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抬头的时候,沈梦居然已经走了。
凝霜也起身道:“你们两个好生坐着,我方便一下,去去就来。”
海棠忙道:“奴婢去服侍姑姑。”
凝霜并不看她,只是摆手道:“不必了。”说着自顾起身去了。
不知是否故意,几个小太监轮番来劝酒,苏秋雨无法,也多喝了几杯,白雪一般的双颊透出粉红,如雪地桃花,更添娇色。
不一会便感到头目有些眩晕,许是一夜未睡,实在有些疲累。
而沈梦和凝霜却都未回来。
海棠忍不住轻笑道:“某些人熬了一夜看来是白熬了,唉,白白浪费了一夜的苦心啊。”
苏秋雨落了酒盏,也不看她,漫不经心地道:“熬夜这事,我最擅长了,尤其在夜里拿个绣花针绣绣东西。。就是不知道准头如何。”
海棠听闻面色一白,再不说话。
苏秋雨却拉了她的衣衫笑道:“我们同在宫里做事,本就无冤无仇的,为的不过是出人头地,只要你不挡了我的路,我们何必弄成这幅模样?”
海棠戒备地道:“你想说什么?”
“沈梦的为人,你比我还清楚,你难道甘愿一直呆在这里?”
苏秋雨凑近了她的耳朵,外人瞧着便要以为她们是最好的闺蜜。
连说出来的话也是如此:“你若是愿意帮我,今夜我万一得了宠,瞧我们住一起的分上,我便是带上你一起又有何难?去文元殿甚至体元殿里做个得脸的宫女,不比在这里强?”
海棠像看疯子一般地看着她道:“你在胡说什么?”
苏秋雨继续道:“你可知道我前些日子进了趟文元殿?”说着她愈发压低声音,“便是那次我得知了一个秘密。”
海棠明知这人不安好心,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什么秘密?”
“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素来爱骑马,尤其是每月逢三的夜里,必会去南院子的跑马场里跑马,听闻是风雨无阻。”
海棠心中一动,她也早就听闻太子殿下爱马,今日正是初三!南院子跑马场离此不过一墙之隔。
她来此院时,便隔空听到过对面传来的萧萧马声。
只是,“这样的事你为何要告诉我?”
苏秋雨看了看场中的众人道:“凭我一个人,这深更半夜是去不了南院子的,自然还需你帮我。”
“我也不过是个没脸的宫女,如何能去!况且那里必然是守卫森严。”
苏秋雨点了点她的额头,举止亲昵:“海棠姐姐太自谦了,我素来知道,不光在广储司,便是在内务府,你也是颇有些人脉的。况且我们不必闯到那去,只需等着殿下的銮驾就是了。”
“等着殿下的銮驾?”
苏秋雨道:“这冬天黑灯瞎火的,本就是宵禁,若是贸然出去乱跑,说不得被当个刺客给抓了。待会你且在北墙那里帮我放几盏祈福的宫灯,那里地势高,飞得也高。放完你便赶紧回来,若是姑姑问起我,你便说我肚子不舒服,方便去了。”
“而殿下看到了宫灯说不得被吸引过来。我便在南门那处的腊梅花底下翩翩起舞,到时白雪红梅,再加你的宫灯点映,殿下岂能不被我吸引了去。”
海棠艳丽的脸上一片通红,双目中却透出鄙视来。
果真是辛者库出来的狐媚子。
苏秋雨只做未见,有些着急地道:“眼看时辰不早,谁知殿下是不是要走了,你且应不应?”
海棠端起酒盏来喝了一口,哼道:“我可不去!”
苏秋雨急道:“你不帮我,我自己也可以!不过放完灯我自己再跑过去就是了!只是这里你若是不替我遮掩过去,当心!”
说着做出要扎针的手势来。
海棠忙侧身,下意识捂住肩膀道:“别,待会姑姑问起,我替你遮掩一番也就是了。”
苏秋雨道:“你记得就好,否则,我的针可不长眼。”
此时一个小太监又跑上前来殷勤的倒酒。
“哎呀,”一不小心,苏秋雨手腕一颤,酒水洒了出来,弄脏了衣裳。
“这可怎么办?”
