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 沈映月便赶回了镇国将军府。
此时,吴小刀正坐在正厅里饮茶。
“吴副将。”
吴小刀转头,沈映月恰好迈入正厅, 裙裾微漾。
吴小刀连忙起身,拱手:“见过嫂夫人。”
沈映月冲他笑了笑, 道:“我今日恰好不在府中, 让你们久等了。”
说罢,她目光微转, 落在了吴小刀身后,那名男子身上。
吴小刀让开一步,介绍道:“嫂夫人,这位是我的表兄,姓孟,单名一个羽字。”
沈映月定睛看去, 这孟羽身量高大, 十分威武。
原本的五官还算周正, 可惜左脸带了一道明显的刀疤, 给整张脸平添了几分狰狞。
吴小刀继续道:“表兄自幼习武, 身手了得, 曾从过军。解甲之后, 便来了京城。末将思来想去,由他来担任立行小公子的师父, 最合适不过了。”
巧云站在沈映月身后,只看了一眼孟羽, 便觉瘆得慌, 不敢多看了。
沈映月却面色无波, 淡笑着开口:“孟师父好。”
孟羽略一点头, 低声:“夫人有礼。”
他的声音相较常人而言,更加低沉。
沈映月凝视他一瞬,随口问道:“孟师父为何从军?”
孟羽答道:“男儿保家卫国,分属应当。”
孟羽的目光,沉静、刚毅,自有一股清正。
沈映月唇角微扬……如今立行身边,正缺这种阳刚之气。
就在这时,柳若琴带着立行赶到了正厅。
沈映月回头,冲立行招了招手,道:“立行,快来见过孟师父。”
立行本来跟在柳若琴身边,听到沈映月的话,便乖乖地走了过去。
沈映月拉过立行的手,带着他来到孟羽面前,可立行抬头一看——却被孟羽面上的刀疤,吓得退了一步。
连忙躲在了沈映月后面,不肯出来。
柳若琴微怔,忙道:“立行,不可失礼。”
吴小刀也没想到立行会害怕孟羽,也愣在了当场。
孟羽沉吟片刻,低沉开口:“在下的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不曾想会吓着小公子,实在抱歉。”
沈映月温言道:“孟师父别急,待我同立行说说。”
沈映月说罢,便将立行拉到了一旁,蹲了下来。
沈映月平视立行,低声问道:“立行,你怎么了?”
立行抿了抿嘴,小声道:“婶婶,那个孟师父……看起来很吓人……”
沈映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立行,人不可貌相,难看的不一定是坏人,好看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立行似懂非懂地看着沈映月,道:“可是,婶婶和娘亲,就是又好看,对立行又好啊……”
沈映月莞尔,柔声道:“立行,孟师父的疤痕,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说明他为了保护百姓,和敌人拼死搏斗过……这疤痕看着吓人,实则是英雄的象征,明白吗?”
“英雄?”立行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沈映月点头:“不错,吴副将说孟师父的功夫很好,立行若是能跟着他好好学,日后,也能练得一身好功夫。”
沈映月说罢,立行的眼睛便亮了几分:“婶婶,那我也能成为英雄吗?”
沈映月:“要成为英雄,武艺只是一方面,正直和勇气也很重要。现在,立行能鼓起勇气,去向孟先生打个招呼吗?”
习武之人都耳力惊人,沈映月的这一番话,落到了吴小刀和孟羽耳中。
吴小刀看了孟羽一眼,孟羽面色如常,只静静饮茶。
片刻之后,沈映月牵着立行,走到了孟羽面前,孟羽站起身来。
立行看了沈映月一眼,沈映月对他投去鼓励的目光。
立行深吸一口气,声如蚊呐:“孟师父好。”
孟羽垂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小木剑。
孟羽道:“这是在下亲手刻的,就送给立行小公子,做见面礼罢。”
他虽然声音低沉,但语气却很是温和。
立行一看,这木剑约莫一尺长,小小的剑柄上,刻了几圈螺纹,剑锋流畅,做得和一把真剑十分相似。
立行接了木剑,笑逐颜开:“谢谢孟师父!”
立行抱着小木剑,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有了这小木剑,孟师父面上的疤痕,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沈映月和柳若琴见立行接纳了孟羽,也很是高兴。
沈映月道:“日后,立行的武艺,就托付给孟师父了。”
孟羽沉声:“夫人放心。”
吴小刀也跟着笑起来,道:“嫂夫人,以后每隔几日。我表兄便过来为立行小公子教授武艺,其余的时间,住在我那里便是。”
沈映月笑着颔首。
-
最近,镇国将军府的日子,终于平静下来。
竹苑书房中,沈映月正端坐在桌案前,手执一支狼毫笔,正在画图。
巧云站在一旁,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巧云忍不住问:“夫人,您画的是什么呢?”
沈映月淡声开口:“柜台。”
“柜台!?”巧云有些疑惑,她从未见过这种,一圈一圈的柜台。
沈映月将记忆中,大牌彩妆店的布局画了下来。
若是流光阁要扩张,她便打算做胭脂水粉和钗环首饰的生意,想必那些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一定会喜欢。
沈映月正聚精会神地画着图,外面却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书房的门开着,廖先生走到门口,便扬声道:“夫人!”
