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太监服,非常便于行动。因着乾隆帝驾幸方壶胜境,平日里还会嘻嘻哈哈说些俏皮话的太监、宫娥们都低着头做事十分谨慎。偶尔遇到面生的便以为是皇上带来的人,很是恭敬。
李观鱼婉若游龙般穿梭在方壶胜境中,朝着那一处越来越吸引他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别人都以为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虽然面生,竟也没遇到什么阻拦。
突然,李观鱼站住了,痴痴地站在那里,双眼凝视着一根雕龙石柱,一动不动。
这一处金碧辉煌的宫阙凭水而立,灿若白玉的台阶依水而建,沿着白玉台阶走上去,有一排雕着蒸腾祥云的石柱,上半截都是盘龙图案,下边是承载的祥云。普通人或看不出区别,但李观鱼一眼便从中找出了上下截然不同的雕刻风格的那根石柱。
或许在外行看来完全分不出有什么差别,可李观鱼是石匠,而且对父亲的技艺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找到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
心砰砰砰地跳着,李观鱼四下看了看,这里还算偏僻,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连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迅速跃上前去。
石柱浑然一体,看似没有异样,但是用蛋清和糯米汁封死的那块石头处,与周围石头颜色微微显得更深。李观鱼找准位置,先淋上清醋,潜回花丛候了一会儿,再跃过去,用小锤子轻敲,使那裂缝松动,然后又拿出铲刀撬动一会儿,最后取出类似皮揣子的东西,利用吸力将那块石头吸出……
说来简单,其实过程很是繁琐,费了好一番周折,都快急于一头大汗,那方形石块终于渐渐被吸了出来,只露出半指,他就丢开工具,用手将那石块挪开,伸手向里一掏……
父亲曾经说过,他当日是脱下了夜行衣将宝物藏在掏空石柱里面的!
李观鱼摸到了已经有些腐烂的衣物,登时心跳如雷,更加激动,他马上掏出那个布包裹,将那破烂衣服打开来,霎时,从细缝中划出一道绚丽夺目的红光,那块色彩鲜妍、赤红如血的宝石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被黑衣包裹的石柱里面。
李观鱼激动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
此时,乌兰图娅正快步赶向方壶盛镜,激动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吴书来亲自到冬暖阁相邀的。
原来,远赴塞外屡屡大捷的策棱亲王凯旋而归了,策棱王爷如今正在方壶胜境陛见乾隆皇帝。乌兰图娅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父亲了,便是过年他都没能回来一趟。
乌兰图雅一路走得飞快,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
越过重重侍卫,踏进方壶盛境临湖的大殿,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魁梧的身影。
头戴三叉髹漆紫金盔,帽顶竖着一根插缨枪,披挂黄缎铜钉铜叶甲,身披兽面吞头铆钉铠。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单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阿玛——”
走着走着变成小跑,在别人看起来可怕的盔甲男人,却是乌兰图雅心中最英明神武的父亲。
那个击败准噶尔兵、驻守阿尔泰,皇上钦赐超勇亲王的博尔济吉特•策棱。
此时,一身戎装的策棱正在被乾隆帝大加赞美:“哈哈,你今晚就住在园子里吧,明儿一早,与朕一起回宫上朝,百官当为你贺呀!”
听见熟悉的声音,那正聆听声音的男子下意识地转身,乾降皇帝也停住了声音。一眼看到远远跑过来的妙龄少女,策棱也是一脸欣喜。
“阿雅!”
“阿玛!女儿可想死你了!”
忘记乾隆帝还在这里,乌兰图雅直接扑到了一身铠甲的父亲怀里。
瞧着女儿出落的越发水灵,策棱极为欢喜,但皇上面前该有的分寸却是不能少。
策棱推开女儿,严肃的表情下是掩不住的宠溺,“傻丫头,这般没大没小,还不叩见皇上!”
“人家……人家是太高兴了嘛!皇上不会责怪阿雅的!对不对皇上?”
这点小事乾隆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何况父女许久没有团圆,失态也在所难免,“阿雅思父心切,朕当然不会怪罪。额驸多虑了。”
“臭丫头仗着皇上宠爱无法无天,皇上不怪罪那是皇上仁慈,可不是你放纵的理由,还不向皇上谢罪!”
“阿玛真是上了年纪啦,越发唠叨了呢!皇上都说不怪罪女儿了!”
乌拉图雅和父亲的关系自小就非常亲昵,策棱被女儿顶撞却又无可奈何,揉了揉她的发丝,眼中尽是怜爱,“阿玛老了,阿雅倒是越发美丽,颇像你额娘当年的天人之姿。”
乌兰图雅羞红着脸,娇声道:“额娘是最美的!阿雅才比不过呢!”
“哈哈哈——阿雅容姿出尘,自是不输固伦公主。前些时候弘皎还曾与朕提起要与博尔济吉特家结亲,弘皎风流潇洒倒是与阿雅十分相配。如今你这个做阿玛的回来了,要不要便将此事定下?”
那边乾隆的话音刚刚落下,乌兰图雅心里便是‘咯噔’一声,不等父亲回话,她连忙道:“弘皎郡王好是好,却不是阿雅的如意郎君。我心目中可以做丈夫的人选得需像我阿玛这般英勇无比才可以!”
“臭丫头,哪有将阿玛和丈夫相提并论的!”
策棱被自家女儿捧得老脸一红,却没忘记乾隆方才的话,再一次将话题引到了弘皎身上。
乌兰图雅郁闷至极,眼皮子忽然跳动,一股莫名其妙的慌乱让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她以为自己一定是害怕皇上真的将她许给弘皎,却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正命悬一线间……
李观鱼匆匆瞥了眼那宝石,赶紧重新用破衣衫缠起揣进怀里,一地的工具还未及整理,便听一声大喝:“什么人?”
李观鱼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四个黄马褂持着锋利的刀,气势汹汹地向他围过来。
李观鱼马上学着太监模样,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道:“唉哟,几位军爷这大嗓门儿,可真吓了杂家一跳,杂家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
皇上身边伺候的人?
带头的黄马褂沿着玉石阶梯缓缓走进,瞧见地上一方石头,旁边还有锤、铲等工具,喝道:“这是什么?”
“这是……啊,咱家在修补这根坏掉的祥云石柱。”
这等话怎么可能瞒得了大内侍卫,那大内侍卫冷笑一声,道:“皇上身边的人,用得干这石匠的活儿?你鬼鬼祟祟的,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搜!”
“搜?”李观鱼岂敢让他们搜自己的身,情急之下纵身就跑,四名大内侍卫立时把他团团围住。
李观鱼赤手空拳,这四人却是手持利刃,能选拔到皇帝身边的,又岂有庸手。李观鱼一身本事虽学自父亲,却不比父亲当年早已是纵横江湖的一位大盗,技击经验丰富。以一搏四,赤手空拳,又缺乏实战经验,李观鱼便落了下风。
好不容易窥个空隙,李观鱼纵身一跃,闪出了包围圈。大喜之下,刚想强行脱身,身后四名黄马褂中的一个,脱手便掷出了手中刀。
要知道,近来追查诅咒一案就是这些人在追查,他们深知此案的重大,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鬼祟人物,恰恰是拥有锤子、铲刀、刻刀的一类的东西,有着重大嫌疑,岂能让他逃脱?
李观鱼施展八步赶蝉,刚刚逃出两步,后背便传出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李观鱼腾空的身形蓦地落地,向前踉跄冲出三步,惊愕地低下头,看向他自己的胸口。
刀尖,从胸口透了出来,一滴殷红的血,在刀尖上缓缓凝聚,就像一颗水滴状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