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谁能相看两不厌

墨童牵着马车站在路左,见了苏好意,一张圆脸笑成了花儿,请安道:“苏公子好,小的许久没给您请安了。”

苏好意过意不去,道:“我又给公子添麻烦了,也生受你大冷天赶车出来。”

上了车,苏好意歉然对司马兰台说:“我娘一定是以为我又被抓去关起来了,让公子奔波受累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司马兰台眉睫微垂,像一把黑鬃小扇,这么浓密的睫毛他若抬眼就会显得眸色极其深浓,难辨眼中神色:“只是这种地方少来为妙。”

“我也不想来,”苏好意吸吸鼻子,尚且心有余悸:“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如今忽然失踪,也难以按照常理去推测。

司马兰台没再说话,他本就是极安静的性子。

日影隔着车帘照进来,把他的侧脸投影在苏好意对面的板壁上,清晰如画。

“他叫你去问什么?”

“木惹儿公主不见了,”苏好意担忧地叹息一声:“权大人叫我过去问话,可惜我竟一点也帮不上忙。”

这件事令人匪夷所思,木惹儿一向随心所欲,往往心血来潮,让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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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月未见,忍不住细看几眼。苏好意的眉尖微蹙,似乎在解什么难题,右脸被阳光照着,甚至看得清少女脸颊上独有的细细绒毛。左脸隐在暗处,一张脸半明半暗,像覆了一张奇怪的面具。

莹白小巧的耳朵像是最细心的厨娘用最精细的面粉捏就的,圆嘟嘟的耳垂还带着一道可爱的折痕。

几缕发丝懒懒垂在耳侧,发际清晰如裁,将面相衬得更秀气。双眼皮的深痕直扫鬓边,若是喝了酒这痕迹就会泛红,如柳叶尾,眼波也会慢下来,似秋水涨潮,清澈潋滟。

苏好意坐在一边无聊起来就盯着这侧影胡思乱想,兰台公子的鼻子生得无比端正,鼻梁高高的,这样子两只眼睛是不是容易变成斗鸡眼?

不过没见他斗鸡眼过,应该是习惯了。

司马兰台微微侧头,见苏好意单手托腮呆呆出神。

司马兰台将脸完全别向了外侧,苏好意挠了挠头,二人谁也没说话。

到了兰台医馆,姹儿姨见苏好意无事,又是念佛又向司马兰台道谢。

苏好意站在一边插不上话,一眼看到桌案上供着一盘果子,有佛手还有柑橘,更有一个红皮大石榴。

苏好意发呆的时候嘴唇微张,唇缝间能窥到整齐的门齿下缘和粉红的舌尖。

她本是个伶俐通透的人儿,鲜有发呆的时候。少见的神态似乎更容易引人多端详一阵子。

马车转弯时压到一颗石子,车身小小颠簸了一下,把车里的两个人从神游中惊醒。

“我只要那个石榴,”苏好意笑嘻嘻跑过去一把抱过来:“多谢公子!”

“小孩子家嘴馋,叫公子见笑了。”姹儿姨略显嗔怪地看了一眼苏好意,又向司马兰台深深道谢:“实在叨扰公子了,万分过意不去。怪我没沉住气,害得公子奔波。今日仓促,改日叫八郎治一席,权当陪公子散心了。”

司马兰台把头点了一点,叫墨童拿些清补的药材给姹儿姨带去。

冬日里一般富贵人家都时兴在室内放水果盘,不但食用,也取其清香更可赏玩,一举三得。

苏好意想到上次墨童送去的水果都被幽荦那可恶的家伙吃了,自己一口都没吃到。心中的不平至今还未完全消除,看到那颗大石榴,不禁有些眼馋。

“拿去玩儿吧!”司马兰台不知何时看到苏好意的眼睛直盯着果盘,于是开口:“我不吃。”

“好端端想这个做什么?”苏好意浑不在意:“我又不要嫁人。”

姹儿姨没再说话,有些事她没法想得透彻,只是徒然忧虑罢了。

“公主到底哪里去了呢?”苏好意的心思又转到木惹儿公主的身上来。

苏好意母女出来上车,姹儿姨忽然叹了一声。

苏好意问道:“娘怎么了?我这不是没事了。”

姹儿姨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想着你若不在我身边,或许会有个好归宿。”

洗了手,拿过一只大玻璃盏来,开始剥石榴。

半只石榴就剥了满满一盏籽,紫红晶莹,可爱极了。

苏好意把这盏石榴拿给姹儿姨,母女俩说了几句话,苏好意见姹儿姨累了,就说:“娘躺下歇歇吧,睡个中觉再吃饭。”

虽说这事有白鸦卫管,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奈何自己人微力薄,这事情又太奇特,叫人没抓手处。

回了楚腰馆,众人知道虚惊一场才放下心来,翠袖推了月儿一把道:“别哭啦,八郎不是回来了。上一次比这还吓人呢,这小子命大着呢!”

苏好意每年都要遇上几个对自己有意的女子,早都习惯了,笑嘻嘻地上楼去了。

“要不明天去庙里求个签?”苏好意的心思又转了回来:“可求签得至近的人才灵验,我算不得公主至近的人啊!要不明早去给公主烧个平安香吧!”

苏好意打定了主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就对姹儿姨说:“娘,我想明早去庙里给公主烧个平安香。”

姹儿姨听了就说:“使得,别的忙帮不上也该尽一份心。烧平安香还是大悲寺最灵,你明早早些起来,别太晚了,越早越显得心诚,也越灵验。”

“你也回屋去躺躺,”姹儿姨道:“晚上还要忙呢!”

苏好意回自己屋把剩下的半个石榴吃了,拉过被子来和衣而卧。

看着床上的小帘钩,想起吉星来,这家伙已经许久没出府了,要是他知道木惹儿公主不见了,多半又要拉着自己查。

于是第二日一早,苏好意就起身穿衣。姹儿姨早教伙房的人给她煮了粥,又叮嘱她多穿。

冬日天短,外面还黑魆魆的,寒气甚重。

苏好意喝了一碗粥,穿了披风戴了兜帽坐了车出城去。

早起行人稀疏,但大悲寺的香客却已经来了十几位了,苏好意请了平安香,虔诚地祷祝了。

然后才出了寺庙回楚腰馆去,这时候天已经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