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月亮和小星星

临安街。

深巷,眼前这副场景很奇特,是班里任何一个同学见了都会直呼奇幻的程度。

他们认知里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全校第一的学神和全校倒一的校霸居然同框了!

当事人许折月也很茫然,她盯着陆行之手里的木棍看了一瞬,又抬头看陆行之,前方的同学们还在打着架,嘴里还不时飚出几句对敌方的友好问候,大脑开始运转,试图分析出这是什么情况。

分析失败。

就算是拿出自己引以为傲的十几年的阅读理解的功力都分析不出。

陆行之见许折月迟迟没有动作,自顾自地“哦”了一声,随后来了句“我明白了!”然后把木棍拿了回来,将手放进裤兜,在里面掏啊掏。

许折月看到陆行之这一连串的动作,罕见地卡壳了,这人,又理解出了什么?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陆行之从兜里掏出了一包湿巾,拆开,拿出几张圈住在木棍底端,握住最下面的一点,再反手递给许折月。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许折月的手就已经下意识接过了木棍,手心湿漉漉的水的触感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她已经不再试图分析了,她就应该直接问,于是——

许折月:“这是什么?”

陆行之:“木棍。”

许折月:“我知道,你给我干什么?”

陆行之:“你不是想一起打架吗?打架手里没有东西怎么打。”

许折月:“我什么时候说想打架了?”

陆行之:“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看我们打架吗?”

许折月转身就走,她是疯了才会问他这些话。

刚走没几步,陆行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一起打架吗?”

许折月走得更快了。

陆行之在身后喊:“你不打架把我的木棍还给我啊!”

许折月的脚步一滞,这才留意到木棍还在手里,认命地深吸一口气,再度转身,走到陆行之身边,示意陆行之伸手。

陆行之懒懒地伸出手,摊开,他的皮肤很好,白哲且骨节分明,看上去就很柔软,手指细嫩,修长,第一眼看去,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双经常打架的手。

许折月把木棍放到他手心,大抵是木棍底端包着的湿巾很凉的缘故,许折月在把木棍放到他手心的一瞬间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手心,他的手掌暖暖的,让她的手一寸寸回过温来。

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人,怎么跟没骨头似的。

走哪懒哪。

不再多想,转身欲走,“啪”,临安街装置的仅有的几柱灯亮了。

抬头,天空像是被墨汁渲染过了一般,黑漆漆的,偶有的几颗星子在天空上悬挂着,月亮陪伴在它们身边,隐隐的狗吠声接二连三地从远处传来,旁边的一柱灯的灯泡一闪一闪的,周遭不停地还有风呼过,撩动她的头发,有些渗人。

许折月这才注意到原来天黑了。

再不回家马上作业都写不完了。

许折月没再管身后,匆匆离开。

身后的陆行之隐在黑暗里,手里紧握着刚刚许折月握过的底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湿巾被攥得很紧,一滴、一滴地向地下滴着水。

木棍上一些细细的分叉刺入陆行之的手,陆行之浑然不觉,盯着许折月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走向战场——

几个人看到陆行之激动得大喊:“陆哥快来,我们快招架不住了,快来把他们给打趴下!”

“陆哥快来,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逼知道一下不能在背后嚼人舌根,我们学校也是你们能说的——”

陆行之加入之后,没一会就扭转了刚才还处于下风的局面。

“再让我听到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陆行之嘴角处掀起一丝冷笑,挥了挥手里的木棍,话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几个人答应着说绝不会有下次,得到首肯后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王子溢伸手想拍拍陆行之的肩,在看到陆行之冷冷的眼神后止住了动作,讪讪地收回了手,心想明明刚才还一起打过架,怎么现在又这么凶。

不过王子溢一想起刚才打的那一架,忽而又高兴起来,“刚才那一架陆哥你是真帅啊!想不到陆哥原来这么好,我是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就是该让那群孙子知道我们班的人也岂是他们能嚼口舌的!”

其余几人边走边附和着,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一架。

许折月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刚要插入锁孔,发现屋里的灯光从下面的缝隙处照了出来。

心下微微一动,只有妈妈会给她留灯,想到这里,许折月没再犹豫,立刻打开门。

屋里的确是妈妈,可许昭昌也在。

妈妈和许昭昌坐在沙发上,一人一端。

许昭昌见她回来了,朝她招手,脸上堆满笑容,熟稔地喊道:“小月啊,上学累不累?总算回来了啊,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许折月听出他的质问,紧紧握着书包带子,回道:“路上遇到了同学,有点事,回来得就晚了些。”

“遇到同学回来得晚点也正常,那就快去洗漱吧,明天还要上课。”另一端坐着的妈妈开口说道,用眼神示意许折月快走。

许折月接受到信号,抬脚就要溜,不料许昭昌却喊住了她,“路上就算遇到同学也不能太晚回家是不是?”说罢,转头,意有所指道:“我在跟小月说话,陈思锦,你插什么嘴?”

