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你

“你去做什么,拖后腿么?”宋蕊初又刺了一句,道:“你既无事,不如随我去扶风镇上的街上去看看。

“不去。”苏望轩懒懒地回。

“真的不去?”宋蕊初摊开手心,手中是亮晶晶的玉石,苏望轩见了,有些奇怪。

“这不是不久前小石头送给明安郡主的玉石吗?”

“这是我在扶风镇上买的,我上次见那玉石甚为好看,前几日在扶风镇的清霜阁正好看到,便买了下来。”

宋蕊把玩着玉石,有些不解:“听我大哥说,这玉石是碧城的特产,为何扶风镇会有?”

“桃溪水运发达,天下经商从此过者多如牛毛,与碧城虽不相近,走水路倒是快得多,有商人偶然经过也属实正常。”苏望轩解释道。

“也是,怪不得扶风镇上只有这一家店有的卖。”

宋蕊初点点头,拽起苏望轩的衣袖道:“如今我大哥与裴映洲他们都不在,你便随我去看看吧。”

“宋蕊初,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啊?在郢都装的大家闺秀似的,出来露馅了吧……”苏望轩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被拽过的衣袖,不愿起身。

“你一个人在宋府不也是无事可做吗?我兄长既让你看着我,你不同我一起,难道是想去找我堂姐?”

提到宋嫣然,苏望轩顿时警觉了起来,忙道:“宋蕊初,不就是去清霜阁吗,我陪你一起去就是了。但是可得提前说好,买东西的银子你自己出!”

“哎哎哎…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

苏望轩这些日子也算是被这姑娘折腾的没了脾气,认命般的跟着去了。

藤月到青田山时,已是日暮。

想到之前梁守文的话,她隐隐觉得此地不同寻常,或是陷阱也说不定。所以未告知裴映洲,一早就骑马开始赶路。

她本就对他不住,更不应该再将自己的事牵扯进来让他人冒险。

那人昨晚喝了几杯酒,疹子起的越发厉害,半夜还发了低烧。藤月用凉水沾了手帕给他敷上,原本冷清的人蜷缩成一团,抓住了姑娘的衣袖。

口中喃喃。

藤月低下头,听到他说:“等我……”

再也等不到的人,成为少年一生的梦魇。

藤月突然叹了口气。

不该心软的。

她要走的,是一条尸山血海筑成的、鲜血淋漓的荆棘之路,陪伴她的,可以是七年前无依无靠的少年,但不可以是眼前前途无量的裴三公子。

月亮,就应该高高的挂在天上。

第二日一早,藤月起身时,男人的烧已经退了,闭着眼,睡得很安宁。疹子她找人上了药,修养几天应该也就好全。

姑娘翻身下马,不再去想。

裴映洲醒时,周围已空无一人,只留下额头上的余温。

他将额头上的东西拿下来,那方帕子的边角,一轮小小的圆月映入他的眼中。

想起昨夜梦中人的眉眼,裴映洲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急急地打开门,恰巧遇到院外牵着马的宋启元,看到他,高兴道:“你醒了啊?”

“藤月呢?”裴映洲问。

“明安郡主一早就牵了马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定是昨日在宴席上对太子的话生了疑,想要独自前去查探。

裴映洲心中暗道不好。

宋启元对于这种醒来就找夫人的行为嗤之以鼻,摊手道,“我明日去阳城探望阳城知县,你要不要同去?”

他正说着,突觉手中少了些什么,裴映洲翻身上马,握着的是他的缰绳。

“哎,行知,你去哪里?那是我的马……”

“青田山。若我们三日未归,再让苏望轩派人去寻。”男人的声音在风中飘远。

宋启元摇摇头,裴映洲看不上他妹妹情有可原,却对明安郡主如此紧张,这样一想,自己起码有一点比他好。

喜欢姑娘的眼光。

青田山离扶风镇并不算远。丛林密布,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头,虽说有过山洪,大致风貌还在,和藤月往日见过的高山丘陵并没有什么两样。

太子究竟为何要来此?

藤月正四处观察着,却见有老人背着柴火正要下山,看见她,问道:“姑娘可是要上山?”

