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味宵夜曲小姐。

纽约城区又落雨了,细如烟雾的雨幕敲打着长街上的每一盏灯,气温降到了冰点,但曲疏桐驱车到宴会场地时,内里已经被歌舞笙箫烘托得热火朝天,一点没有外面的低迷感。

曲疏桐跟着副总裁入场。

她脚踩着十分细高跟,骨感脚踝在酒红色真丝鱼尾晚礼服下若隐若现,腰肢最细处披着一头顺直垂落的乌发,走动间光泽摇曳,如水波澹澹,那巴掌大而妆容精致的脸在发丝中隐隐约约,清透迷人。

这样一幕顷刻间便吸引了大半个场的目光。

但看得出来中午高架桥上发生的事没有一丝消息流传出去,所有人都脸色平常,除了有些探究式地揣摩着她,大概在好奇为什么她不是跟着卓枫进来而是副总裁。

耐人寻味。

曲疏桐边走边与副总最后确认一番年会流程。

年会中间有一番集团致辞,本该是卓枫来的,此刻按副总跟她说的意思,是说卓枫已经通知他了,这个工作交给他女朋友来办,让副总辅助一下她的工作。

卓枫说,交给女朋友来办,而不是说,交给他特助来办,这里面也是有些门道,他女朋友可以办这事但特助肯定是没资格比副总裁更适合的。

虽然曲疏桐觉得就算是女朋友也未必有资格,他们目前连订婚都没,就是一对很普通的情侣,未来甚至很说不定,在她个人的感觉里,他们压根连十分之一的白头到老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眼下他想这么安排的话也只能这样了,至少表面上看着其实也合情合理。

副总裁上去主持了一下开场,年会晚宴就开始了。

会场中央处有一片笙乐演奏区,一晚上都会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的音乐家演奏,各色乐器,各色乐曲不间断。

曲疏桐未上场前很低调,捏着红酒杯优雅地穿梭在千平宴会大厅,一边与人推杯换盏聊着集团的事务,一边欣赏墙上流动放映的卓氏五十载历史,欣赏着自己一手操办的这个年会,期间,还与融远控股的总经理也打了个照面。

她转身时在人群中不经意间与卓荣对上了眼,接着,卓荣举杯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卓氏美国的特助?卓枫的女朋友?”他举杯碰了下曲疏桐的杯子,放得很低,格外绅士,“漂亮,碾压香江所有女明星,难怪向来冷酷不近女色的卓枫也能动心。”

曲疏桐:“卓少过奖。”她喝了口酒。

“听说卓枫出了点事故,人怎么样?”他眼神趁着她喝酒的间隙在她纤细曼妙的身姿上流转了一圈,等她拿下酒杯才再次不着痕迹地落回她眼中。

曲疏桐一脸惊讶:“哦?卓少怎么知道这事?外面没什么消息吧。”

他顿了半秒,随即无事发生般地表示:“我们是自己人,另外,我也是拿卓氏股份的,今天下午高层都去医院了,我自然也收到了这坏消息。”

曲疏桐脸上挂起一副恍然的模样,点点下巴:“既然如此,以卓少与卓总的关系,你怎么没直接去医院?”

“我一小时前刚到纽约,来不及。”他笑了声,“怎么样?他伤得如何。”

曲疏桐嘴角微弯,语调轻松:“没那么严重的。”她冲他轻笑,“只是为了保护我脚磕伤了,我怕他疼不愿意他走路,毕竟,我一样可以的。”

他眼神在她说不严重时几不可察地凝固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消弭不见,对着她甜美又慵懒的笑容说了句:“那幸好是他受伤了,要是曲小姐,还真让人心疼。”

曲疏桐眼底淡若无痕地飘过一层憎恶。

卓荣:“不过,曲小姐对卓枫也一样的贴心,看着新年我是能喝上喜酒了。”

“那不一定。”你不一定能活着喝上这杯酒,她直视他眼睛,弯起狐眼,笑意浓郁,“卓少年长卓总,你的喜酒应该是先安排。”

