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陆雎野离开的背影让云一难得失眠。
他对云一说:“姐姐,我知道我特别可笑,谁都明白已经受过伤的人绝对不会再愿意将历史重演,我现在宁愿回到十年前做你一辈子的狗,也不想回到陆家当什么所谓的大少爷,至少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心不会那么疼,只要笨笨地,回报你给的爱就好了。是我太贪心,自作自受。”
弯月高悬于天际,像个调皮的小朋友隐匿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
云一从柔软的丝被里起身,光着脚走到窗边仰头看向天空。
城市的霓虹灯光与她的距离特别遥远,这让云一又重新有了孤独的感觉。
十八岁生日那年云一想养宠物的愿望再次被时秀竹驳回。
时秀竹给出的理由是云一对猫猫狗狗的毛发过敏,并且可能引发呼吸疾病导致不能再唱歌,这样时秀竹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云一并没有特别难过,也没有哭闹,只是平静接受。
她对时秀竹早已没有期待,所以在她说可以养蛇之后看见时秀竹厌恶又惧怕的眼神以及干净利落的拒绝,云一只是皮笑肉不笑:“妈,我说着玩儿的。”
“以后不要再吓妈妈。”
“嗯。”
生日宴结束后云一回房坐在梳妆台前,她慢慢把身上的饰品取下,此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云一像是没听见,继续手里的动作。
没过多久卧室窗户被熟练地推开,从外面跳进来一个少年,云一起身进入更衣间的时候说:“你来我这里愈发熟练了。”
少年长着张过分英俊的脸,明明看起来是桀骜不驯的模样,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显得特别柔和:“我还以为你躺下了,想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换完睡袍的云一在床榻边坐下,少年迈步走过来熟练地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抬起头一脸诚挚地问:“姐姐,我可以当你的宠物吗?”
那时的云一已经在陆雎野面前彻底暴露了她的坏。
不管是陆雎野在学校被人欺负她出手帮忙。
还是陆雎野羡慕她和郁则清探讨乐理时的津津有味,又亲自教他弹钢琴。
以及时秀竹和云安争吵时主动捂住他的耳朵,帮他规避那些难听到不行的话语。
都是为了让陆雎野臣服于她。
陆雎野十五岁生日那天云一送给他的礼物只有两个字———
真相。
她笑意张扬地踩着陆雎野已经不算瘦弱的肩膀,用最温柔的神情说出最残忍的事实:“想让一个人对你忠诚,当然是得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搭一把手,这样才会乖乖听话,对不对?”
陆雎野神色沉迷,不可控地点头:“对。”
“可是我骗了你,我只是期待你在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不过现在我好像有点儿失望。”
愤怒和羞愧并没有在陆雎野脸上产生,柔白的月光照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少年抬手捧着云一的脚在她脚背上吻了吻。
像条没有任何自我思想的狗。
他沉浸在月色旖旎和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绵软香气之中,不可自拔。
云一觉得好没意思,抽出脚踢了踢陆雎野的胸口,让他滚出去。
陆雎野很听话,轻轻把门合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青涩的身体在颤抖许久后逐渐恢复平静,陆雎野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对云一的渴念像是蛊毒一样占据他的大脑,令他变得越来越像野兽。
陆雎野不在乎云一怎样对他,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在所有人不知情的状态下黏云一黏得紧。
云一觉得陆雎野这人没有脸皮,这个认知让她想对陆雎野再做点儿过分的事,可是她升学事忙,这些想法只能抛之脑后。
原本云一还在思考生日这天要怎么为难陆雎野,谁知道陆雎野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她用手背缓缓抚摸少年的脸颊线条,弯下腰直视着略显紧张的少年。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仿佛能融为一体。
陆雎野喉结滚动的模样被云一看见,她又把手指移到了少年脆弱又敏感的喉结。
“你要帮我完成生日愿望?”
“我没有能送的出手的礼物,但是我可以把自己送给你。”
少年的热忱让云一猛地觉得手指下的皮肤无比滚烫,她刚想收回手,陆雎野却破天荒一般抓住云一的手,弓下身体让她摸自己的头:“姐姐,我头发不扎手的。”
云一顺着少年的动作用手指拂过不算柔软但很顺滑的发丝,这种感觉确实不错,让云一有点儿上瘾。
双膝跪在地上,弯着腰感受姐姐手指划过头皮的战栗,陆雎野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发抖,他强忍住身体的冲动维持姿势,不想让云一发现他的异常。
这不是羞耻与不甘,而是激动又雀跃的表现。
云一靠近陆雎野,她看见少年紧紧抿着的嘴唇,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我好像想起,你之前不是说想娶我的吗?宠物要怎么娶主人啊?”
陆雎野愣了愣,他睁着迷茫湿润的眼睛望向云一,显然被问住了。
但云一就是想看陆雎野发懵疑惑的姿态,这样会让她觉得特别有意思。
等欣赏够了她就伸手主动搂住陆雎野的脖子,用手轻轻拍了拍陆雎野的背,两人脸颊相贴。
云一笑意盈盈:“这些事还是等你长大再想,现在好好当我的乖狗狗就行了,是不是呀?”
