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德尔来啦!要咱们去见见他!”温克勒尔说道。
正在看书的汉斯抬起头来。他很激动。汉斯跟灿德尔在一起工作了不止一个月。但这还是这位工程师第一次邀汉斯去见他。
“有什么事吗?”
“看来他想对你进一步了解一下。也许要交给你什么任务,”温克勒尔回答道,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那好,咱们走吧。”
在斯特罗迈耶城,灿德尔自己单独住一栋带顶楼的房子。温克勒尔按响了门铃,应声响起了一条牧羊犬的疯狂吠声;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一个老仆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
“不在家!”
但当他认出是温克勒尔,就像见了老熟人一样笑了,说道:
“哎呀!原来是您哪!请进吧。等等,我把狗牵走。”
芬格尔在想象灿德尔如何生活。在汉斯的想象里出现的是一间堆满图纸、模型和发明家要用到的其他许多东西的房间。但他错了。灿德尔的书房,也就是他接待客人的地方,东西相当少。一张写字台,前头摆着两把沙发椅,旁边是一个可以旋转的小书架,这些就是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房间里的唯一装饰是主人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大幅镶在黑橡木玻璃镜框里的肖像画。画上的人是一位汉斯不认识的戴眼镜的大胡子老头。
肖像的下方是用同样木料做的一个放书的搁板,上面并排摆着几十本书脊上印着金字的书。眼尖的汉斯看清了那几个大字书名:《Ziolkowsky》①。
①《Ziolkowsky》,即《齐奥尔科夫斯基全集》。
桌子上除了摆着文具、台灯和信笺夹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芬格尔不禁有些失望。后来,温克勒尔对他解释说,灿德尔一般在顶楼工作,那儿有一个藏书室和一个小实验室。但是,那是一块圣地……他从不让任何人进去,就连温克勒尔也只有一次机会往里瞅了一眼,那还是趁主人不在的时候。
主人非常客气地迎接他们俩,他让来客在沙发椅上坐下,信口应酬两句之后,就突然对汉斯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您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双曲线二次方程?”
汉斯对数学进行过研究,这个问题马马虎虎还能回答上来。灿德尔点点头,又提出一个新问题,这一次把汉斯逼得走投无路。紧接着又提了好多问题,这些问题涉及到了化学、天文学和生物学的各个领域。这简直就是一场真正的考试。汉斯感到手足无措,他根本就想不到会有这一出,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连一些非常熟悉的问题都没答对。难道这场考试他考砸了?但灿德尔看上去很满意。他点了下头,示意考试已经结束,然后开口道:
“您懂得比我预料的多。不过,要是您想成为一个和温克勒尔那样的助手,那您还得要掌握比现在知道的多得多的东西。”
这还用说吗,他当然想!为了掌握必需的知识,汉斯准备夜以继日地工作。
“您是否习惯独立工作?”这又是一个新提出来的问题。“温克勒尔可以帮助您,但他又不能在这方面花费太多的时间。”说完,他扭过脸去对灿德尔接着说道:“我想我们的汉斯-芬格尔在玻璃球里生活个一两个月不无裨益。观察不会占用他很多时间;他在那里能好好提高一下数学水平。我们的事业离了数学寸步难行。”
灿德尔跟温克勒尔又用几分钟谈了点儿事,然后就立起身来。接见结束了。
“怎么样?没想到这么严格吧?”当他俩走出这栋房子时,温克勒尔问道。“您得一个人去蹲禁闭啦!”
独自一人关上一两个月!这对汉斯来说可不是个美好前景。他还想尽快把这个城市和那些设备非凡的奇特实验室统统了解。要知道他还没看全呢。
“到时候会看到的,”温克勒尔安慰他说。“现在你还有一天的‘空闲’时间,这样从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各处走走看看,把没看过的全看了:试验不同物质作用的实验室,试验火箭工作部——排气管和喷嘴管壁——冷却方法的试验室。这些有明天一天就足够啦。”
“我关在球体里做些什么呢?”
“啊,你的生活方式将是非常独特的!你将要用自己的亲身体验来验证一下一个人能否在人工物质循环系统内生存。你进入球体,当密封门砰的一声关上之后,你就会得到必需的解释。球体内部有电话,我们用它来和你保持联系。你要带上参考书、教科书和笔记本。
“我在里面吃什么活着?”
