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家宴

那壮汉转过身来,声音中没有丝毫犹豫,“是,又如何!”

  “这位兄台应该是打算常居帝都吧!”凌子悦来到那壮汉面前,“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穿上这里的服饰?这样就不会遇到刚才那样的情况了。”

  谁知那壮汉道:“我本就是戎狄人,就算归降了云顶,骨子里流的也还是戎狄人的血!我从来不以戎狄为耻,为何要改装换面?”

  此话一出,光明磊落,云澈忽然对他更加欣赏了。

  “说的好!不知道兄台名讳?”

  “我听得在云顶问别人名字之前都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云顶王朝不是称自己为礼仪之邦吗?”

  凌子悦本以为云澈会生气,没想到他倒是兴致高昂,“在下云澈,这位是我的同窗凌子悦!”

  “哦!我是戎狄人,名叫呃布诺!我的主人归顺了云顶,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那个巷子里就是我住的房子!”

  云澈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不过说出名字,这个呃布诺就把什么都交待了,连自己住哪里都说出来,还真是坦荡到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诶?既然你是降臣的侍从,为什么没和你的将军一道住在他的侯府中?”云澈好奇地问道。

  “云顶王朝的天子说了,既然我的将军归顺了云顶王朝,云顶王朝就会保护他的安全,不需要我了。于是赏赐了我银两,让我以此安身。”

  “可是帝都城里多出个戎狄人实在扎眼,你为什么不到更加偏远的地方居住呢?也许会自在许多。”云澈再问。

  “我的将军就在帝都,我又怎么能离他而去?”呃布诺回答的理所当然。

  云澈心中却有所震动。被称为蛮夷的戎狄人尚且有如此忠心及血性,再反观那些朝臣们,个个维护的都是党派的利益,有几个真正为君命是从的?

  “那你的家就在那里,一定有很多戎狄玩意儿吧?呃布诺,能带我们去看看吗?”凌子悦笑着问。

  呃布诺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笑容清朗,没有丝毫市井百姓对他的厌恶之情,自然觉得亲切,“没什么不可以的,你们跟我来吧!”

  凌子悦朝云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窃喜着跟着呃布诺去到他的家中。

  呃布诺的家充满着草原儿女的粗犷之气,墙面上摆着弯弓,还有戎狄人独有的箭羽。桌上并未摆放任何茶具,倒是有几个陶土烧制的碗。

  “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饮茶,茶叶却是很香,但是煮起来麻烦。帝都的羊奶虽然没有草原上的香醇,但好过没有!”

  呃布诺煮了羊奶给凌子悦还有云澈倒上,膻腥味传来,云澈咽下从腹中翻上来的酸水,倒是凌子悦咕嘟咕嘟喝了两三口下去,上唇一圈白色的泡沫,云澈看了便笑出声来。

  “呃布诺是个粗人,若有怠慢之处……请二位原谅。”

  云澈摸了摸座下的毛毡,很是柔软,而且是一整块裘皮,丝毫没有浪费的地方。

  “呃布诺,你以真心待我二人,又岂有丝毫怠慢?”

  想必这呃布诺来了帝都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云顶的人与他说了这么多的话,所以他对云澈与凌子悦也十分热情。

  从呃布诺的口中不难得知,戎狄尚武,所有的将军都是从军士中选出。赫连单于每月都会摆下擂台挑选勇士,赢了的勇士可以得到一支百人的小队,这些小队集结起来在北疆抢掠,他们谁掠得的财务最多,谁就有机会率领千人的军队,面对云顶的铁骑,谁打的胜仗越多,谁就能被拔擢为将军。

  戎狄尚有一套甄选人才的方法,而堂堂云顶王朝却是世卿世禄。在没有像是赵云谦那般的奇才了。

  “那不知如今的戎狄中将中,谁最有能力?”凌子悦问道。

  “自然是左将军阿依拜穆。他志军严明行事果断,从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一手被赫连单于提拔为左将军,这个人很厉害!他的儿子名叫莫勒扎,也是个厉害角色!”

  云澈点了点头,戎狄的左、右将军自然是十分了得的。反观云顶,竟然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将军来。什么“以文御武”,连自己的家门都守不住了还在想着提防武将擅权?

  而他云澈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可用之人。羽翼未丰,如何翱翔?

  呃布诺讲了许多戎狄游牧的习俗,云澈听的目不转睛。

  不知不觉,一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凌子悦看了看窗外日薄西山,赶紧暗示云澈须得向呃布诺告别了。

  道别时,直话直说的呃布诺开口问道:“看两位的穿着打扮,家世非富即贵。呃布诺不解,两位不介意呃布诺乃云顶王朝仇敌的戎狄人吗?”

