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我明天去你公司亲自问你要。
沈昀舟盯着这一行字,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漂亮的女人明天去公司对前台说:“你好,我找你们总裁,要他赔我的口红。”
字句里的暧昧,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沈昀舟捏了捏眉心,在屏幕上打字。
【沈昀舟】:什么牌子,哪一款,买一只新的给你。
【周雨浓】:不用买新的了,你直接给我转账吧,你知道的,正好我现在很缺钱了。
沈昀舟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打开转账,填上520,备注写的是口红赔偿款,支付。
转账马上被接收了。
【周雨浓】:谢谢,好开心呀。[转圈]
【周雨浓】:我要去洗澡了,准备睡觉啦。
【周雨浓】:晚安。[月亮]
沈昀舟没有再回复,手机却迟迟没有息屏。
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照他轮廓利落的脸,他点开了周雨浓的朋友圈。
第一眼就看到她的个性签名: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沈昀舟:“……”
她的最近一条朋友圈,发布于昨晚,文案是——还好遇到他。
配的是一段视频,沈昀舟点开,视频短短十几秒,拍的是车窗外,昏黄的路灯一遍遍掠过。
是从梧桐树下回来的那段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录下来的。
沈昀舟看着视频,莫名想到她当时独自站在路边,隔着车窗看他时,那副委屈无助,带着几分脆弱感,惹人怜惜的模样。
他退出视频,往下翻,多是一些照片,有风景,有美食,有她个人的自拍,也有一些是和名媛千金的合照。
无可否认的是,在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名媛千金中,她是最惹眼的那个。
再往下,就是“朋友仅展示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的提示。
沈昀舟退出周雨浓的朋友圈,手机息屏,突然对闻韬说:“今晚把她的详细个人信息资料发给我。”
Ta?哪个Ta?他还是她?闻韬正在专心开车,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沈总,您是需要谁的资料?”
后座的男人却沉默不语。
闻韬抬眼,在车内后视镜中和沈昀舟冷冽的视线对上,猛地醒悟过来,连忙点头:“好的,我会尽快把周小姐的个人信息资料整理出来,发到您的邮箱。”
沈昀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边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拿起手机,看到闻韬发来的一条信息。
“沈总,周小姐的个人信息资料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请您查收。”
他转身去书房,打开电脑,登录邮箱。
这份资料的确很详细,详细到她小时候在哪所幼儿园就读。
十七岁去巴黎学习调香,后来成为法国HS集团香水部的首席调香师。
曾经研发的一款以鸢尾为主题,名为“紫色绮梦”的香水,销量斐然,获得过当年香水基金会大奖最受欢迎女士香水提名。
诚如她所言,她在国外的确是发展得很好,却在半个月前,选择离职回国。
在资料的末尾,还附上了周雨浓的ins账号,沈昀舟去看了一眼,粉丝不算少,发布的状态都是和香水相关,跟她具有生活气息的朋友圈截然不同,并且已经很久不更新了。
在她最新的一条ins帖子有人留言,说喜欢她的作品,为什么很久不出新的香水了。
底下有人回复,可能已经江郎才尽了。
沈昀舟微微皱眉,想到那晚在鹭湖庄园的花园里,周雨浓说自己被周梁逼回国,周梁为了利益,让她和不喜欢的人联姻的事。
江郎才尽那条回复的点赞破了四位数,莫名让人感到不是那么舒服。
“喵——”
一声细声细气的猫叫声传来。
沈昀舟抬眸,书房门虚掩,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从门缝挤进来。
橘猫的右后肢受过伤,走路时一瘸一拐,它走到沈昀舟的脚边,轻轻地蹭他的裤腿,仰头看他,喵喵叫了两声。
沈昀舟关了电脑,蹲下身,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橘猫的脑袋,轻声说:“知道了,去睡吧。”
周雨浓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把沈昀舟的转账页面截图,发了一条朋友圈,设置仅沈昀舟可见。
正要起身去洗澡时,这时云夏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周雨浓接通。
云夏:“浓浓,你在家呢?你之前是去干嘛了?走得那么急急忙忙的?”
不等周雨浓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我当时看到,你好像是和沈昀舟坐了同一部电梯?”
云夏的语气有点惊疑:“浓浓,我没看错吧?那个男人是沈昀舟吧?”
周雨浓拿着手机走进衣帽间,肯定地点点头:“你没看错,就是他啊。”
云夏的眼睛微微睁大:“到底是什么急事,让你明知道电梯里是沈昀舟,也要挤进去?”
