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雨蹲在窗外,已感觉不到严寒,浑身从头到脚凉了彻底。
她还在家时,便常怂恿师兄们一起偷爹爹的酒喝,酒量自小练出来了,不可谓不好。
哪知今夜几杯酒下肚,便头晕脑胀,昏昏沉沉的。
原以为是一夜未眠困顿了,哪知他竟在其中下了药!
她方才一时紧张,倒未觉出来异常,此刻才发现眼睛模糊,思绪一团浆糊一般。
眼瞧着凝霜准备出门去寻她。
苏秋雨忙自窗下离开,谁知情急之下踩了枯枝,卡擦一声。
屋内两人一惊,沈梦喝道:“什么人!”
苏秋雨死死地躲在窗底下一动不动。
沈梦一步跑到窗边,打开窗户,院子里黑漆漆的一览无余,被灯笼照着,雪地上白花花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回应他的只有屋外呜呜风声。
凝霜跟在身后嗤笑道:“你倒是一惊一乍的,不过是风声罢了,这是你的地盘,还怕有人偷听了不成?”
沈梦啪地关了窗户道:“你说的有理,快去吧。”
寒风呼呼,苏秋雨蹲在窗户底下感到双腿麻木,浑身冰冷。
果然好一会屋内又传到沈梦的声音道:“没人,看来确实是我多心了,你快去吧。”
凝霜这才从屋内出来,提了灯笼往客厅去了。
苏秋雨挪了挪已经冻麻的脚,昏沉的脑袋在寒风里吹着倒是清醒了些。
她一直记得,来的时候,那片假山便在左手不远处。
她咬了咬唇,循着夜色,不一会便摸到了假山处。
天寒地冻里,假山的石头疙瘩冷得也如铁一般。
她寻那最边角最潮湿的地方,一个个扳开石块。
只有远处檐下挂着灯笼,在寒风里飘摇来去。
昏暗的光透到这里来,让她原本就有些模糊的视线愈发难受。
凝霜已经去寻她了,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扳开第八块石头的时候,终于瞧见一窝拇指粗细,金黑相间的蛇团在一起。
正是寒冬腊月,这群蛇有粗有细,挤挨在一处,还在冬眠。
只是药效似乎发作了,苏秋雨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她咬了咬舌尖,口中溢出一片腥甜来,这才寻回些神智。
再不耽搁,从袖子掏出一只火折子来,轻轻一吹,那火折子摇摇摆摆地燃烧起来。
好在此假山背阴处,小小的火苗并无人发现。
只是那群正在冬眠的蛇却受了影响,渐渐扭动起来。
许是天性里对火的恐惧,让沉眠的蛇们从梦中惊醒。
苏秋雨浅淡的目色一凝,就着火光将手伸向一只蛇口。
那蛇正自受惊,瞧见送上来的一只手,毫不犹豫立时张开红信便咬了一口。
一股尖锐的刺痛自手背传来,苏秋雨冷着眉眼一声不吭,收回了手,便往回跑。
雪夜里无人,一口气跑到廊下,跺了跺一脚的雪,便叫道:“不好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极是显耳。
惊得屋内的沈梦并几个小太监都跑了出来。
苏秋雨跌跌撞撞跑上前去,脸色灰白,有气无力地道:“沈总管,不好了!”
沈梦瞧见她迷蒙的模样,以为是酒中的药起了作用,遂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惊慌。”
苏秋雨一把将手递上前去,众人这才瞧见,她的手背上一圈紫黑,正中一个小血点正往外冒着血。
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苏秋雨哭道:“有蛇!有蛇!奴婢方才在外头方便,哪知被蛇咬了!”说着就势要倒。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蛇。”
沈梦话还未说完,哪知身后的小太监们也惊叫起来:“蛇,真的是蛇!”
一群金黑相间的蛇,游移着身体,拼命地往屋子里爬去,哪里暖和就往哪里钻。
“快!它们跑进沈总管的卧室去了!”
沈梦面色一白,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翘着兰花指就骂道:“快!一帮小兔崽子傻愣着做什么!快去抓蛇啊!咱家最怕这些个滑溜溜的东西了。”
屋内的众人也被惊动,众人拿棍的拿棍,拿酒的拿酒。
一时屋子里鸡飞狗跳,沸反盈天。
苏秋雨两项毒素发作,愈发头晕脑胀,双目模糊,只朦胧地瞧见光晕里,一团团模糊的人影来来去去。
众人忙着抓蛇也顾不得她,她忍着眩晕扒住门框,却还是从一片迷蒙中瞧见了床帐边上挂着的那块方玉。
她指着那处对众人大叫道:“快,蛇在床帘子上!”
一旁的小太监也不管有没有,闻声就是一棍子砸了下去。
哗啦。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只方玉,被砸得落了地,碎地四分五裂。
这声脆响惊醒了在门外跺脚的沈梦,他黑红着脸,哎呦跑上前去,抓住地上的碎片就心疼不已。
这方玉价值不菲,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如今碎成这样,就是一堆废物了!
