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拥趸聚

既然有人失落忧愁,必定会有人欢欣鼓舞。

一批在席位上暗中窥伺多时的仙者,早已激动得面红耳赤,眼瞳锃亮,与同伴频频互递眼神或絮语交流,以借此表达内心几欲喷薄而出的兴奋喜悦。

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很相近的信仰,就是对三人之中谁与谁更相配有着一种迷之执念,便在暗地里幻想着将谁和谁牵线凑成一对儿,以满足自我的想法,达成精神上的慰藉。

站队启珩月桓的简称‘启桓’党;战队启珩南宫旭的简称‘启旭’党;战队月桓南宫旭的简称‘桓旭’党。

三家党派皆有无数的忠实拥趸,拥趸们为自己战队的那一对儿可谓是操碎了心,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格外留意观察,比对自个儿的亲朋还关切。

往日三党的拥趸一碰面,真似个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之况,场面充斥着浓浓火药味,个个都像是乌眼鸡。

各方人马对所支持的阵营达成坚决拥护的态度,容不得别党人叽叽歪歪明嘲暗讽,动不动就要打嘴仗往死里怼骂,抑或借比武为名相互大撕特撕,结束后双方脸上少不得挂几条血檩子,灰溜溜地遮面回府。

今日倒不知是承了哪路大罗金仙的福泽,使三党拥趸竟一反常态,同别党人相处得融洽和乐不说,还破天荒的共有同仇敌忾之势。

各党拥趸目下得见月桓神君和二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乐不思蜀的同时,视线也纷纷瞄准了那帮子镇日里矫揉造作对二殿下、月桓神君及南宫陛下,犯花痴丢媚眼的女仙们。

亲睹她们的凄愁苦态,诸人犹解心头长久盘踞的郁气,不禁喜上眉梢,一张张得意洋洋的面庞上泛着止不住的欣悦之情。仿佛是长久遭妾侍弹压的正室夫人,终于逮住机会把后院里不安分的妾侍们当众掌掴,将那起子妖艳贱货自持的脸面统统踩进泥潭,使之永世不能翻身。

三党拥趸抖擞着精神,个个目光炙热,在无比和睦的氛围中,愉快地打开了话匣子,议论起新近发行出来的几册话本子。

某真君昂着下颌,洋洋得意地从广袖中摸出两册羊皮封面的崭新话本,给友党人传看,窃窃笑道:“跟你们讲哦,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购买到的精装话本子,乃是平阑先生最新著作,里面塑造的人物不仅生动形象,内容描写也是……嘿嘿,香艳十足的很哟!”

“《神君采菊札记》?”某元君斜瞄了眼,大喇喇读出封面印着的话本名,末了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屑嗤笑:“笔者平阑先生是打哪儿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过,要我说还是老牌笔者绣长夜新写的《绝世娇宠之三个男人一台戏》更有看头,人物形象饱满情节更有趣!”

听到这个话本名,某神女的牙根子不禁酸了一酸,捂着腮帮子冷笑:“绣长夜文笔虽好,情节不落俗套,可起名字永远都是个硬伤!你们说男主角叫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花启启,男配们还每天嗲个嗓子喊小启子、小启启,简直恶心死我了。”

神女偷摸自怀中抽出一册蓝皮话本拍到案上,侃侃道:“甭说姐姐不照顾你们,最新出炉的《我的霸道陛下请狠狠爱》乃是我爱小白兔子历时两年的潜心之作,内容很是精彩生动,绝对值得一观。”

“哦,就那个吭哧瘪肚磨唧两年才写出来,各种虐心虐身并且每隔四章便要来段男主病倒娇喘,跟个老娘们儿似的娇滴滴倚榻,捂张帕子使劲咳嗽,还要等男配进行强制嘴对嘴喂药,方可乖乖吃药的矫情货色。”

某星君直摇首咋舌,打心眼里很瞧不上这种情节,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册金黄色封面的话本子,指着上面的书名,言笑晏晏:“据说此书乃是搁笔已久的苍文渊大师最新力作,目前才限量发行百册!”

骤闻苍文渊这位笔者的大名,一众迫切而热烈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封皮上的书名,默默咀嚼——《迷月传》。

三党拥趸不由肃然起敬,此人是最早持笔蘸墨,胆敢以身试险,用月桓神君、二殿下及南宫陛下三人作为话本原型人物,创作出一段独具特色的故事的实力笔者。

三个俊逸男人间的爱恨情仇在他笔下演绎得淋漓尽致,笔触时而温婉大气如珠细腻,时而波澜壮阔如惊雷卷浪。

连尤为复杂的感情描写都能收放自如,人物形象也刻画得入木三分,情节伏笔安排得十分妥当,一步步铺陈叙述是条晰缕清,在激情戏上的描写可粗犷暴力亦可温润如水,总之符合各年龄阶段的读者口味需求。

