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后,虞汐歪在榻上,睡眼朦胧的发着呆。
丹沙忽然靠近,低声道:“美人,你醒了?”
“嗯。”
“美人既然醒了,可要做些什么?”这每日无所事事的,既不关心大王的去向,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活,丹沙都看不下去了。他身为虞汐的贴身宫人,自然希望主子能过得好些,最好能让大王放在心上,这样不仅主子好,他这个伺候主子的,也能随之得到好处。
虞汐敛下长长的如蝶翼般的睫毛,淡然一问:“做些什么?”
“您可以弹琴吹笙啊!我听见其他贵人们经常弹琴呢!”最重要的是,大王听见乐声,就会被吸引过来。
他倒不担心虞汐不会弹琴,这乐之一事,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小姐所必备的技能,虞汐自然也会。
虞汐:“哦。”
丹沙权当虞汐同意了,眉眼间泛起深深的笑,“我马上去制物署给美人领琴去。”
晚寻阁里原先并没有琴,所以虞汐要弹琴,就得去制物署先把琴领了。
蓝色苍穹里,没有一丝云碎,湛蓝的像是纯净的海水。
丹沙到了制物署,廊上屋檐下,挂着两串风铃,清风吹动,贝壳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调子。
制物署内,不时发出几声或重或轻的敲击声,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丹沙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见到好几个男子,为首之人一身玫红色上衣,下裳则是鹅黄色,看起来十分活泼明媚。
丹沙想了想,记起男子的名字,开口道:“师泉公子安好。”
师泉闻声看去,并不认识丹沙,有些陌生道:“你是?”
丹沙脸颊微红,瞧着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晚寻阁虞美人的宫人,名唤丹沙,前来此处为美人寻一架琴。”
师泉笑了笑,明了丹沙的来意,又细问道:“不知虞美人喜欢弹何人所制的琴?”
师泉引丹沙进内室,指着架子上的一张张琴,介绍道:“这是江制琴所造,取的乃是百年杉木为琴身,琴弦取的亦是专门饲养的蚕所吐蚕丝,触手丝滑,音色圆润均匀。”
“还有这张,是方制琴所造……”
师泉询问道:“你看看,要哪一张琴?”
丹沙低下头看看这张,看看哪张,都觉得好,目光徘徊,做不出决定。
“不如师泉公子帮忙推荐一下,您说哪个就要哪个。”丹沙干脆偷个懒,把问题推给了师泉。他自己是不懂琴艺的,而师泉在制物署当差,懂得肯定比他多。
其实,丹沙还真问对了人,师泉祖辈都是琴师,他更是为了增进琴艺,到制物署观摩大师制琴,进而对琴的了解更加深厚。论到挑琴,他还真有几分眼力。
他又问了些其他问题,然后挑了一张褐黑色作底,深红色为辅,琴身上有波纹的五弦古琴。
“这琴有名溪风,应该适合虞美人弹奏。”师泉珍重的捧起溪风琴,放到丹沙手中。
“哦!谢谢师泉公子,您选的一定没问题。”丹沙喜滋滋的接过溪风琴,又是一番感激的话,才转身离去。
丹沙离开后,又有一位男子前来。
紫衣淡雅,温润高华,他动作轻柔的抱着一张古琴,似对待爱人一般。
见到师泉时,唇边挂起一抹淡淡的柔笑,“孤桐的弦又坏了,只得过来麻烦你了。”
乌黑的长发只以一只白玉簪子固定,其余的皆柔顺的披散在身后,他的面容亲和温雅,此时似乎是不好意思般,带上一丝浅红。
师泉走到紫衣男子旁边,垂首检查了一番,露出温和的笑容,“谈不上麻烦,你放心,我一定把它修好,只是可能得花费点时间。您要不先回去,等我修好了,便差人给您送去?”
男子声音清和的说道:“没事,回去了也不知做什么,倒不如在这里,还能和你说说话。”眉眼间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怅然。
师泉内心升起一股怜悯,但他知道对方自有傲骨,必不愿被人同情,便只当没有察觉,“也是,我们正好一起切磋一下琴艺。”
男子唇角勾起,纤纤玉指轻轻的在琴弦上拨弄两下,余音袅袅……
丹沙抱着琴回来时,虞汐正在院子里欣赏着几盆药草。
说起来,也是因为晚寻阁距离御药园近,虞汐才方便从御药园管事手里买到一些药草,但最近手中剩下的钱并不多了,虞汐已有好几日未曾购进新的药草。
“美人,制物署的师泉公子真是位好人,我一说您要弹琴,他便介绍了好多琴,最后我选不出来,他还帮忙选了一张。您瞧瞧,这琴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溪风呢!”
丹沙把琴放下琴,拉着虞汐的白袖,兴致勃勃的说着话。
虞汐伸出手在溪风琴上拂过,琴面似有若无的轻鸣,倒像是极满意新的主人,故而发出喜悦的声音。
“倒是把有灵性的琴。”虞汐微微一怔,眉眼间染上淡淡的愉悦。
“美人不如弹奏一曲!”丹沙兴高采烈的提议道,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虞汐。
“你想听?”
“嗯嗯。”
“好。”
丹沙见虞汐环顾一圈,反应过来没地方坐,赶忙去拿了个席子出来。
虞汐这才坐下,坐姿不再是跪坐,而是略带洒脱肆意的盘膝而坐,溪风琴置于膝上,双手一扬,流畅和谐的琴音流泻而出。
月白广袖轻扫过琴面,乌发飞扬,虞汐的眉目间透着宁谧,似沉浸在琴中的世界。
暗处站着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女子,墨色衣袍下是充满力量的身躯,她从容自若的站在那里,倾耳凝听琴音,面上的神色和虞汐十分相似,安宁谧静。
一曲毕,虞汐将琴拿开,站起身来舒展身体。
“美人弹得真好听,那句话怎么说的,余音袅袅,绕梁三日,说的就是美人的琴音了吧!”丹沙看着虞汐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夸张的赞语亦说的十分真心。
虞汐不知自己的琴艺如何,但绕梁三日的程度却肯定是假的,便说道:“你该去听听师家乐师的琴音。”那才是真正的琴艺高人。
啊?师家乐师?那可是给大王弹琴的人,他一个小小宫人哪里有机会聆听啊!
暗处的女子低声轻笑,勾起的唇角似含着情愫,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层层阻碍,落在了虞汐身上,此时的她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深远缥缈之感,明明在那站着,灵魂却是来自亘古,氤氲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