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褚青娘回到家,魏文昭已经回来有一时了,穿着家常便服坐在桌边,怀里坐着小儿子。

魏思成正眉飞色舞叽里呱啦,跟父亲说西域伯伯如何有趣,看见母亲回来,哧溜从父亲腿上滑下来冲过去。

“娘~”抱住褚青娘小腿,仰着脸,冲母亲笑出糯米牙“成儿可想娘了!”

马屁精,褚青娘腹诽一句,笑着抱起儿子:“娘也可想成儿了。”

谭芸芬听的噗嗤笑了:“搞得好像你们母子分别几年似的,明明才两个时辰不到。”

魏思成在母亲怀里高高昂起下巴,对着谭芸芬一副,你不懂,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个时辰就是……”

小家伙伸出两根肉乎乎手指,然后发现两个时辰不是两日,他……算不出来。

“爹爹!”机灵的小家伙立刻回头找帮手。

魏文昭笑着起身走到褚青娘身边,拉住儿子小肉手,柔和道:“两个时辰就是六分之一日,就是半年。”

小家伙立刻有了底气,扭头对着谭芸芬宣布:“我已经半年没见娘了,当然很想。”

谭芸芬忍笑:“那可幸亏是两个时辰,要是一天没见,那不是三年没见……”

“三年啊……”谭芸芬食指点着腮,做出思索模样,然后‘恍然大悟’,做出惊吓样子,“三年前,你还没出生呢,那不是一辈子没见过?”

一辈子没见过?魏思成迷茫了:“那娘都不认识我,怎么生我啊?要是生错了怎么办?”

生孩子还有生错的?褚青娘对着自己小儿子,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魏思成看一眼他娘便秘的表情,转头寻求爹爹帮助,魏文昭捏捏孩子小肉手,笑着教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反过来就是三秋不见如隔一日,原掌事出去才半天,怎么谭嬷嬷就想的紧呢?”

小家伙没听懂前边,后边听明白了,立刻挺起肉乎乎小胸脯,怼谭芸芬:“原叔叔才出去半天,谭妈妈为什么想呢?”

什么一日三秋、三秋一日,谭芸芬听得一愣一愣。褚青娘懒得理会魏文昭,把孩子放下去,拍拍肉突突小屁股,笑道:“成儿饿不饿,有没有等娘一起吃饭?”

“饿了!爹爹说要等娘回来一起吃!”脆生脆气,中气十足。

褚青娘刚要笑着说什么,竹帘轻轻一响,魏奇走进来对魏文昭欠身:“老爷有些公务。”

有些公务,那意思就是不能让外人听到,魏文昭笑容微敛,跟魏奇出去。

院里,魏奇在魏文昭耳边低语:“明王那里刚送来消息,说是夫人……”

褚青娘隔着窗户,看魏奇在魏文昭耳边窃窃低语,只是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褚青娘收回清冷思索的目光,低头笑着拉起小儿子手:“咱们去洗手。”

一顿饭吃完,魏文昭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公务,将每日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临起身又叫魏奇进去,淡然吩咐:“明日你去应天府一趟,让周志通派人……”

魏奇听完诧异地看向魏文昭,似乎不敢相信,魏文昭却只是淡然。魏奇很快收回诧异,低头抱拳:“奴才知道了。”

魏文昭绕过魏奇,负手往映霞苑去,魏奇抬起头看着魏文昭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门。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半天一声叹息才从魏奇胸口溢出:何必呢。

夜里魏文昭依然留在映霞苑,隔着孩子用眼光描画褚青娘眉眼。他的目光痴情迷恋,心里却是清冷一片:剑兰马场?燕州最大的马场,你不用想了,别的也可以渐渐不用想了,青娘你以后就好好呆在家里,照顾我、陪孩子吧。

魏文昭转身仰面向上,眼睛在夜里闪着暗光:青娘,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吏部尚书有多大能耐,你以为一个空衔宜王真能护住你?

第二日,褚青娘趁着褚童带魏思成去花园玩,写好信交给珍儿,吩咐:“即刻飞马送往燕州,让程先生尽一切能力稳住局面,实在不行和蒋家分了剑兰马场也行;京城这边让商行立刻出人,花多少银子在所不惜,在兵部活动,用最快速度请书记前往燕州核查丈量。”

“是”珍儿双手接过信,叠了几叠别在腰间,立刻往外走,只是出去不过片刻,珍儿又神色慌张闯进来。

“奶奶,不好了,商行送来消息,异宝阁被应天府派人查封了!”

三子珍从运河第一船货开始,将近七年第一次被查封!

褚青娘心里一突手心发麻,她紧紧握住手心,等那麻意过去,才镇定开口问:“信送出去没?”

珍儿一滞,脸上泛出惭色:“奴婢忘了。”

褚青娘头脑很快清晰起来,一样样吩咐:“先把信送出去,然后问清楚异宝阁为什么被封,李家康现在又在做什么,伙计们怎么安排的,对外怎么说辞,全部问清楚然后回我。”李家康,异宝阁掌柜。

也许冷静能感染,珍儿咽了咽口水,压下心慌:“奴婢现在就去!”