吉祥笑着走上前道:“姑娘莫慌,这里倒是备有姑娘的衣裙,你且随我来。”
苏秋雨忙起身行礼道:“怎么敢劳烦吉祥公公,奴婢自去就是了。”
吉祥点了点头。
苏秋雨提着裙摆去了隔间,酒席上狼藉一片,她用力拍了拍晕沉沉的脑袋,悄悄从一旁走了出去,也未有人发觉。
寒夜静悄悄的,她的软底鞋走起来也是半点声息也无。
在呜咽的风声里,另一个微弱的呼吸声倒是显得明显起来。
身后有人跟着。
苏秋雨并不回头,绕着廊柱疾走,途径一个拐角处时,悄悄取了手边的石头往不远处的草丛扔去。
而后屏气躲在了一片阴影之下。
身后的人果然猫着身子,循着那声音而去。
果然是海棠。
等海棠绕了一道门消失在门后,她从阴影里回头,沿着连廊往回走。
借着那日的记忆,穿过院子,去沈梦的卧房。
门口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里头似乎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没有。
苏秋雨左右略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去了暖阁喝酒,灯火不明,她微闪身,极轻地打开了门便走了进去,立刻便将门关上了。
屋内已经燃了极重的碳,暖风扑面。
南边桌案上一炉香炉寥寥青烟,摇摇曳曳,正在窗边烧着。
这屋子里阴冷的霉味,混着檀香,混杂成一股令人作呕之气。
没有人。
她并不左右乱看,蹑手蹑脚,借着昏暗的烛光一径寻到了床榻边上。
微微掀开枕头,下面居然空空如也!
玉佩呢!
心头一惊,耳中却传来极轻微的当当声音。
苏秋雨一抬头,瞧见那一枚暖玉正挂在床幔上,微微地摆动。
正是方玉。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压制着颤抖的手拿起了玉佩。
在这寒夜,这玉却触手温润,透着光,如有潺潺流水在其中流淌。
上回不过草草一瞥不敢百分肯定,此刻这玉在手,细细端详之下。
当真是九师兄的玉。
她没有认错!
苏秋雨感动血气自脚底上涌,冲上天灵,蒸腾出满面的红。原本就头昏脑胀,此刻更是目色有些迷离,看不清楚。
她一把将玉扯了下来,却自怀里掏出一枚极其相似的玉来。
她自酒楼离开去寻沈梦之时,便让掌柜的帮忙去寻这样的玉佩。
那掌柜的果然厉害,不过去了趟酒楼的功夫,他便寻了个类似的回来。
九师兄的玉,怎能落入这样的人手中!
只是这掌柜的寻回来的假玉到底不比真玉,乍看很像,只是一旦拿在手里,便能瞧出区别来。
她将手中的假玉重又挂好,正准备出去,却突然听到似乎哪里有声音传出来。
在这寂静里格外清晰。
苏秋雨静悄悄地从门口转出来,乍然从暖和的殿内到外头,冻得浑身激灵灵抖了好几抖。
天寒地冻里,她猫着身子,沿着屋角根一路往前,到了一个窗下。
因是冬日,那窗关的严实,透过窗纸隐约瞧见里头透出昏黄的灯火。
她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戳开了窗户纸往里瞧去。
屋内光线有些暗。
只是里头摆了好些个炭盆,热气自孔洞里往外喷来。
朦朦胧胧的,似乎有轻微的人声传来。
苏秋雨微一搜寻,便僵立在当场。
这屋内的靠南边放着一褐色桃木长案。
那长案之上,此刻正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她,瞧不见面容。
偏偏那衣裳全都脱了干净,浑身上下不着寸缕,从苏秋雨的角度,瞧见她背脊微微颤抖,整个人压在桌案之上,像大块被压扁的面团。
而她对面,站着一人,正是沈梦!
此刻他虽衣衫未尽,却也穿得极少,肥硕的脸通红一片,喘着粗气。
不一时,沈梦面色渐渐紫胀,因为无处发泄,额头青筋暴起,一口凑上前去,用力地啃咬她的脸颊和肩头。
他是断了根的人,此刻只能通过口舌发泄自己的欲望。
苏秋雨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活春.宫,还是一个宫女和太监,当即惊得面色通红,浑身发抖。
她到底看不下去,转身欲走。
哪知屋内的沈梦却开了口,口气中满是阴狠:“怎么样?你难道还不肯理我?”
