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霜阖上本子,看着陆池琛,郑重地点了下头。
陆池琛勾唇笑了笑,目送着她拐过路口,走进清溪巷里。
直到那道清瘦却笔挺的身影一直在视线中央消失不见,陆池琛才拎着那袋教辅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卢霜拿着座机拨了那个被陆池琛写在笔记本内页上的电话号码。
男生接的很快,老质的座机带着电流的“滋啦”声响,声音传出的断断续续。
陆池琛背靠在一棵大榕树上,双腿慵懒地交叠在身前,手指间夹着根未燃的香烟,购物袋装着的教辅被他安置在脚边。
身形俊朗的男生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偶尔路过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子,抬着手机来找他要微信。
陆池琛指了下自己耳边扣着的耳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直到确认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陆池琛站直身体后,有些抱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短发辣妹:“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陆池琛将挂断电话的手机塞回包里,短发辣妹看他打完电话后,对陆池琛隔空做了个飞吻。
陆池琛轻笑一声,隔空回了她一个暧昧的吻,拎起脚边的一袋教辅,兀自转身走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每天陆池琛都会卡着时间给卢霜打个电话。
他不问卢霜为什么每次都接,卢霜也不问他为什么每次都是几乎同样的时间打过来。
直到……
昨天晚上回到家里,陆池琛掐着和平时差不多的时间拿出手机给卢霜家的座机拨电话。
陆池琛随手翻开一本数学题,挑了道难度有点大的题目,缠着卢霜给他讲题。
陆池琛瞟了眼时钟,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嘱托她早点休息,和卢霜说了晚安后,陆池琛还没等她软软地和自己回“晚安”就马上就挂断了电话。
黎蕾趿拉着鞋走进陆池琛房间里,看见手机被陆池琛反扣过去甩到了床上。
看着他桌上放着的那一摞教辅,黎蕾在陆池琛和那一摞书之间梭巡了几秒,若有所思。
陆池琛忽视掉黎蕾的目光,自顾自把练习册翻开另一面摊平到桌上,手指间若无其事地把玩着一支碳素笔。
黎蕾蜷起手,在他桌上“嘟嘟”敲了两下。
陆池琛像没听见一样,头都没抬起半分,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继续写摊在练习册中间打印出来的题目。
A4纸上的标题是今年三月份国家级的数学竞赛题。
黎蕾伸手就要去关陆池琛的台灯,手指将将要碰到台灯的时候,陆池琛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终于把眼睛从教辅上挪开来,关上的教辅被他好好放去了桌角。
写到一半的竞赛题被夹在中间。
接着,陆池琛往椅子里一靠,笔直的两条长腿倏地砸到书桌上,发出“砰”的声响。
男生半躺在椅子里,目光冷冷横着黎蕾,眼神活像在看一条街边的死狗。
陆池琛往后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站在门外的梁姨双手捏在围裙上不知所措地娑摩着,眼神里一片慌张。
她也没想到都到了很晚,黎蕾居然会一个人过来这边。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没能拦下黎蕾。想起陆池琛之前和自己交代过的事情,梁姨看向房间里心情越发糟糕的陆池琛,她心中越发自责起来。
“有事说事,没事滚。”陆池琛的声音像是坚硬的冰。
他齿间咬着根香烟,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陆池琛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嚓”“啪嚓”按出声响。
每按一下,他的情绪就比之前更差一些。
黎蕾被陆池琛身上透出的痞气惊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成年人,怎么说都是堂堂新晋的陆家女主人,竟然会被个高中生吓住。
黎蕾攥紧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线:“你爸觉得你这次自己擅自转去附中……”
陆池琛冷哼一声,黎蕾的后半句话彻底说不出来了。
陆池琛慵懒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黎蕾,吐出一缕烟:“之前是谁跪在我面前求我转学的?”