等珍儿出去,褚青娘才发现自己后背发凉,异宝阁开了一年多,生意虽然不敢说火爆,但是本着物以稀为贵,又打着皇家特供的旗号,其中利润十分丰厚。

也因为皇家特供的旗号,和皇商身份,应天府敢封必然问题不简单,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褚青娘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房檐下红柱绿栏的走廊,走廊外一株西府海棠,浓绿的几乎溢彩;再往远处是忙碌的下人、深红月季、以及半墙粉色蔷薇。

异宝阁被封,还不是最可怕的,毕竟里边东西褚青娘心里有数,可怕的是,如果有人拿皇家特供说事儿。

皇家特供,那是供奉到御前的东西。

褚青娘下意识摸上手腕玉镯,凝神细思,不知怎么想到魏奇那日在魏文昭耳边低语。

‘咯咯咯’清脆的笑声从院外传来,然后结实的魏思成从门口跑进来。

“娘,我饿了!”

后边紧跟着大半人高的小少年,褚童唤他:“慢点,小心别摔了。”

看见孩子,所有心思都收敛起来,褚青娘自然露出温和慈爱的脸色,弯腰给跑进来的小儿子擦汗,站起来给二儿子整理衣领,还要关心:

“童儿饿不饿,国子监先生教的怎么样,和同窗能不能处习惯?”

褚童抬起脖子让母亲忙碌,一边温顺回答:“国子监先生都很博学,儿子喜欢;同窗年纪比我大,很多有真才实学的,让儿子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读书不是一日之计,不要太辛苦。”褚青娘心疼二儿子,四个孩子,只有褚童生来单薄,比魏思颖小时候还瘦。

褚童眼里带着孺慕,母亲总能让他感觉心里暖暖的很踏实:“儿子知道,娘不用太挂心。”

因为魏文昭中午不回来用饭,褚童几乎天天中午陪着母亲弟弟用饭。

心思细密堪比魏文昭的褚童,没有发现母亲心里有事,当然褚青娘不会在孩子面前露出情绪,所以褚童没发现也正常。

中午吃完饭,褚童回小院,魏思成午睡,褚青娘坐在床边慢慢替小儿子打扇。

珍儿蹑手蹑脚走进来,轻声道:“夫人都问清楚了,应天府查封原因是,异宝阁许多香料,没有经过官府查验,怕里边有害人成分,所以查封了。”

褚青娘扇子微微顿了顿,继续给小儿子慢慢扇风:“李家康怎么处理的。”

“这事儿根本就是找茬,香料有没有问题,咱们都卖了快两年,李掌柜还在应天府申诉,伙计们我让先回家了,对外说辞商行几个笔墨还没商讨出来。”

褚青娘放下扇子,略想片刻,吩咐:“申诉的事找个讼师,异宝阁所有西域香料、精油、调料全部下架,现在只卖珠宝和织物,让应天府撤去封条;至于香料那些,凡是供奉到御前的,请太医院出证明然后重新上架;至于对外说辞……”

褚青娘敛下睫毛,细细想了一会儿:“就说应天府惯例抽查,等结束所有香料即可上架。”

这么说是三子珍对自己货物有信心,也是让买家放心的意思。

“是。”珍儿屈膝出去办事。

异宝阁总算磕磕巴巴开了一楼二楼,可没两日程望焕快马送信来,他们一船货物在运河被扣押,原因是茶叶需要重新查验有没有霉变。

三子珍的茶叶生意做了七年,大都是中低档,供京城百分之十的茶庄,甚至杂货铺,货郎。

珍儿有些急:“怎么会这样,不过一些普通茶叶,还有宜王府路引作保!”

褚青娘眉目一片淡然殓下眼皮,多么相似的感觉,就好像当年她在怀安,忽然间吴俊就出事了,然后是文家,陆家。

“夫人,这批货都有契约的,要是不能按时抵达……”那得赔多少,最要紧是耽误下家生意,很砸名声。珍儿急得跺脚:“不如咱们请宜王写一封信过去?”

“不用”褚青娘拒绝,宜王路引都有人挡,写信又有多少用处。要是被拒伤的是宜王体面,就算成了,宜王也是损伤威严。

褚青娘吩咐:“让奶娘带成儿去宜王府,找姐姐、外甥玩,吃过晚饭再回来。”

“……是”珍儿觑着褚青娘淡然情冷的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褚青娘不想解释,她静静坐在厅中等魏文昭回来。

魏文昭回来还没有换下官服,领口一圈汗湿,看见褚青娘坐在桌边,有些奇怪:“成儿呢?”

褚青娘抬眼看他:“剑兰马场到现在,兵部还不肯发公文派书记去核查;异宝阁被封,到现在却拖拖拉拉没人好好检查;三子珍一船茶叶忽然被拦,说要重新查验。”

魏文昭拿毛巾擦汗的手顿了一下,笑道:“这么巧?你别着急,就算本官家眷也要配合官府查验。”

褚青娘看着魏文昭擦汗,没动只是冷笑道:“是你做的?”虽然是问句,却用的肯定语气。

“这话说的”魏文昭笑,“青娘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