“也许你先得吃一段素食了。你只能靠球体内部温室生长的植物和果实为生。里面有电炉和烧水壶供你使用。”
“那水呢?”
“明天你自己就会找到答案的。你身体里的所有排泄物都要得到利用。大便用作肥料,小便经过土壤、植物、气体、冷却器和过滤器的作用后又变成纯净的水。你和植物,还有你的那些‘同牢难友’——动物们,所呼出来的气体经过冷却也会提供一部分水。总之,如果我们估算得正确的话,你在球体里什么也不会缺。我也会去看你。一旦你觉得情况不妙,我们就马上停止实验。你还要带上几本笔记,上边记着火箭飞行的最主要公式、理论原理、参考资料和数据。这是灿德尔的建议。这些笔记对你非常有益。”
汉斯点了点头又问道:
“顺便问一句,灿德尔书房里挂的是谁的像?是他父亲吗?”
温克勒尔笑了。
“是呀,在某些方面有点儿像父亲。那是著名学者,自学成材的齐奥尔科夫斯基,星际航行的奠基人。他是自己无数后来人——罗伯特-埃斯诺贝尔特里、罗伯特-戈达德、格尔曼-奥伯特、瓦特-霍曼、德布斯、皮尔奎和我们的莱奥-灿德尔的先驱。我以前曾经跟你提到过这位杰出的人物。他本是外省的一个不起眼的教师,但他能把理论思维上升到‘宇宙’高度。这是一位在理论上为未来星际交通打开一条通衢的星际世界的哥伦布。他为人类开辟了一条通天大道。还是在1903年,他就发表了一部宇宙飞行理论的著作;但沙俄政府没有给他任何帮助。”
“这就是那些放在肖像下面搁板上的书吗?”
“是的,灿德尔和这些书须臾不离。”
这一天是以一幅惊心动魄的奇观为结束的:午夜12时,从面对大洋一座山上的广场上,发射第一枚携带自动记录仪的无人火箭。火箭高两米,几乎完全垂直地固定在发射架上,只是稍稍有一点儿向大洋方向倾斜。
参加试验的有灿德尔、温克勒尔、汉斯、布洛顿和其他几位与灿德尔共事的工程师。
用肉眼几乎看不出直立的火箭有任何倾斜,难怪布洛顿要问:
“万一它砸到我们脑袋上怎么办?”
灿德尔微微一笑,答道:
“许多年前,还是在17世纪的时候,一位名叫梅尔森的僧侣和一位名叫珀替的军人就做过这样一个试验:他们自以为是垂直地架起了一门大炮,想观察发射出的炮弹会不会返回地面。他们重复做了几次这个危险的试验。不过,因为他们没有本事使炮弹直接再落到自己脑袋上,就自以为是地认定炮弹是悬在空中了,而且无疑还要在那里待很长时间。别说是当时,就是现在也无法找到一门能校正得准确无误、能做成这样试验的大炮,很难把大炮绝对垂直地立起来。好啦,现在请你们后退吧。我要发射火箭啦。”
大家都往后退去,一言不发地等待着。繁星在黑暗的夜幕上眨着眼睛。一弯新月几乎就在人们的头顶上射出银色的光辉,看起来火箭就像要进行一次登月旅行一样。
一声爆炸的巨响,山崖反射回滚滚雷鸣般的回声,空气在抖动。一条火焰划破了天空。刹那间,山头的平台和天空之间仿佛架起了一道金桥。接着,这颗人造的慧星甩掉了它的尾巴,变成了一颗小星星,在天上闪闪发光。
灿德尔看着时计上的刻度盘,数着过去了多少秒,一边说道:
“上限是对流层……已经飞出同温层了……现在正往回飞……”
第二天一早,一大批摩托艇被派到大洋上寻找落到海里的火箭。不过,不管汉斯多么渴望参加这一搜寻活动,他也没能获得许可。
他在温克勒尔的陪同下又走马观花地看了几个实验室,对这个庞大的“星际航行工厂”的所有“车间”还远远说不上有什么了解,就钻进他的玻璃牢房去了,芬格尔带上了温克勒尔给他准备的笔记本和自来水笔,他在这里面可不是只待上一天两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