周雨浓在梳妆台前坐下来,把半扎的头发散下来,笑了笑:“我就是奔着他去的嘛。”
“谁?”云夏有些错愕,“你奔着沈昀舟去的?”
周雨浓一边摘下耳垂上的珍珠耳扣,一边说:“嗯,奔着他去的。”
她看着视频那头的闺蜜,浅浅一笑:“因为,我要让他做我的男朋友呀。”
云夏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沉默了两秒:“你说什么?你要沈昀舟做你男朋友?!”
周雨浓弯唇:“有这么震惊吗?”
“你说呢?”云夏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沈昀舟的?梁哥能同意?”
周雨浓挑眉,冷哼一声:“谁喜欢他了。”
云夏被她弄懵了:“那你又说……”
“还不是因为我哥。”
周雨浓把周梁的事情和云夏说了,云夏表示了一下对周梁的同情,有点担忧地说:“可是浓浓,爱情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沦陷,我担心……你最后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周雨浓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怎么和我哥说一样的话。”
云夏:“说明风险确实很大,你还是——”
“在我这里,风险等于零。”周雨浓打断闺蜜的话,“放心吧,有我妈妈这个例子在,我不会对爱情抱有一点幻想的。”
提到徐芝枝,云夏的语气有些凝肃:“我上个月也去看阿姨了,阿姨又发病了,以为叔叔还很爱很爱她,跟我聊结婚后叔叔还给她写情书的事,一脸甜蜜,像陷在热恋中的少女一样。”
周雨浓不说话了,唇角的弧度放平,表情有点冷。
云夏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连忙说:“对不起,浓浓,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
“没关系,本来就是这样,我妈妈就是这么可怜。”周雨浓说,“所以,你和我哥都不用担心我,我很清醒,如果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我都会马上撤的。”
云夏:“好吧,不过沈昀舟这朵高岭之花恐怕也不好折,现在进度到哪里了?”
周雨浓指尖缠弄着发梢,沉吟:“勉强算百分之五吧。”
“百分之五?”云夏嘴角一抽,“那你真是任重道远。”
“你小看这百分之五啊?”周雨浓笑了笑,“你知道,一座大坝再牢固,但只要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很快就会洪水决堤,一溃千里。”
云夏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我等着高岭之花沦陷的那天。”
傍晚,云霞满天,一辆黑色卡宴缓缓驶入沈家老宅。
梁诗宜站在门廊前,翘首以盼。
她妆容清淡,黑色的长发垂直柔顺,一袭天丝面料的白色长裙,衬得她如一朵清丽脱俗的百合花。
车子停稳,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落地。
梁诗宜连忙迎上去,看着沈昀舟,眼里带着笑意,嗓音柔柔:“昀舟哥,你回来了。”
“嗯。”沈昀舟不带情绪地应了一声,没有多看她一眼,越过她,径直往门厅里走。
梁诗宜眼底爬上一抹黯色,不过他从来都是这样冷冷淡淡,对其他女人也是,她早已习惯,微微咬了一下唇,转身跟进去。
沈星柔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沈昀舟进来,起身叫了一声“哥。”
沈昀舟颔首,问:“老爷子呢?”
沈再松昨晚让管家打电话给他,叫他今天回来老宅一趟,有事情要和他谈。
沈星柔还没来得及开口,跟在沈昀舟身后的梁诗宜回答说:“昀舟哥,爷爷和叔叔在书房里下棋。”
沈昀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沈再松和沈明谦父子俩正在棋盘上厮杀。
沈昀舟推门而入,沈再松抬头,浑厚的声音透着严厉:“你还知道回来,不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踏进这个家了?”
沈昀舟面色不动,走过去:“爷爷,您找我有事?”
沈再松瞪他:“没事就不能回来?”
