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苏八郎之心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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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意睡得全身骨头都酸了才爬起来。

天黑了,屋子里更黑。

期间司马兰台来送过两次饭,一次苏好意真睡着,另一次装睡。

傍晚的时候她爬起来把门从里头插上了,司马兰台是君子,不会干逾墙而入的勾当。

赤脚下地点着蜡烛,看吊在墙上的影子,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简直像鬼一样。

苏好意知道,总这样避着也不是办法,有些话总要说明白,有些人总要割舍开。

一场大醉,让苏好意元气大伤,多少有几分心灰意懒。

她睡了太多睡不着,干脆烧了水栉沐。

湿着头发又去热饭吃,她记着姹儿姨的话——情字上当断则断,拖泥带水只会害人害己。

当初姹儿姨听闻妙哉圆寂,把自己关在房里整三天,不饮不食。

三天后沐浴更衣,饮食如常,彻底把那人放下,再也不牵挂。

苏好意在这事上虽然难过,但她陷得不深,所以割舍的时候也并不是多么痛苦。

断情的事她见过太多,知道再怎么难熬,只要时间足够长,就能让伤痕愈合。

何况,她和司马兰台并未真正在一起过。

不过是一些暧昧的情愫,就像春天的一阵风,夏天的一场雨,刮过了、下过了,天总归要晴的。

苏好意散着头发收拾屋子,她的头发柔软浓密,得耐着性子等它干。

等到天色破晓,苏好意的头发也干了。

她开始穿外衣,只觉得红色碍眼,选了一件蛋壳青的袍子。

头发全都束上去,戴了一顶素纱冠,看上去干干净净的。

天亮了,苏好意开了门走到院子里,看朝霞把东边的天都铺满了,晨风沁脾,让人精神一振。

院门被敲响,苏好意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走过去开了门,大大方方向司马兰台请安:“师兄早。”

她的嗓音微哑,像刚刚醒来的花。

她乖乖巧巧地站在门里,一身打扮像个小书生。

似乎更瘦了,下颌尖尖的,眼皮有些肿,鼻尖有些红,显然是之前哭得太狠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给你带了早饭。”司马兰台陪着小心问,苏好意这样他更慌。

不哭不闹,彬彬有礼,可礼貌也意味着客气,甚或是疏离。

“多谢师兄,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会照顾自己,以后不必这么麻烦了。”苏好意的语气不怨不愤,可司马兰台宁愿她跟自己吵跟自己闹。

“我能进去跟你说说话吗?”司马兰台一辈子从没这么低三下四过。

“在这里也一样的,”苏好意站在门里不动,也不许司马兰台进来:“一直都得你的照顾,八郎感激不尽。若前日醉酒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师兄不要怪罪。那都是疯话醉话,认不得真的。”

苏好意完全不记得那天醉了之后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过多半说了些傻话。

“我怎会介意,”司马兰台真是从心里苦到嘴里:“都是我不好,如今你酒醒了,我须得好好向你赔罪。”

“师兄言重了,”苏好意躲开司马兰台来拉自己的手:“你并没错,何来赔罪一说。错在我,隐瞒身份的是我,虽不是刻意,也到底是欺瞒。师兄是金玉之躯,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庶民,得你青眼实属万幸,只是以后还望师兄多保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马兰台要疯了:“你打我骂我都使得,不能……不能这么恩断义绝!”

“师兄不要误会,师兄永远都是我的恩人,”苏好意忍住哽咽说道:“以后师兄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八郎一定不推辞。只是男女有别,还是顾忌些好。以后我便不回青芜院去了,已然同师父说了,先住在他这里。”

司马兰台仿佛被流放到天涯海角的罪臣,连苏好意的一个眼神,一抹浅笑也得不到。

他双眼泛红,这些天茶饭无思,夜不成眠,苏好意煎熬他更煎熬。

若不是为了守住秘密,他早就跟苏好意解释明白了。

“八郎,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司马兰台打算从长计议:“你先把饭吃了好不好?喝那么多的酒,必然伤脾胃。”

“多谢师兄,”苏好意真诚道谢:“我已经吃过了。”

“我……”司马兰台的心像被无数钢针戳刺着,他不喜欢与世人亲近,唯独不要苏好意把他推开。

还要再解释,只听那边吵嚷嚷的,还有人大哭。

苏好意和司马兰台都不知怎么了,花芽气喘吁吁跑过来,拉起苏好意的手道:“快……快去劝劝黄师兄!”

“黄师兄怎么了?”苏好意大惊。

“是凌彩,”花芽皱眉道:“她出事了。”

苏好意知道黄汝竟喜欢凌彩,而且听学堂里的人说他们两个已经私定了终身。

“凌彩怎么会出事的?”苏好意不解:“她……”

“边走边说吧!”花芽拉起苏好意的手就走,司马兰台真想上前分开他们。

只是苏好意就那么跟着花芽跑了,把他一个人扔在原地。

凌彩出事的地方是溪水边的蔷薇丛,她昨夜失踪,众人找了大半个晚上,早晨才发现她死在了蔷薇丛的后面。

苏好意他们赶到时,黄汝竟正抱着凌彩的尸体嚎啕。

凌彩身上裹着黄汝竟的外衣,但能看得出来她原本的衣衫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了。

她喜欢穿黄色衣裙,那丛蔷薇也是浅黄色的,春日里开得正盛。

几处的夫子都在,还有各处的弟子在一旁围观。

苏好意看见王冬儿她们都在哭,凌彩是她们的小师妹,机灵讨喜,大家都很疼爱她。

“是谁干的,这么缺德!”石勉的小拳头握得死紧:“查出来千刀万剐!”

几位夫子命人把凌彩的尸体抬走,可黄汝竟却死活不肯松手,他执拗得像个孩子。

那么高的个子跪在那里,弯着腰,头几乎触到了地上。

他怀里的凌彩小小的,像个精巧的娃娃。

宇文朗他们边哭边劝,黄汝竟就是不放手。

“黄师兄,”苏好意走过去,难过得呼吸都不稳:“把她抱进屋子去吧,别叫这么多人看着,她一个姑娘家会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