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四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