沈昀舟没有说话。
其实,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要说一句“以后会常回来陪陪您”,就会讨得老爷子欢心,但他只是沉默。
沈再松神色沉下来,沈明谦看了一眼儿子,说:“昀舟,你先等一会,我和老爷子下完这局。”
沈昀舟略微颔首,站在一旁,默默地观战。
一局下来,胜负已分。
“老爷子还是宝刀不老啊。”沈明谦称赞了沈再松一句,把位置让给沈昀舟,“来,跟你爷爷对战一局。”
沈昀舟坐下来,指尖从紫檀木的棋罐里捏起一枚黑子,轻轻地落在棋盘的右上方。
爷孙俩你一子,我一子,不言不语地下着棋。
沈明谦看了一会儿,出去接电话。
棋下到一半,沈再松抬眼看着沈昀舟:“古人云‘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如今二十八岁,事业方面已经小有成就,更应该成家了。”
沈昀舟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敛着眼眸,默不作声。
沈再松:“诗宜从十一岁被接来我们沈家,在沈家已经生活了十五年,一直懂事明礼,乖巧善良。”
沈昀舟抬眸,他懂老爷子的意思。
梁诗宜原本是江城人,她的父亲和沈明谦是故友,在她十一岁那年,沈明谦邀请梁氏夫妇来京市玩,结果在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梁氏夫妇双双遇难,仅独女梁诗宜幸存。
梁诗宜没有别的亲人,沈明谦便将她接到沈家抚养。
“你父亲在你小时候曾和梁父说了娃娃亲,虽是口头约定,但诗宜这孩子品貌兼优,温柔小意,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沈再松落下一子:“我昨晚问过诗宜的意思了,她说沈家养育她这么多年,她已经很知足,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作为过来人,我还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
沈昀舟神色没什么波动,声线平直:“那您问过我的意思吗?”
“今天叫你回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沈再松说:“我们沈家对利益从来就看得不太重,更没有门第之见,诗宜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多年,彼此熟识,关系稳定,你们结婚后,只不过是换个称呼,你的生活状态也不会被扰乱,对你来说再好不过。”
他忽然一顿,眼神探究地看着沈昀舟:“难不成,你在外边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
沈昀舟:“没有。”
“那不就成了。”沈再松松了一口气,“我让你父亲去请大师选个好日子,你和诗宜尽快订婚吧。”
夹在指尖的棋子迟迟不落,沈昀舟薄唇微抿,沉默不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再松盯着一言不发的孙子,重重地敲了敲棋盘,不悦地皱眉,“你给我表个态。”
沈昀舟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半晌,才平静地说:“这件事,我会考虑。”
沈再松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沈昀舟的性格他了解,不直接拒绝,那事情基本能成。
门外,梁诗宜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听到从门缝里传出来的对话,脸上不禁一片欣喜之色。
向涓知道沈昀舟今天回来,亲自下厨,做了儿子最喜欢吃的菜。
沈昀舟不挑食,说是最喜欢,也不过是上次家宴时,向涓发现他夹那道菜,比夹其他的菜多了两筷子。
晚饭后,向涓见沈昀舟要走,拉他坐下来,让他多陪她一会儿再走。
沈昀舟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闪过。
这时,梁诗宜从楼梯走下来,拿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施施然地走到沈昀舟面前,将礼物递给他,柔声说:“昀舟哥,这是我从维也纳给你带的礼物。”
梁诗宜从小学钢琴,被接到沈家后,沈家也很尽心地培养她,如今是京市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这次维也纳音乐节,她受邀去□□演出,昨天刚回国。
沈昀舟顿了一下,接过,淡声说:“谢谢。”
随手把礼物放在一旁。
向涓赞赏地看着梁诗宜:“诗宜就是贴心,这趟出国演出辛苦了,回来还不忘给大家都带了礼物。”
梁诗宜说:“一点心意而已,希望大家都能开心。”
向涓与儿子闲聊,关心他的方方面面,沈昀舟却明显不在状态,回答得很敷衍。
他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向涓心想,似乎是从他十岁那年开始,沈昀舟与她越来越疏离,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冷淡。
沈昀舟的手机一震,有微信消息进来,他没有打开手机查看。
片刻后,他起身,对向涓说:“我走了,下次再回来看您。”
“好吧,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身体要紧。”向涓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沈昀舟:“知道了。”
梁诗宜和向涓一起送沈昀舟出去,回来时发现那份礼物还在沙发上,她赶紧拿着礼物追出去。
黑色卡宴刚开出去不远,梁诗宜一边追一边喊:“昀舟哥,你的礼物忘了拿。”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车里,沈昀舟却仿佛没听到一般。
闻韬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察言观色,不仅没有停车,还踩下了油门。
梁诗宜追了两步,看到车子越来越远,只好作罢,悻悻然地转身,打算下次见面再给他。
夜幕笼罩,一轮圆月升起。
车子驶出沈宅大门,沈昀舟打开手机,看到微信上周雨浓发来的消息。
【周雨浓】:今晚的月色真美。
【周雨浓】:可惜没人陪我一起赏月。
沈昀舟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月亮,没有回复,却鬼使神差的,又点开了周雨浓的朋友圈。
多了一条新的动态,是昨晚发的。
配图是昨晚他给她转账520的截图。
文案是——
“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还是很开心,希望最后的最后,我可以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