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思君迢迢隔青天》(四十一)

    陶骧还没回答,静漪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他还没想出词儿来转圜,就被她抬起膝来照准了要害来了一下。

    “你敢动别的念头,看我怎么办你。”静漪恶狠狠地说着,又来了一下。她手扳着他的肩膀呢,这一下虽不重,可也准的很。

    陶骧闷闷地哼了一声。

    “你还有理了!这能怨我么?”静漪说。

    “不……怨……”陶骧俯身,脸埋在静漪肩窝处,身子不动了。

    静漪推了推他,说:“喂,你起来啦……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万一有了,你想怎么样?你给我……牧之?”

    陶骧还是不动。

    她忽的有些发慌,急忙坐起来,拉着陶骧的胳膊,硬是拉不动。陶骧依旧俯身在那里。

    “你……我把你给……你……”静漪开始语无伦次。她简直要带着哭腔儿了。明明只是轻轻地一碰啊,以为不会有事儿的,谁知道会这么重。她也不敢晃陶骧,“那……让我检……”

    她咬了嘴唇,虽然说不出口,可也顾不得那些,忙掀了被子。结果她还没有把被子掀开,就见被子呼啦啦地展开来,将她从头到脚地围住。陶骧将她打了个圈儿包裹起来,扔在*上。

    “你也太狠心了。”陶骧气哼哼地说。

    大掌将静漪的小脸儿夹在中间,狠狠揉搓了两下,见她只盯着自己,停下来。

    静漪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看得他心猛的抽搐一下。

    “怎么还哭了……别哭,我开玩笑的。”陶骧将她搂住,轻声哄着。

    真要命啊……早知道,挨她几脚也就罢了,惹她掉眼泪,真是这辈子都不想的事。

    “还疼不疼?”静漪抽着鼻子问。

    “不疼。”陶骧脸上有点抽搐。

    “真不疼?”静漪还是抽着鼻子。这地儿被攻击,不疼的话……怎么可能?她心里后悔的很。一时冲动想折腾他一下,谁知道他没躲过去啊……他陶骧是什么身手呀!

    “真不疼。不信你检查。”陶骧说。

    “……”静漪刚刚还想哭,这会儿脸都成了大红布。

    陶骧知道她又羞了,清了清喉咙,说:“你看你,又不是……”

    “你还说!不准你说了!”静漪急了。

    陶骧看她这样,不禁放声大笑。

    唬的静漪心惊肉跳,只苦了她完全动弹不得,干着急使不上力气,只有瞪着他,让他别笑了……

    陶骧笑够了,才说:“放心,外头听不到。”

    “万一听到呢?”静漪又是恼、又是恨、又是急、又是羞,看着他这样毫无负担的大笑,还有说不出来的甜蜜,简直要晕了!

    “听不到的。”陶骧低头,亲在她的额头上。

    然后,他打开被子,抱着她,不动了。

    静漪原本还想说他几句,但这么静静地被他拥抱着,却让她忽的从头脑到身体都宁静平稳下来了。她往他身边靠着,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身体,就想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也好……等她睁开眼,或许一切都已经不一样。当她和他拉着手从这里走出去,外面阳光明媚,没有战争,也没有硝烟,更没有伤亡和悲伤……静漪转头亲了亲陶骧。

    陶骧没有动。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发现他又睡着了。这个发现竟让她高兴起来……她仔细看着他的眉眼——整齐的往鬓边扫去的浓眉,一根根眉毛乌黑发亮;睫毛弯弯的,真长,手指尖触到,他的眼珠会动一动……大概因为他不常笑,脸上紧绷绷的,没有笑纹……她看着看着,不禁微笑。算一算时间,的确该起*了。她又躺了片刻,悄悄起身。

    陶骧拿进来的布袋放在桌子上,她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干净的便装制服,连**都有。这让她觉得欣喜。想起来昨晚洪参谋说过要给她送衣服的,她一时累了,竟然忘记。这想必是她的东西。

    静漪将衣服换上。制服衬衫的颜色是浅草灰色,裙子仅仅及膝,衣裙都线条简单而硬朗,虽然不是很合身,不过干干净净的,穿上身立即有说不出的爽快。她走到洗脸盆边上,对着镜子看了看,将领扣系好。

    陶骧的洗漱用具也都摆放的很整齐,静漪仔细看了看,从洗手盆下方的柜子里,取了一套新的出来。她可不打算破坏他的规矩。明知道这人最不喜欢人家乱动他的东西。

    她洗脸的工夫,听到外头有声响。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钟——在平时的这个时间,她多数都在家里陪着婆婆和女儿用早点,而他想必不会有多么规律,应该是有时间吃饭就吃一点、有时间睡觉则睡一会儿吧……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装到那只空着的布袋子里。她可不想弄出声音来吵醒他。难得这会儿没有发生什么必须叫醒他来处理的事呢……

    陶骧终于睁眼,手臂一伸便警醒了——他是平躺在*上的,怀里已经空了——他眯着眼,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在*边,背对着他……他的目光定在这背影上了。

    静漪身上的这裙装并不太合适,显得她越发的瘦了。那细细的腰肢原本便不盈一握,现在看来,更是柔细的可以。裙子有些短,小腿完全露在外头……他想想,这似乎是他头一回看到她穿这么短的裙子。光裸的小腿,雪白的脚踝,细而高的鞋子……他轻轻咳了一声。还没等他开口,静漪回过头来,看到他醒了,眼睛立即弯成了月牙儿,说:“我得马上上去看看情况。你快点起来,别赖床……瞧你,囡囡如今都不赖床了呢。你几岁了?做人家爹爹也这么多年了……快些啦,你这样,很不像话哦……”