沈映月抬眸。
只见廖先生面带笑意地站在门口,他身边的巧霜,也是笑意盈盈。
沈映月微微勾唇:“什么事这么开心?”
巧霜笑道:“夫人,流光阁隔壁的铺子,我们已经拿下了,价钱还便宜了两成呢!”
沈映月有些意外,道:“甚好!之前不是说隔壁的铺子不好谈么?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巧霜莞尔:“廖先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缠了那老板足足三日,他才松了口。”
廖先生却道:“并非我一人的功劳,我原本见不到那老板,还是巧霜心细,她先是同那掌柜打听了一些老板的喜好,我们投其所好之后,那老板才肯见我们的。后来,巧霜又从他的口音之中,听出了籍贯,发现两人是同乡,于是这才放下了对我们的防备。”
巧霜忙道:“我不过是敲敲边鼓罢了,主要还是廖先生准备得充分……”
沈映月笑了笑,道:“你们都做得很好。”
沈映月贯会用人,廖先生做事认真沉稳,但性子偏冷,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有些距离感。
而巧霜温柔细致,又聪慧耐心,两个人搭档在一起,自然事半功倍。
廖先生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呈给了沈映月,道:“夫人,这是地契。”
沈映月接过,垂眸看了看,继而收好。
然后又将自己方才的画的图纸,递给了他。
“你们看看,流光阁隔壁,装潢成这样如何?”
廖先生和巧霜凑在一起,看得十分认真。
巧霜道:“夫人,这一处墙面,全部都装上铜镜吗?”
沈映月微微颔首,道:“虽然造价有些高,但这样的布局,可以让更多的夫人和小姐尝试我们的货品,买卖成交的概率更高。”
廖先生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道:“小人觉得,若是流光阁和隔壁直接打通,可能效果更好,客人便不用先出门,再入门了。”
沈映月一笑:“我正有此意。”顿了顿,她继续道:“这隔壁铺子的事,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巧霜温柔笑道:“夫人放心,我们二人已经商量过了,廖先生负责安排装潢、招人,我便去研究胭脂水粉和钗环首饰的来路。”
廖先生听了,也笑着点头。
沈映月见两人配合默契,也十分高兴:“好,那按你们商量的来。”
两人齐声应下,便退了出去。
一旁的巧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映月回眸,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巧云见廖先生和巧霜走远了,低声道:“夫人,您觉不觉得,廖先生和巧霜站在一起,活像一对小夫妻?”
沈映月微愣。
-
沈映月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已经到了下午。
她站起身来,问:“什么时辰了?”
巧云道:“回夫人,已经快酉时了。”
沈映月点了点头,道:“去博兰苑。”
这个时辰过去,正好可以陪莫衡和莫莹莹一起用膳。
沈映月走到博兰苑门口,便听到了刀剑的破空之声。
她迈入庭院一看,却是莫莹莹,独自在庭院中练剑。
莫莹莹见到沈映月,立即收了长剑,笑着走来:“二嫂。”
沈映月笑了下:“今日怎么突然练起剑来了?你的狼牙棒呢?”
莫莹莹一笑:“莫衡最近念书用功多了,狼牙棒用不上了。”
“莫莹莹,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莫莹莹转头看去,莫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几日不见,莫衡的下巴处生了些青色的胡茬,整个人也略微清瘦了些,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清亮,相比之前沉稳了些。
沈映月一笑:“听谷先生说,你渐入佳境了?”
莫衡笑笑,道:“确实比刚开始的时候,要适应些了。”
莫莹莹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莫衡自从开始念书之后,似乎比之前聪慧些了。”
莫衡长眉一扬,道:“这叫‘腹有诗书气自华’。”
莫莹莹顿时翻了个白眼:“当我没说。”
莫衡叹口气,道:“还有一个多月便要会试了,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会儿么?”
莫莹莹一听,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好,莫衡公子真是才高八斗,小女子敬仰得很!”
莫衡“啧啧”两声,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别假装女人了……”
莫莹莹气得想打人。
沈映月见两人还有心情斗嘴,也忍不住笑了笑。
两人闹过之后,莫衡又想起一事,道:“二嫂,我听说……你去找了左相?”
“不错。”
莫衡沉吟片刻,道:“左相一向刻板,恐怕不会保举我参加会试。”
顿了顿,莫衡继续道:“其实,我以前总觉得念书没意思,但这些日子,谷先生不但教我念书,还讲了许多背后的道理,都是我从前没有想过的……我发现,读书也不是一件那般没趣儿的事。”
“若是真的不能直接参加会试,那我便潜下心来,明年从秀才考起罢!”
沈映月看着莫衡,他似乎长大不少,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也学会了平稳心境。
沈映月看着他,露出笑容:“你能有这份心境,我便能将消息告诉你了。”
莫衡有些疑惑,莫莹莹立即问道:“什么消息?”
沈映月自袖带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莫衡。
莫衡接过信件,拆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