那女子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除。。除了我送你的,你这些年。。自己找了多少女子。。你以为我不知?”
苏秋雨刚准备转过的身体立刻僵在原地。
脑海中惊雷滚滚。
她听出了那女子的声音。
再往屋内瞧,两人已经自桌案上下来了,那女子正在慢慢穿着衣裳,不是凝霜是谁?
苏秋雨一时感到五雷轰顶。
平日里一直冷着脸的孤高凝霜,此刻双颊绯红,眉目含春,哪有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
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会搞在一处。
一时竟站住了。
此刻沈梦紫胀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擦拭着额头的汗道:“我对你的心,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只是你知道,这些年多少人视我们做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我们都得死。”
凝霜却失了方才的含春模样,冷了脸道:“不必说这些了。我今日已将人带来,你只管得意去吧。”
沈梦一双手在她身上摸了摸道:“怎么叫我得意?你可知我今日可要冒多大的风险?”
“风险?”凝霜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知道风险?”
沈梦道:“并非如此,前几日那苏秋雨被带去了文元殿,在那呆了好半天方回来,万一她真叫太子殿下瞧上了,我们今夜还这般对她,到时候都得完。”
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苏秋雨心中一惊,下意识矮了矮身子。
这两日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起自己?
却听屋内凝霜嗤笑道:“若果真如此,你以为我不忌惮?不过我早已确认,太子殿下并不爱女色。”
“什么!”
不光是沈梦一惊,连窗外偷听的苏秋雨都为之一震。
凝霜道:“此事甚为隐秘。你知道也就罢了,必须烂在肚子里!”
沈梦忙嘘了一声,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周边并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此言可当真?你是如何得知的?”
凝霜声音也极低,苏秋雨拼命凑了耳朵,才略微听到一些皮毛。
拼拼凑凑听来,大概是说太子殿下早已成年,却一直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也就罢了,却对相貌俊秀的男子格外注意。
听闻他尤其对喜穿白衣,长相清秀的男子更是格外留意。
苏秋雨知道,此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听闻当今太子年满十六岁时,先帝便为他特意举办过春日宴。
朝中勋贵家年纪合适的女儿全都在邀请之列。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陛下是要为太子选妃了。
可哪知那春日宴,太子并未出席,不光未曾出席,更是一个人骑马宫外,跑了个无影无踪,先帝为此大发雷霆。
哪知再后来多次宫宴,还是是如此。
便是陛下以权相逼,他也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哪个贵女还敢靠近?
听闻为此父子两人闹了多回。
后来先帝估计也拿他无法,也便放弃,由着他了。
按着年龄,过了新年太子便满二十,至今身边却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还不古怪?
果然凝霜也道:“此事也是极偶然之下得知的,因此我从未指望过苏秋雨那妮子能进文元殿,能入殿下的眼。”
苏秋雨心头一惊,她故意放出几次与太子殿下相遇,甚至进了文元殿的消息,凝霜这些日子显然也对自己格外青眼。
可她居然并未做这样的打算!
那她想要干什么!
沈梦细眯着眼睛笑道:“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
凝霜叹气道:“你以为我愿意?我当年分明是无心之中拿了那帕子,那宋公公非要算在我的头上!这些年若不是得你从中斡旋,我只怕要被他生吞了。”
沈梦道:“他可是被打的丢了半条命,至今在太子殿下跟前都不得脸,自然要恨你。”
说着他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又道:“既没有太子殿下的那层顾虑,那倒无妨了。苏秋雨长得确实有些韵味,宋公公或许能瞧上。他在文元殿伺候,虽然人前风光,比我们强了百倍,可这男女之事上,却不能随意。我到时也不拘其他的,只说是送他身边伺候的也就是了。”
“得了,”凝霜穿好了衣裳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急色。”
沈梦嬉笑道:“那怎么会?只是我不懂,你既想将她献给宋公公,送进文元殿里去,为何还要我。。”
凝霜哼道:“难保她日后不白眼狼,总要抓些把柄在手中。”
“待会我将她叫来此处,你动静小点,莫要叫人听见了。”
“你且放心吧,方才我已命那些小崽子们多多给她灌酒,那酒里,可是下了东西的。”
凝霜冷着脸道:“你倒是手段下作。我去唤她过来,你事成之后,直接送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周三晚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