“是的。”
只要姐姐想,他就永远是姐姐的乖狗。
陆雎野闭上眼睛,表情极为享受。
姐姐主动抱他了。
好幸福。
从那以后云一就开始在私下里想尽办法让陆雎野难堪。
她在海城音乐大学读书,假期时她让陆雎野来她房间里给她当宠物抱枕,但陆雎野在床上的僵硬让云一不满,云一松开陆雎野把他踢下床,陆雎野趴在床边可怜兮兮地问:“姐姐,我再试一次可以吗……”
“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多让你再试一次的机会。”
陆雎野很委屈,但他还是试探着爬上云一的床,拱在云一身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轻声说:“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见云一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似是睡熟,陆雎野唇边划过浅笑,尽量放平呼吸,不想吵到云一。
夜色渐沉,睡意涌现。
云一承认那时的她很刻薄,陆雎野的纵容让云一有种她真的能为所欲为的错觉。
所以在陆雎野决定回陆家的时候她才会无法克制地生出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吧。
现如今想来真是太幼稚了点儿。
和陆雎野的纠缠几乎占据了云一歌唱事业以外的大部分人生。
她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但空旷的酒店房间中,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失神落魄回到车上的陆雎野把头抵在方向盘,等待心口那阵钝疼缓慢结束。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疼。
云一给陆雎野带来的痛苦远远比尝到的甜头要多,但陆雎野对云一的执念绝不是为了得到。
他只是想留在云一身边而已。
从很多年前陆雎野就明白云一的性格注定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回头,所以从来不敢奢想。
月亮旁边的星星会被月亮的光芒掩盖,但那又怎样?只要能待在心爱之人身边,就算看着她的背影都无比满足。
可刚满十八岁的陆雎野在做出选择后才明白云一为他破了例。
她在等他长大。
他却为了能拥有足够底气得到姐姐的偏爱,放弃了云一为他规划的将来。
早已拥有的东西不知珍惜,失去才追悔莫及。
云一在大三那年突然申请出国,就算时秀竹再闹她都没有放弃,最后还是云安出面云一才得以出国。
当时还在陆家接受严格训练的陆雎野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次尝到了那股钻心般的疼痛。
此后无数次发疼,他却像是自虐一样笑得非常开心。
还能感觉到痛,就说明他还没有麻木。
他还有力气去追寻。
缓过劲来的陆雎野深吸一口气,起身时他手机传来震动,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陆雎野表情变回平日里最为习惯的冰冷。
他接通电话问对方有什么事。
“小少爷,老爷让您明天回一趟祖宅,您对卫小姐的态度老爷不是很满意。”
“嗯,我知道了。”
每次听从陆松的安排和她见面吃饭之后没过多久就能从管家那里知道卫慈心不满意陆雎野的态度又在那里告状。
陆雎野对卫慈心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什么印象,到现在他连卫慈心的长相都记忆模糊,但卫慈心不仅喜欢黏着他,还很聒噪。
刚开始陆松对此还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觉得年轻人只要多见几面就能培养出感情,但陆雎野要不就是找借口开会,要不就是离国出差,总之他对卫慈心的抗拒已经非常明显。
这次还是陆松下了死命令让陆雎野必须要陪卫慈心去看音乐会,陆雎野知道音乐会有云一的出演才勉强点头。
陆松还以为陆雎野想开了,但这次卫慈心依旧展现了她的告状鬼本性,让陆松忍无可忍,决定好好和陆雎野谈谈。
但陆雎野对这些事并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给手下拨出一个电话:“郁则清在哪里。”
得到具体坐标的陆雎野把手机扔在旁边,跑车“咻”一下冲出停车场,来到了郁则清正在买醉的酒吧。
郁则清心里确实烦闷,离开音乐会现场他就开车来这儿喝了好一会儿的酒。
他捧着酒杯有些自暴自弃地看着刚坐下叫了三杯烈酒的陆雎野,问他怎么这么巧也来这里。
“过来看看现在的你有多可笑。”
陆雎野的嘲讽并没能让郁则清心里泛起多少波澜。
他甚至还想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学校外来了一批专门打劫学生的小混混,郁则清看起来挺好欺负,那七八个染着颜色各异头发的不良少年围着郁则清让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郁则清知道自己打不过这群人,原本想破财免灾息事宁人,但为首的那个小混混却突然被突然砸来的砖头爆了头。
他摸着脑门后的血迹一脸愤怒地转身,就看见用棒球棍摩擦墙壁一脸阴沉的少年。
“你他妈找死啊!”
小混混们瞬间转换目标,但陆雎野扬起手就打,棒球棍击打在皮肉所发出的闷响让郁则清睁大眼睛。
他从没见过这么野的路数。
少年打起人来带着谁都能瞧出来的狠,他并不是没有受伤,而是不在乎这些人如同挠痒痒般的反击。
等这群不良少年屁滚尿流地逃跑,陆雎野把沾了血的棒球棍用校服外套擦干净。
他冷冰冰看着郁则清说:“别人来抢劫你就乖乖给钱?没骨气。”
“……”
已经成年的郁则清被才满十二岁的陆雎野说得无比羞愧。
他走到陆雎野面前看见他手臂上的划伤,说是要带他去看医生包扎。
前往医院的路上郁则清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说:“谢谢你见义勇为,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热心啊。”
以前去云家刚见到陆雎野郁则清还以为这是个不喜欢搭理人的酷哥。
和云一探讨艺术的时候陆雎野总是站到很远的地方默默观察他们。
陆雎野沉默。
郁则清继续没话找话:“这个,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直说,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少年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转头用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睛看着郁则清:“我想让云一心里有我,你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别人的小巷打架剧情是男女主感情发展,这俩是由此发展革/命友谊
接下来慢慢写修勾的疯批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