  凌子悦轻笑出声,“呃布诺,你既已经降了云顶王朝,便是云顶王朝的子民。我们为什么要介意与自己的同胞为友呢?况且,天下如此之大,又不仅仅只有云顶王朝与戎狄。本来两国可以互通有无,但是戎狄的国君却更喜掠夺,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也就不能由你来负担我们对戎狄国策的不满。”

  呃布诺蹙眉,仿佛很用力地在思考凌子悦所说的话。

  “呃布诺,既然在戎狄时,你的国君没有给你施展才华的机会,既然到了我云顶王朝,希望你能真心融入这里,我云顶王朝海纳百川,在这里总有一个人会赏识你。”云澈高深莫测地一笑,朝着巷口走去。

  凌子悦紧随他身后,小声道:“你是不是希望有一日像是呃布诺这样的人能够为你所用?”

  “那是自然。”

  “你就不怕他临阵倒戈?”

  “为什么要害怕?像是呃布诺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是真心归顺,那么他就不会接受我对他委以重任。他心性耿直,若是你信任他,他会成倍地回报你的信任。”

  “阿璃。”凌子悦忽的停了下来。

  云澈也跟着转身。

  “会有的。”

  “什么会有的?”云澈好笑地问。

  “有识之士会聚集在你的身边,以做你的臣子为荣。”凌子悦极为认真地说。

  云澈淡然一笑,“我现在已经有一个见识广博心思慎密并且绝对不会背弃我的同伴。所以我从不怀疑我的将来。”

  两人回到了帝宫,只差半刻就过了宫禁的时辰,自然免不了被锦娘说了一通。

  “臀下,今日宁阳郡主带着云羽年来看望陛下了,陛下的咳疾是越来越严重了。”

  云澈听到此,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云羽年来了太子宫中,问及臀下去了哪里。”

  “什么?你不会告诉她了吧?”云澈不满道。

  “奴婢自然没有,只是对她说臀下许是去上林苑狩猎了。”

  云澈对锦娘的回答颇为满意。

  倒是一旁的凌子悦道:“其实云羽年性格率直,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比起那些口蜜腹剑之辈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阿璃你只要稍稍耐下性子哄哄她,她必然也对你和颜悦色。君不见云羽年每次入宫都打扮的十分细致,女为悦己者容,可见她有多喜欢你。”[!--empirenews.page--]

  云澈别过脸去,十分之不悦。

  云羽年精心打扮,要取悦的从来都不是他云澈。只有凌子悦才会这般后知后觉蒙在鼓中啊。

  “就算她如你所说率直,只是稍有骄纵罢了。但她母亲可不是省油的灯!”

  “就是这不省油的灯才是阿璃你极大的助力啊!”

  “不与你说这些!”云澈明显是生了闷气,大力地在案几前坐下,翻起书简来。

  凌子悦只得叹了口气,回去了自己的寝居。

  只是还未到晚膳十分,锦娘便被洛皇后召去了。

  长鸾宫内上座者不仅仅是洛皇后,还有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脸上略显不悦,与洛皇后道:“这太子现在是怎么回事?每每我的羽年入宫看他都失望而归。若是太子真的对羽年无意,这桩婚事其实也不必勉强,我自会去与陛下还有我母亲镇国公主说清楚。”

  “姐姐切莫生气。若是直接问澈儿,他一定是不肯回答的。所以我唤了锦娘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宁阳郡主。”锦娘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其实云羽年这次来想见的是凌子悦啊,没看见她还带来了子悦送给她的纸鸢吗。

  “锦娘,我问你,太子终日都在做什么?可是心中有了其他人?”宁阳郡主未等洛皇后发话就急不可待地开口了。

  “禀宁阳郡主,太子每日五更晨起,接受太傅的授学。午憩之后,或是温习功课,偶尔去上林苑狩猎或是去校场骑射,并无特别。宫中女子多为宫婢,据奴婢所知,太子并未对任何一个宫婢留意。”

  “那太子都和什么人在一起?”宁阳郡主继续问道。

  “还能和谁在一起,不就是云恒候的庶子凌子悦吗?”洛皇后笑道,“这也难怪澈儿总与凌子悦在一块儿,他们一起读书,澈儿到了这个年纪自然心性外放喜欢骑射狩猎。羽年是女儿家,总不能让她跟着澈儿跑去上林苑或者到军营里看禁军操练吗?”

  “这太子总把心思放到这些事情上面也不是个办法啊!羽年是女儿家,他们俩喜欢的东西肯定是不一样的,长此以往我怕他真把羽年给忘了!”

  洛皇后笑道:“澈儿那是没开窍呢,对男女之事还不上心。”

  “太子都多大了,还不上心?若是没开窍,咱们啊就让他开窍!”

  “这……不知道姐姐有什么建议?”

  宁阳郡主笑了笑,“这有何难?就在这宫中找一个身世清白在那方面有些经验的宫婢去教教太子不就成了?等太子懂了这些,咱们再打发那宫婢出宫不就行了?”

  洛皇后恍然大悟,“唉,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疏忽了啊!澈儿也确实到了该学学这些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