他越想越气,举手就给那小太监一个耳光道:“瞎了眼的混账东西!这玉比你的狗命还要值钱!你就给敲碎了!”
那小太监哭丧着脸,诺诺地不说话。
苏秋雨却扯出一丝笑来,感受着袖子里温润的玉质紧紧贴着皮肤,心头大松,顺着门框滑倒在地。
那玉在这里多一刻,便要多受一刻的玷污。
而且自己此刻中了蛇毒,他们今夜对自己的盘算也便全都落空了吧。
一群人手忙脚乱,终于将逃进屋的蛇们撵走的撵走,打死的打死。
沈梦不放心,又命人在他屋子周边撒了许多的雄黄粉。
闹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这才抽空发现苏秋雨脸色黑沉沉地,倒在了门框边上。
她中了蛇毒,若是不救,这命在不在都难说。
当真是晦气!
沈梦与凝霜互视一眼,知道今夜再难成事,只是这苏秋雨总不能死在这里。
他当即命司药库的管事道:“速速去你那处寻些清热解毒的药来。”
这宫里人多,防着蛇虫鼠蚁,倒也常年备着这解毒之药。
至于能不能救回命来,能救回来多少,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司库得命,便飞快地遣人去了。
凝霜指挥几个宫人将苏秋雨带回屋内去救治,转头叫海棠,却不见海棠的踪影。
这才想起,从方才到如今,都未见到她。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小妮子都未出现,这是跑哪里去了!
她心头隐隐升出不好的预感,只是却不便说出。
沈梦却已从惊慌里回过神来,这才奇道:“这寒冬腊月的,怎么会有这许多蛇!”
他在宫中浸营多年,不过瞬间就明白过来,一定是有人捣的鬼!
这苏秋雨是第一个发现蛇的人,可她昏迷着,也不好盘问。况且她自己被蛇咬了,倒洗清了一些嫌疑,毕竟被这金腹蛇咬,稍有不慎便要丢了性命,没有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还有什么可疑的人?
不过约略一扫,他突然道:“凝霜,咱家记得你今日还带了一个宫人来?”
凝霜一惊,却道:“许是方才被蛇吓到躲起来了。”
“此刻人呢?”
一旁吉祥公公躬身上前低声回禀道:“奴婢瞧着她一个人出去了。奴婢上前问,她只说是寻个地方方便一二就来。不过这许久了,还未见人。”
“去找!”
“是。”
哪知众人还未散去寻人,却听远处院们处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
守在院门口的小太监急吼吼地跑回来,大冬天的脸色通红:“沈总管,不好了!禁军来了!”
他话音过,已见一群禁军黑沉沉的直往此处来。
沈梦心中大惊,今夜怎得惊动了禁军!
他忙上前去,这才瞧见禁军中押着一个女子,哭得面上脂粉都花了一团,衣衫散乱,仔细一瞧,不正是凝霜带来的海棠?
还未细打量,当前的统领如炬的目光四下一扫,沉声道:“沈总管。”
沈梦识得他,拱手作礼道:“赵将军。”
赵将军收回目光道:“这么晚了,宫中早已宵禁,沈总管这里何以还如此热闹?”
沈梦慌忙道:“实在是方才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堆蛇来,咱家怕得很,这才喊各位前来帮忙。扰了各位巡夜的大人,实在是望海涵。”
说着亲自上前,自袖中掏出一个金闪闪的东西,就往赵将军袖中塞:“将军巡夜辛苦。”
赵将军早瞧见地上乱七八糟的蛇尸,还有远处屋内影影绰绰的人影皱了皱眉头,命人将海棠押解上前,扔破布一般地扔在地上。
海棠倒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早吓得说不出话来。
“此女子胆大包天,大半夜竟在宫巷里乱闯,还欲纵火!幸得王统领路过,发觉了异常。王统领原直接要送去慎刑司,但想到是你们的人,便着我送来了交于你发落。”
沈梦听闻王统领的名字,脸色白了几分。
这宫里人称王统领的,只有那位太子殿下身边贴身侍卫,龙虎卫统领王忠信!
他宫中的人撞在了王统领的手里!
当即点头哈腰道:“劳烦了王统领,实在是奴婢的罪!这个贱婢大胆包天,王统领既要送慎刑司,奴婢又怎能留她?”
“来人!立刻将她押去慎刑司问罪!”
海棠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当即大叫道:“不不不!沈总管饶命!”
叫完瞧见凝霜立在一侧不远处,又扑爬着抱住她的腿道:“凝霜姑姑救我!姑姑救我啊!”
凝霜的脸早已比这天色好不了多少,海棠竟然悄悄遣出了宫门,当真是胆大包天!
此番只怕要连累自己,忙用力将脚上的海棠踢开道:“你既犯下如此大错,我怎能宽宥你!”
海棠哭得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几个太监上前用力来抓她,她惊恐尖叫着,这才想起今晚害她如此的人,不由大叫道:“是苏秋雨!是苏秋雨那个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v前随榜,v后日更哈。
明晚12点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