陈思锦面色苍白,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却没说,最后,归于平静。

许昭昌对于陈思锦的“识相”十分满意,这才直入主题:“我记得你上学期拿了第一,学校的奖学金呢?发了没?拿来。”

许折月冷静回答:“没有,刚开学都比较忙。”

许昭昌对于许折月的回答并不是很相信,半信半疑道:“是吗?可别是不想给钱,我可是你爸。”

——“我可是你爸。”

这句话许折月已听了太多次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在拿这一句说事,问她要打工的钱,奖学金……从来都是为了钱。

许折月已经对他彻底没了任何盼望,对这种人,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呆在原地,别动,安分一点。

但显然许昭昌并不是这种可以安分的人,见许折月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随手拿起旁边的书本向地上狠狠砸去,吓得旁边的陈思锦身子向里缩了一下,许昭昌对于陈思锦的反应十分满意,他认为自己的威慑很大,但当他转头看到许折月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皱眉都没有时,许昭昌感到很不满。

许折月对他的动作没有反应是因为许昭昌每次都是这样,只会砸东西、用武力来展示自己的强大,像这种人,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这种招数用一次两次的时候她还会感到害怕,可次数多了,她也发现他也只会用这种招数了。

但陈思锦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一点,每一次都会被许昭昌吓到,即便许折月安慰了很多次,也仍然是照旧。

许折月忽然想到今天看到的陆行之,那个打起架来即使是一人面对好几个人,也不曾胆怯,甚至还会嚣张挑衅对方的陆行之。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总之一定比她做得好吧。

“奖学金确实还没发,您可以翻翻我书包,实在不信,不然去学校问问老师?”许折月并不害怕他真的会去学校问老师,只要她语气坚定一点,他也懒得去学校纠缠,毕竟如果影响了她的名声以后的奖学金他还怎么拿。

许昭昌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脸色难看,狠声警告许折月:“你最好没有搞什么小花招,不然要你好看!钱拿到了就带回来给我,听到没有!”

“知道了。”许折月走过去握住陈思锦的胳膊,示意她一起走。

陈思锦却没第一时间跟着许折月一起,而是先扭头小心地看了看许昭昌的脸色,确定他没有阻止的意味后才放心地和许折月离开。

卧室。

许折月打开书包,拿出作业本准备补作业,陈思锦在旁边同以前一样地在劝导:“小月亮,我们忍忍,上了大学就好了……”

许折月打断她的话,“他现在就这样了,你还不跟他离婚,等上了大学怎么确定我们会好?”

许折月已经打开了作业本准备做作业,每一次许昭昌要钱、搞事情时都是这样,妈妈会来劝她忍一忍,每一次都是说等上了大学就好了。

其实她觉得这话有点像自我安慰,但能怎么办呢?

活着总得有点希望。

但陈思锦今日却没同以前一样继续劝说忍忍就好了之类的话,而是抱住许折月,肯定地向她保证道:“小月亮,你信妈妈,上了大学就好了,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许折月“嗯”了一声,握紧手中的笔,说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这是陈思锦第一次这么肯定地向她保证,她信,必须信。

她也得努力,考上大学,考上最好的大学才行。

许折月回抱住陈思锦,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思锦见许折月要写作业,便不再打扰她,回了房。

许折月看了一眼陈思锦关上的房门,将目光移至作业本上,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许折月想,不能再耽误了,得赶紧补作业了,还有预习功课。

这条路,还远着呢。

凌晨两点,许折月才做完所有,睡觉前许折月往窗外看了一眼。

此刻的天已经黑透了,但星星还在闪闪发着光。

月亮也还在值班,它们都在陪伴着许折月。

许折月忽的感到很满足,瞧,就算天再黑,小月亮也是有星星陪伴的。

拉上窗帘,和星星说再见,许折月进入了梦乡。

今天的她难得地做了个好梦。

梦里的她是在黑夜里独自走着路,梨子糖一样的月亮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星星伴随在月亮旁边,也在和她一起探索着这条无人走过的小路。

初走时,小路很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幸而有星星的亮光在为她指引着方向。

一只漂亮的橘色小猫忽而出现在了面前,它身上带着一团暖暖的小光团,照亮了身边,许折月弯下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小猫歪着脑袋向她软软地“喵”了一声,然后瞬间消失。

许折月怔了一瞬,继续沿着这条漆黑的小路向前走,越是向前走,越能看到与前路不一的风景。

盛开在小路两旁的漂亮小花,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小花跟着风吹过的方向摇晃着脑袋,好像在跟小月亮打招呼。

她看到了小时候的她向前方的妈妈踉踉跄跄地跑去,妈妈笑眯眯地喊小月亮,张开手臂抱住她,向上抛去,然后接住。

她被吓得哭出声,肉嘟嘟的小手抹着眼泪,小声控诉妈妈吓到她了,随后圆溜溜的大眼睛机灵地转了转,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严肃地声明道不过只要一个草莓冰激凌她就不会被吓到了。

妈妈笑出声,说小月亮真可爱。

最后——

她看到了星星。

只属于她一个人,且只有她一个人看过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直男陆行之:她好奇怪,看我打架不就是想一起打架吗?不接木棍难道不是因为嫌弃木棍脏吗?

怎么说,活该你单身到现在。

这一章从七点写到十二点,卡在最后五分钟才写完,差点拿不到小红花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