“我们同岁罢了,再说,我可没适合结婚的女朋友,哪有卓枫好命。”他冲她乐呵了一声,“攀得上曲小姐这般,貌美动人,还能并肩而立驰骋商场的女孩子。曲小姐,可遇不可求。”

“又过奖了。”她连附和都不愿意再费力气,眼底的笑意努力掩藏着深处浓浓的黑,但怎么掩藏,脑海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飘过一帧画面,不到一年前,骆雾同她提起婚事时的喜悦模样。

我要结婚了桐桐,跟卓荣——这话言犹在耳。

一个男人这时停在曲疏桐身边,对卓荣说:“卓少,抱歉,找曲助有点事,我们先失陪了。”

卓荣朝他一笑,颔首。

曲疏桐仰头边喝酒边走了。

离开后才知道徐睿喊她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她一句,十分钟后差不多可以上台了。

曲疏桐多看了对方一眼,这个人是卓枫目前在香江的特助,年后要升职的那个。

估计眼前的人是受卓枫所托,今晚就负责盯着她,怕卓荣找她她应付不来。

其实曲疏桐自认自己并非真是小白兔,所以无妨,她从没怕过融远任何人。

再说她家卓总虽然苦口婆心不让她接触卓荣,但是他有他的特殊教育方式,并不是一味地制止,她还是很接受的。

附近表演区里演绎的曲目一直在英语国语与粤曲中徘徊,到曲疏桐上台讲话的那个时间,大提琴师正优雅地在月色般的灯光照耀下拉着一曲粤语《上心》的旋律。

是曲疏桐挺喜欢的一首曲子,下午来时顺便给自己点了一首喜欢听的歌。

曲疏桐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甜红,看了眼时间,已经开场半小时了,她就提起她的鱼尾礼服踩着音乐的节奏款款走上了台。

宽敞主台上上去了那么一个步伐婀娜婉约、身姿曼妙极致的女人,细长手指中捏一个高脚杯,胸口酒红礼服妩媚多姿,一抹透白的天鹅颈上红唇艳艳,精致脸孔上弯着一对狐狸眼,笑意吟吟,神态与举止悠悠闲闲的,格外高贵。

这样一幕很难不吸引人,原本还在推盏交斛一片喧热景象的会所蓦地就好像被按了开关,人都自动往那儿一块儿看去。

场内攀谈声像潮水一样,一点点的,肉眼可见地退下,唯有抒情的音乐依然如潮水涓涓流淌,格外浪漫。

曲疏桐翻了翻台上原本准备给卓枫的致辞文本,她自己是用不太上的,这些都是她亲自整理出来的,一字一句熟悉不已。

撩起眼皮,她将酒杯置于台面上,先冲满场嘉宾微笑了一记,开口用英语说道:“感谢各位莅临卓氏集团北美分部成立五十周年庆典。”

笑一笑,她说:“我对大家来说,大概是一张新面孔。我们集团总裁,卓先生,他今天有点不幸的,出了个车祸,所以暂时缺席晚会。”

场内哗然,眼神四下交递,全是惊讶。

曲疏桐表情很泰然:“可惜了今晚还挺好玩的,他来不了,不过生命值还是很高的,大家不必为卓先生挂心。”她笑了。台下一堆人虽然脸色都微微变了,但是见她这么轻松的状态也就自然跟着浅浅一笑。

曲疏桐继续说:“而我,是卓先生的女朋友。”

台下刚降低的哗然忽然像浪花一样又掀了回来,传起一阵惊呼,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人未必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女朋友,而在这样的场合,他缺席年会推出女朋友,是多少有些浪漫的。

会场气氛一下被推到了一个小高潮。

曲疏桐微笑又说了句:“同时是集团总裁办首席助理,所以今天晚上由我暂替集团总裁卓枫先生,代表卓氏集团,感谢各位百忙之中亲自赴宴。

从香江城到北美,这匆匆五十载岁月,卓氏……”

她单手撑在台上托着下巴,偶尔瞄一眼台本上的数据确保自己万无一失没有说错,大部分时间是慵懒地拿着目光环视着台下的一众北美商圈名流与中外精英,侃侃而谈,历数卓氏的光辉历史与对未来的盛大展望。

