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后,土地湿软,桑叶上沾了水珠,显得格外青翠多汁。
康宫经过一夜雨水冲刷,橙红的瓦片鲜艳明亮,飞檐展翅欲飞,再加上各宫传来的人声,透着勃勃生机。
虞汐穿着单衣在屋内静坐,屋外却传来喧闹之声。
过了一会儿,丹沙进来禀报道:“美人,王后派人传话,令各宫君侍前往阿陵宫,说要共商亲蚕礼。”
虞汐眼眸半敛,浑身透着一丝慵懒的感觉,只悠悠的道:“知道了。”
“我马上替美人准备衣裳饰品,王后传唤,美人可不能迟到,不然被抓住了话柄可就糟了。”丹沙看虞汐那副淡定的模样很是着急,晚寻阁离阿陵宫可不近,他们若不早些出发,非落于人后不可。
虞汐不置可否的样子,任丹沙在他身上摆弄衣裳发饰。
装扮完毕,两人绕了大半个康宫,才到达王后居所——阿陵宫。
宫殿内熏香袅袅升起,青铜器具摆放的恰到好处,大方稳重,彰显着王后的地位。
帷幕后端坐着一位男子,他肌肤如玉,眉眼如月,墨发挽成一个髻,上面插了一只梅花玉簪,看着简单不失大方,只是对于一个王后来说,还是显得太过简陋。
“郎主,要不再戴一只簪子吧!这只流云白玉簪可好看了,与这梅花簪交相辉映,十分衬郎主的颜色。”宫侍手里拿着只簪子在王后头上比划,对面的铜镜里映出王后模糊不清的面容。
“行了,就这样吧!”王后打断道,好不好看的,他早就不在意了。
待到众君侍到齐了,王后便从帷幕后出去,走到阿陵宫待客的之处。
宫中君侍上百人,不可能每一位都到了,有几位病的起不了床的,这次便没来。但一眼看过去,还是有几十个人,位分高的还有个座位,位分低的便只能像个奴仆似得站着了。
阿陵宫坐北朝南,王后坐在北尊位,虞汐则站在西侧一位德人身后,碰巧的是,宫中新宠苏宁就站在他身后。
一番参拜之后,王后便开口说明了召唤众人前来的目的。
“巫师昨日告诉吾,六日后便是举行亲蚕礼的吉日,为表慎重,吾决意斋戒沐浴三天。另,亲蚕当日,诸位兄弟皆需穿着丝衣,戴缁带、韎韐。”
王后一招手,便有几个宫侍手持木盘走到众人眼前。
“祭祀穿戴,吾已准备周全,稍后便命人给你们送去。”
“谢王后。”众君侍服了服身。
丽君冥炎坐在下席,面向着王后,他皱着眉迷惑道:“万一蚕礼之前,这礼服坏了,可如何是好?”
殿内有片刻的安静,良久,才有人开口道:“如何会坏,这礼服可是蚕礼上穿的,谁会那么不小心损坏礼服!”
冥炎掩唇笑了笑,“谁说得准呢!不定哪里跑出只大老鼠,就把礼服给咬坏了。”
“丽君,休要胡言。”王后出言轻斥,然后朝在座的人说道:“司服署早已制好备用礼服,你们不必担心会出意外,无论如何,亲蚕礼是我朝盛大的仪式,不许出任何差错。你们领了礼服回去,就勤加练习亲蚕礼仪,切忌懈怠。”
王后微微观察了一下众人神态,见他们都是一脸慎重,心知他们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便不打算多留他们,开口让他们离开。
丽君却又说话了,只见他好奇的问道:“王后,亲蚕礼那日,大王会亲临吗?”
王后微微一顿,只道:“吾不知,你若想知道,自去询问大王便是。”
他和康胤王的关系疏离的很,一年到头,也不见妘傲会到阿陵宫几次,好在他作为王后的权利未被剥夺,而后宫中的君侍,就算一时受宠,但都难长久,对他的地位也成不了威胁,如此一来,他也就干脆放弃妘傲的宠爱,只一心守住自己的权利。
丽君话问出口也就反应过来,王后和大王之间的关系疏远,他怎么会知道大王的打算。他还是自己去找大王问吧,顺便也能见见大王,免得她把他忘了。
说起来,大王都好几日没召见他了。
想到这,丽君便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妘傲,向王后随意的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丽君离去后,其余君侍也都慢慢告辞离开。
虞汐身后,丹沙手里端着放置礼服的木盘,两人慢腾腾的走路回去。与他同路的还有好几位君侍,分位都不高,也就是美人充依之流。
在快要到晚寻阁的时候,虞汐身边已经只剩丹沙一人,两人走在一条小路上,耳边隐约听到了声音。
这是一片茂密树林,人藏于其中,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此时便有声音从中透出。那是刻意压低的女声和柔柔弱弱的男声。
“阿弟,阿娘死了,以后我们的亲人就只有彼此了。”卫谣的面容透出浓烈的忧伤。
“阿姐,我想阿娘,我想她,呜呜呜……”卫歌低头哭泣,梨花带雨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阿姐也想她,阿姐跟你一样想。”卫谣红着眼眶。
“呜呜呜……”姐弟俩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卫歌才擦擦眼泪,轻声问道:“阿姐,你让人找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你是女人,万一被人发现你在后宫,你会没命的。”
“我来是把这个给你。”卫谣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低声解释道:“这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药,你找机会给昏君吃了,阿娘被她所害,我一定要给阿娘报仇。”
卫歌一听手里的东西是毒药,脸都煞白了,他一向胆小,让他投毒杀人,实在是为难他。
“你不必害怕,这药不是立刻见效的,它会在昏君体内潜伏一段时间,等时间到了,毒性才会发作,所以,别人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卫谣神秘的笑了笑,又道:“等昏君死了,我就救你出宫,到时候天大地大,咱们俩人总能活下去的。”
见卫歌还在犹豫,卫谣握住卫歌的手,手上用劲,俊秀的面孔上有恳切,有逼迫,“你难道不想替阿娘报仇吗?”
卫歌急了,摆了摆手道:“没有,我……我会把毒药给大王服下的。”
卫谣见状,才点点头笑了。又和卫歌说了会儿话,到底怕被人发现,很快就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