曾风靡一时广受追捧,使众多读者无比拜服,皆尊称他一声大师,又被后人奉为这脉断袖禁忌之恋话本子的‘开山鼻祖’,至今还受吃文墨饭后辈们的敬仰。

据闻,当年为争夺一册苍文渊大师亲笔签名的最新修订精装典藏版的《蜜宠之惑心计》,素以性柔婉著称的妖界大皇子未婚妻蛊雕族的族长聆薇,和以高贵冷漠闻名的冥界长公主洛弦大打出手。

随地可见一缕缕乌黑细长的秀发,与在锦服华裙上撕扯下来的破烂帛条,而碰巧路过鸡飞狗跳的战场的凤凰族尊主玄冽向来见不得有人丢书本的恶习,便顺手捡起了被丢在地上沾满尘土的话本,揣进自己怀中扬长而去。

最后两个女人间的战争以两败俱伤告终,心心念念的话本也成煮熟的鸭子……飞了。

可谁能想到,现今那么受人追捧欢迎的苍文渊大师,在初出茅庐时有多么的惨淡。

回想曾经,他伊始刚写第一册话本子时,销量无比惨淡不忍直视,未售出的一大批话本直接以厕纸的价格,被卖入茅厕中当个如厕净物。

后来不知是谁如厕时无聊,随手翻看起来颇觉有趣,特意带出两本做打发空暇之用。

谁知,那位是越看越喜欢,就顺便推荐给了三两好友,再一个传阅一个,这便逐渐打响了‘苍文渊’的笔名,无形间积攒了大批忠实读者。

催更下册的信笺是一封接着一封,雪片子般汇进天界专管刊印发行话本子的辉墨斋。

掌事的慎以元君整日面对堆积在案头的信笺是既忐忑又高兴,忐忑的是之前因销量不佳贱卖了苍文渊的话本,如今想拉下脸求他在自己这里继续发行下册,很怕这尊大佛不肯同意。

思前想后,慎以元君决定挑灯夜战,边扒拉着老脸伏案埋首,边口咬笔杆冥思苦想,言辞恳切地给苍文渊写了封长信,末尾着重注明酬劳六四分,他分得六成,辉墨斋则分得四成。

顺带将众多催更下册的信笺整理好打成个包袱,又添进只装满珠玑的锦匣,权做个抚慰的意思。

最后取出一枚当初随第一册话本一同搁置到辉墨堂门口的引路符,系于一只仙鹤的脖颈上,由它引导仙鹤方向寻到那位大师的住处。

注视着广袤苍穹上仙鹤渐渺小的掠影,慎以元君负手叹了叹,苍文渊素来不喜露脸,更不露行藏颇为神秘,平常同他联系只有遣仙鹤佩引路符方可寻着,上次遣了旁人佩引路符寻去,本想同他仔细商量番,结果未能寻到其住处铩羽而归,足见此人脾性有多古怪。

也不知,此行能否顺利带回来好消息……

皇天不负苦心人,约莫七八日后一个包袱由仙鹤款款驮了回来,其内附长信一封并一册无数人催更渴盼的下册话本。

慎以元君阅罢信笺,深深感受到了苍文渊的宽容雅量,当即老泪纵横地拍板决定下册由预计刊印的三千本升至五千本,并且由他本人亲自为之作序。

六月初四,苍文渊的《与君长相依·下》正式登上辉墨斋的新书头排架阁,话本初初摆上架,便被读者疯抢一空,后又紧急加印十余次。

同时,因断袖禁忌恋情这类话本子的畅销,有更多人摩拳擦掌地加入进写作的大军挥毫泼墨。其内人物尽皆以二殿下、南宫陛下、月桓神君为原型,笔墨之下形象鲜活,锦绣文章惹人折腰。

“咦?关于二殿下、南宫陛下和月桓神君的断袖禁忌恋情类的话本风靡天界,天帝天后怎么也不管束管束,任由其恣意妄为呢?”

一个疑问从坐席间抛出,诸人侧目打量着发问的小神仙,脸上露出了悟的笑,一位有着十足耐心的仙君摇头晃脑道:“一看你就是刚从别处升上来不长时间,不了解其中内情。这天帝天后整日忙于案牍,哪有空暇时间去管束,况且二人知晓此事的几率也微乎其微,纵使大家伙私底下闹腾得再欢快,都会在天帝天后跟前收敛住不透丝毫。”

“再有断袖禁忌恋情类话本拥有无数拥趸,他们的力量不可小觑,专管刊印发行的辉墨斋也全指着有人捧场买书吃饭,万不会自绝生路。是以天界中人形成了种无形的默契,该说就说,不该说时嘴巴严丝合缝撬也撬不动。”

“嘶,在下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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