幽昧的水晶灯光线从高处坠落,似流星一行行穿过昏黑的夜掉在她礼服上,再被她似流水般的声音取代关注度,融化在她身上。

来参加晚宴的人三分之二是外国人,三分之一是国人,前者都是举着酒杯凝神贯注,眼睛如同粘住了一般罩住台上聚光灯下那异常惊艳的一幕;

国人的话,不少人交头接耳打听眼前这个大放异彩的女人,和卓枫是已经到了定下来的地步了吗,过于优秀了这个致辞,整得像公司是她的一样,整一个主人姿态。

不长不短十分钟的致辞完毕,场内大提琴拉高了音调,继续加深了夜色的绮丽。

曲疏桐悄无声息地在众人炙热凝视下步下了台,短暂离开了宴会厅。

其实她今晚本来想演奏钢琴的,但是卓枫没来她忽然就没了兴致,有点担心他。

曲疏桐去了休息室,路上已经按捺不住拿手机给卓枫发消息。

“有没有在休息呀?”

“没有。说得很好,我们的小兔子最棒。”

“……”

曲疏桐进休息室后,靠在一侧的墙看那消息,都没工夫去坐下。

她咬咬红唇,偷偷地笑,她就猜测他估计不会休息会在医院看直播,果然是。

虽然她本意就是想发消息问问他的意见的,但是他主动说了,肯定了,她就不好意思再问。

曲疏桐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身子怎么样?不好看手机啦,你躺下好好休息,医生说明日就好些了,就不痛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你还有个钢琴演奏?我看完再睡觉。”

曲疏桐摁着手机回复:“我不想弹啦。”

卓枫:“为什么?”

曲疏桐叹息,是真没心情:“没心情,全世界都知我男朋友腿断啦。”她配了个哭的颜文字。

卓枫:“……”

曲疏桐又说:“你休息吧,我散局后去看你。你有没有吃晚饭呀?晚点想不想吃宵夜?我给你买去呀。”

卓枫:“想食你。”

“……”

曲疏桐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睛眨了又眨,在昏暗的休息室中一直扑闪着……他是说的表面意思还是深层意思啊?

不是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要用粤语讲情话……哦,这应该不属于情话了属于骚话了吧……

她已经说累了,这毛病是改不过来了吗卓总???

平时看着很正经很绅士很冷酷很完美无瑕的一个人啊……

果然人无完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总有裂缝。

手机一振,卓枫发消息来。

“小兔子在骂我?”

“……”唔敢咯大总裁。

某卓总:“弹吧,我想听,或许是我的精神食粮。”

“……”

曲疏桐正想出去,忽然休息室传来敲门声。

她收起手机,瞄了眼一侧的门。这休息室是她私人的,外面贴了双语标签的。

“什么事?我出去了。”曲疏桐估摸是工作人员或者公司高层找她。

没等她动身,门忽然被由外径自打开。

来人进门后,背着手关门,面向室内。但还未看到空荡荡的休息室内有什么人在,就被一抹冷到似冰的触感抵住下颌。

卓荣愣住,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圈,接着动作轻微地、徐徐地偏头,在安全尺寸里扭动到可以看清那一臂距离外的女人的角度。

“曲小姐这是做什么?”他笑了,放松下来。

曲疏桐抬着手,手里捏着卓枫那支今天两次为她丢开的黑色手枪,紧紧抵着他的脖子,并没有松懈。

“卓少做什么?我私人休息室,你不懂英文还是不懂汉字?”

“我这不是没注……”他笑了笑,伸手欲解释。

曲疏桐:“你可别动,我新学的,会走火的。”

卓荣声音戛然而止,屏住了呼吸。

极目之处里,女人弯起眼睛笑,她对他的笑容总是深得好像有些用不着,让人反倒于心不安。

笑里藏刀。

“要真走火了,你说那时候,卓少别说到处撩妹,迷得各色各样的女孩子团团转;别说继承家业夺回卓氏,当全港唯一的卓姓了。

彼时只能是,一场让整个港圈都忍俊不禁的,大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