“嗯?我最亲爱的妈妈。”
他每说一个字,黎蕾的脸色就白一个度。
直到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妈妈二字时,黎蕾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怪物。
说完,陆池琛转过身去,不再搭理黎蕾,他的目光锁住被自己扔在床上的手机,因为黎蕾的冒然来访,导致他今天没听见卢霜和他说“晚安”。
陆池琛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男生拖着步伐,走到门边,把门往里一拉,逐客令下得不能再明显。
黎蕾最后是什么时候走的陆池琛压根没在意,她还不配分到他的丁点注意力。
卧室里陷入一阵让人窒息的静,陆池琛一把甩上卧室门,走到书桌旁,伸手探向桌下那个被他上了锁的隐蔽抽屉。
抽屉打开,里面的东西被陆池琛拿了出来,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
背面是人用蓝色水笔写上的一行小字——我们的全家福。
落款:【伊珊3.12日留】
面相温柔的女人抱着怀中的男孩,女人怀中抱着的男孩眼神看着妈妈,肉嘟嘟的小脸上,笑容甜的像蜜果。
陆池琛的指腹轻轻抚过照片上伊珊的脸颊,眼底的温柔中充斥着想念。
站在另一旁的男人亲昵地搂着女人。
陆池琛只看了一眼,便把手中的烟尾狠狠又戳在上面。
男人的脸上,焦黑的斑痕不断被加重。
相纸被烫烂,看不清男人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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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新的一周依照惯例换了座位,陆池琛顺其自然地坐到了和卢霜并排的靠窗那组。
卢霜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就能看见陆池琛。有种在单人单桌的教室里和人坐了同桌的感觉。
浅浅的暧昧流淌在距离极近的两张课桌间。
从那天晚上过后,卢霜和陆池琛之间比起之前又亲近不少。班上的人开始察觉到陆池琛和卢霜走的好像有点太近了。
后来陆池琛听说,只一嘴带过说楚老师让卢霜帮助他学习。
到底别人信或不信,就都是后话了。
陆池琛时不时会拿着练习册到卢霜桌前请教问题。
男生看见她将目光从一道数学题上挪开来,随即捧着卢霜帮自己挑的那本练习册到她面前,问她:“这道题昨天晚上你在电话里讲完我自己又做了一遍,感觉还是不太对。”
卢霜接过他递过来的练习册,拿出文具袋里的红笔,站到陆池琛课桌旁边,仔细查看起陆池琛的做题步骤。
下一刻,陆池琛站起身来,把座位让给卢霜,自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在买给自己的习题册上帮自己纠正错误。
“现在这样能明白了吗?”卢霜婉转的声线唤回陆池琛的神思。
卢霜停下笔,指尖指着一个有点难理解的地方,余光里的陆池琛,半俯下身站在自己身后,站在远处看来,就好像陆池琛把她圈在怀里一样。
握着笔的指尖窜上一点酥麻。
陆池琛每次来找她问问题的时间都恰好在她手上没有那么忙的时候。
邓书桃有一天忧心忡忡地问卢霜:“虽然长了眼睛的人都得承认陆池琛那张脸确实很是帅的离谱,但你给陆池琛指导功课花那么多时间,真的不会影响你自己的成绩吗?”
卢霜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接着摇了摇头。
别人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她是知道的。
眼看着像是陆池琛好多次都挤占她的时间让她帮忙讲题,但也只有卢霜才会不止一次地在陆池琛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劲的违和。
陆池琛每次问她的问题看上去都是最基础的,每次卢霜给他讲完题,自己总会有种融会贯通茅塞顿开的感觉。
“陆池琛”,卢霜叫他。
“怎么了?”
卢霜问完,俯身在侧的男生胸腔里漫出一声轻笑,他们贴得很近,零星散落的几点笑意钻进卢霜耳蜗内里。
“世界上居然会有你学不懂的东西吗?”陆池琛打趣她。
卢霜听出他话里的玩笑,感受到他好像比刚才开心了那么一点。
刚才陆池琛听自己讲题的时候,卢霜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低气压,她不知道陆池琛想到了什么。
硬要说的话,那个时候的陆池琛,像是玻璃,一碰即碎。
卢霜轻点了下头:“学习是件很难的事。”
看到陆池琛诧异地看着自己,卢霜不自在地咳了下。
别人从来看见的都只是她永远制霸天梯榜首的结果,只有卢霜自己知道,那样漂亮优异的成绩是多少个日夜堆积起来的。
别人学不懂的东西可以放弃,只有她不可以。
学不懂就一直学,哪怕已经学会了,也还要再去找类似的题目进行反复练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市面上的教辅她基本都做过。
教辅书的价格都不便宜,有时候卢霜会把看见的新题记住关键词,回家再誊到本子上。
由于她天天跑教辅书店,结果又不买书,教辅书店的店员都认识这个漂亮却又古怪的女生,后来不知道在哪儿听说了卢霜斐然的成绩,一来二去,卢霜竟也在教辅书店混了个脸熟。
有时候上了新的教辅,在卢霜去的时候,店员总是装作眼瞎,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抄题。
没人不喜欢漂亮文静的女生,更别说卢霜的成绩还那么好。她买着最便宜的笔记本,在上面写出最娟秀漂亮,近乎到完美的做题过程。
教辅书店的店员们是何等的人精,大家都知道卢霜家里条件不好,却没人和她提过任何一句。
她和那些一掷千金买了书回去落着积灰的小姐少爷不同,她买到的教辅总是用的格外珍惜,女孩身上的气质干净又挺拔。
生活的苦,偏偏折不断她的傲骨。
像极了戈壁滩上独树一帜的白杨。
那天晚上,卢霜带陆池琛去教辅书店的时候,那是店员小哥第一次见卢霜和同学一起来。
他们都知道卢霜的情况,当时店员小哥想都没想就接了卢霜的钱。
他们认识的卢霜,永远是骄傲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怜。
陆池琛想起那天晚上在教辅书店里,卢霜找教辅的速度其实很快,挑选给他的教辅也非常适合他这样基础不牢固,上限不高,下限极高的“中等学生”。
只是当时站在她身边,偏巧让陆池琛生出些时光在那一瞬静止了的感触。
“能借我下你的草稿本吗?”陆池琛问她。
草稿本被卢霜规整的划分成不同的方块,里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只记录着一些关键的题目信息。
晚上回到家里,陆池琛把自己反锁进卧室,他死盯着书架最外侧放着的几本练习册,心中说不上哪种情愫更胜一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爱你们,么哒~~好喜欢大家来评论区找兔兔玩耍~(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