    静漪细声细气地咕哝着,陶骧要说的话就含在了口中。他眼看着她手中掂着的首饰一样样的丢到手袋里去,卡扣“咔哒”一声响,她仿佛是把一把星星摘下来藏好了——陶骧吸了口凉气。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气馁……静漪这会儿跟他提什么要求,他恐怕也会答应的。

    于是他伸了个懒腰,手臂一撑,坐了起来。被子滑下来,落在腰间,他伸手过来,望着静漪,说:“来。”

    静漪背了手,摇头。

    陶骧浓眉一展,挑了半边眉,说:“过来,就坐一会儿。”

    “那你不准乱来。”静漪说。

    陶骧无奈点头。

    他已经开始怀念,她迷迷糊糊地说要抱抱时候的样子了……但是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女人呢?

    静漪看出陶骧眼里又犹豫片刻,走近些,坐到*沿上。

    陶骧从背后抱了她,说:“等下我让人送你回去。”

    静漪向后靠了靠,侧脸亲亲他,说:“不用。阿僖这会儿一准儿还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候着呢。你就甭操心了。我会平安回去的。”

    陶骧顿了顿,问:“母亲和囡囡他们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事小心。知道?”

    “啰嗦。”静漪眼眶一热,腮帮儿都酸了酸,笑的就有点儿勉强,“知道啦……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您都一气儿嘱咐了吧,老爷。”

    陶骧不说话了,只是收了收手臂。

    静漪见他如此,又后悔自己开他玩笑,忙说:“我懂的……你别担心,好么?你也别每天都惦记我,偶尔给我写封信呀、发个电报就好了……我总等你的。还有……我刚是吓你的,别瞎操心。我懂该怎么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过事儿有万一。万一呢……我再和你商议的。”

    陶骧滚烫的唇吻了吻她的耳垂,她声音低下去,终于停了下来。

    “别胡思乱想。不准你这样。”陶骧说。

    “谁胡思乱想……还不是你么……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静漪握着陶骧的小臂。他身体有点紧绷,手臂硬的像铁。滚烫滚烫的,让她都不敢使劲儿,生怕一用力,他再火星四射的……她心里其实乱着呢,可又说不出来。

    她还是有些怕的。

    “要是女儿就更好。我是想说这个。”陶骧再收了收手臂。

    静漪怔了片刻,才意会过来。她险些要叫出来,但是她最终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半晌才回了下头,嘴唇碰了碰他的下巴……她扶着他的面颊,很信赖很依恋地望着他,说:“放心。”

    他们应该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但是见面说的最多的,最终也就只有这两个字了。这既是给对方承诺,也是给自己信心。

    “好了,快些起来。”静漪拉开陶骧的手臂,起来整理了下头发和衣裙。接着她便去开了他的衣箱,“这套可以吧?来,换上。”

    她从衣箱里取了干净的内*和制服来,给陶骧放在面前。看他还是一副有点儿闷闷不乐的样儿,微笑着,指了指衣服。

    陶骧作势要掀被子,静漪急忙直起身来。哪知陶骧只是吓唬她,她跺了跺脚,看他脸上露出笑来,转过身去,去给他预备好洗脸水和牙粉——从镜中看到他已经穿好衬衫,她回过身来,看他系着扣子。原本就狭窄的屋子,因为他往这里一站,显得顿时更小些……她闪开些,让陶骧过去洗脸,自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倚着舱壁看他。

    陶骧刷了泡沫在脸上刮胡子,那模样像个老头儿……她微微含笑。陶骧从镜中看到她,动作停顿了片刻——她看他看的出神,像是每个微小的动作都不想错过似的。

    许是离别在即,才如此贪婪……

    陶骧转了脸不看她,锋利的刀刃却险些划破他的下巴。他一省,低头洗去泡沫。

    静漪抽了领带在一旁等着。等陶骧洗好了脸,过来替他系上。军装领带的质地不是很好,磨着她的手指,有点发痛。她看了看手指,低声说:“再这么下去,被服供应都成问题了吧。”

    陶骧沉默着,没有出声。

    静漪看看他脸色,低声说:“还有件事,想必你也收到消息了……晴子和一郎在上海。我见过一郎了。晴子把一郎照顾的很好,眼下也不需要什么帮助。反而还有余力想要保证我们的安全。不过她的处境也有些复杂。如果她有需要,我会帮她的”

    她将领带结往上推了推,退后一打量,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晴子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有人专门留意她的行动。你保全自己就好。明白吗?”陶骧说。

    静漪点头,说:“这我明白。那敦煌呢?他与我谈过一郎。”

    “也同我说过。我的意思,为了一郎安全,也暂时不要接触了。”陶骧说。

    静漪想了想,点头答应。

    两人沉默着,陶骧低了头——她脚上仍然踩着昨晚那对漂亮的跳舞鞋子,使得这一身素淡平凡的装束下,又有了出挑的地方……他眉头一皱。

    静漪也低头,忍着笑,道:“裙子是短了些。不过这会儿也只好这样。依我看,军装也的确节省布料呢,每套军装裙子短上一两寸,就能省出不知多少来。是不是?”

    “这叫什么话!”陶骧被静漪看穿心思,笑道。

    舱门被敲了两下,外头有人来。

    静漪趁着他去开门,在他耳边说:“反正你得记住,眼睛不准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