“正是。”藤月点点头。

“青田山往日并无人踏足,只有一条路可到达,眼下也被冲毁,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老人家劝道。

“多谢老人家。”藤月谢过,却无要离开的意思,那老人走了两步,又回头:“若姑娘非要上山,南边有一条小道。”

“只是林深水湍,当心莫迷了路。”

藤月再次谢过。

她正要前去,忽听得哒哒的马蹄声,郎君一身玄衣,向她而来。

藤月不曾见过裴映洲穿这样深沉的颜色,他往日都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之风,如今看来,玄衣倒也分外合身。

看着眼前的人,藤月心里有些疑惑,面上笑意不变,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启元说你来了青田山,让我来寻你。”裴映洲的发丝微微凌乱,语气坦然,一抹红色却悄悄爬上耳根。

这人真是,撒谎也不会。

她早上遇见宋启元半分口风都没露,多半是他自己猜到骑马追来的。

“素闻裴三公子精通诗书,不想还会骑马和撒谎。”藤月嘴角翘起,笑意却不达眼底:“郎君真是会说笑,宋公子让你寻我做什么?”

裴映洲未动,也未回答她的话。他从胸前掏出一方手帕,定定地看着她:“是你,对不对?”

郎君在马上,她在马下。

不同于那日春雨,二人位置颠倒,但姑娘依旧笑盈盈看着他,面色如常。

“裴三公子所言,藤月不明。”

那方帕子在手中攥紧,裴映洲下马迎上她的目光:“七年前的溧阳,是你。”

“郎君想是昨夜醉酒,有些迷糊。”

藤月心中暗道失策,今早走的急,忘记将帕子收走,不过也无妨,不承认便是。

“我不知道帕子上有什么让郎君有了误会,若是明月的刺绣,这是我在京城买的。京中姑娘这么多,帕子相同并不罕见。”

“我曾说过,你和一个故人很相像……”

裴映洲还未说完,姑娘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正如郎君不久前所说,那个姑娘已经死了。”

藤月心下定了定,道:“裴三公子,你我成婚之日便有约定,互不干扰,各取所需。我在青田山,断危害不到你裴家。”

“郎君如今跟来青田山,是为何?”

裴映洲突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挫败感。

“还有,裴三公子最好不要跟着我,”姑娘转身,话语冷漠又绝情:“我会武,裴三公子一介书生,跟着我,只是徒增麻烦。”

“好。”裴映洲收回了将要迈出去的脚步,但没有离开。

“我等你。”

暮色之中,他话语坚定。

青田山内的一处小院内,茶香袅袅。

魏卓君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周围夸赞道:“这尹州春色,当真是好茶。你这一番布置,倒也精心。只是萧统领,你说明安郡主会来吗?”

“她会的。”萧贺笑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启禀大人,郡主走了南边那条小道。”二人正说着,有暗卫前来禀报。

“只是……”属下嚅嗫着说:“裴三公子也追来了。”

“裴映洲?”萧贺的眉头挑了挑。

“是。郡主与裴三公子似乎在山下吵了一架,现在独自过来了。”

“哦?”魏卓君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戏,挑眉看向萧贺:“往日我竟不知,裴大人竟也有追着姑娘跑的时候。”

一旁的男人陡然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他想起在城外,听到藤月遇刺的消息,自己急急赶去。姑娘那双出尘的眼看着他,不再是少年时的依赖,而是陌生戒备。

可是为什么,她轻轻松松就选了裴映洲。

“我先走了,免得明安见到我对我生疑。”魏卓君拍了拍萧贺的肩膀:“萧统领,希望你能赌赢。”

藤月向山上走去,心中逐渐明了。

这南边说是小路,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连一丝长出来的杂草也无。

还有方才遇到的老人家,山上才经历山洪,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哪还有干燥的木头,他背着一捆柴,背上的衣服都未湿。

显然有人已经在等她了。

藤月轻松地越过小溪和丛林,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一座小院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脚步陡然停下。

“薛鹤春,我以后想造一个小院,最好是隐居在山林中的那种,屋顶要用好多好多茅草,冬天就会有亮晶晶的冰柱;院子里也要种草,那些毛绒绒的小草,我躺在地上可以打滚……”

前尘往事,竟有人替她记着。

可惜,她已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萧贺,或者说薛鹤春,你这般苦心积虑,引我前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藤月推开门,男人背对着她,正在打理花草。她没有看见萧贺,却意外地看见梁守文话中“三年前死于大火”的人——

十一年前护她逃离尸山血海,后来又人间蒸发般的齐侍卫长。

齐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