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枫林镇已经迈入深秋,满山红枫似火如鲜血染就的一般,艳丽的有些过分,真是应了它的名。也正是因为这里的好山好水好资源吸引了好多白头山来这里采风的散客。
早几年就听说了,南方有个挺大的公司要来她们这搞什么度假村,镇上的乡里的人呼啦得了消息都跟挖了矿似的,个个都以为能蹭着这股东风跟着发达起来,搞搞副业什么的,可后来选址落听,离他们百八十公里远呢。
这下所有人的算盘算是空了,都挺失望的,包括席英。
席英年纪虽然不大,正是十二三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别人上学玩儿乐的时候她正为了初中的学杂费犯愁,这本不该是她考虑的事,可生活环境逼的她必须小小年纪就要考虑挣钱的事,不然指望她那个一顿好饭都不舍得给她吃的后妈大发善心么。
席英一大早就跟着同村的几个街坊去了村头集合,本来包活的那家人是不想雇她的,太小了,干不了多少不说出了事还得担责,可是十里八村的有几个不知道她家什么情况的?
自从席建国结了这二婚之后,左邻右舍谁不看在眼里,有这么个爸跟没有一样,有时候还倒不如没有。
这么大的丫头不让上学,听说在镇上中学那可是次次都能考第一的,谁听了不可惜?自家孩子别说第一就是能混上中游也知足了。
要是单不给上学也就算了,偏这还不算完,家里啥活都扔给这半大的丫头干,又不给好吃好穿,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左邻右舍谁没见过没听过?拉架都拉了几次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几人看着车斗上冻得呲牙咧嘴的小姑娘,谁心里是个滋味儿,能帮就帮一把,这么冷的天只套了一身单衣,这家人丧良心啊。
席英起得很早,就怕赶不上去山上的车,每年收山的季节镇上都会有大批的招工,就干秋忙这一阵,她想趁这个机会攒点钱,这样等到开学就能交上杂费了。
一大早,草叶上的白霜还没褪去,光是站在那都冷飕飕的,何况她穿的不多还坐在敞篷的三蹦子上。
开车的刘叔扔了一件大袄给她,让她先穿着,不然等会下车活还没干上人就被吹倒了。
席英也没客气,嘴甜的叫着叔啊婶的千恩万谢,她也知道人家能雇她也是可怜她,这情她肯定要领的,谢过后也没管衣服上呛鼻的松油味儿随手披上了,她确实不能这时候病倒。
车斗上坐着七八个三四十岁的男男女女,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眼光杂乱,不管是探究、可怜还是嫌弃,席英装作没看见,这种来自外界戳人自尊的探究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她只关心这次能不能多捡一点松塔多赚点钱,希望交了杂费之后还能存一些,想到这,早起的饥肠辘辘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
看着狭窄的道路两旁不断划过的枝丫和树影,席英的心情比在家时轻松了许多,不过一想到张兰芳要是知道她挣到钱了,肯定会搜刮干净,心里又犯起了愁。
到地儿席英就跟着两个同村熟识的大姨结伴走,下车前都说好了,她们让她紧跟着。
她们这些帮工只负责捡松塔,工资是计件的,一个松塔两毛,背到山下五毛,席英算了算,大人一次能背100个,可她这体格还有力气是背不了这么多的,40个还是勉强可以的,只是山路不好走又远,今天能背5个来回?
不多时东边的日头冒了头,林间霜冻也化成露珠顺着枝丫枯叶的脉络缓缓滴落。
席英也觉得暖和了起来,搓了搓热辣辣的耳朵,有点发痒。
等捡够40个的时候席英又有些贪,下山这么远,多背几个就多赚点,可是她这小体格属实有些勉强。
一个认识的大姨帮她扶了一把,她才勉强的站了起来,看她还往背筐里装,拍了她一下,让她赶紧下山别装了,这才刚开始,就这么猛劲的干,下午那半天不想干了?
也是。
席英手里又抓了两个晃晃悠悠一路踉跄的撑到山下,肩带勒的肩膀生疼。
就这么费劲巴拉的卖了两个小时的力气才换了二十块,她撑着腰大口喘着气看着计件的师傅在本上划了几道,又看到下山的其他大人也没有多轻松,席英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读书!还要读好!不然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她手里发硬的馒头,同镇上的认识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英啊,这不是你能干的,今天干完就别来了。”
“姨,是刘叔让你跟我说的么?”席英吓得蹭的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馒头渣,心里拔凉。
“不是,你这么小再给压坏了,怎么得了。”
“姨,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会抻着干的。”她知道别人也是怕她有个好歹她那个后妈肯定会趁这个机会讹上她们。可是已经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她不能再等了。
旁人看劝不过只能作罢。
十五天,席英不管再苦再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最后一天结账的时候她拿到工钱后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2300块钱。
席英攥着这一卷红票子,开心的快哭出来了,回家的路上捂在怀里生怕掉了被抢了。
上学的钱够了,再留出一部分给姥姥,让她帮忙存起来,以后找南南肯定要用好多钱的。
对了!她差点忘了!
回到家,果不其然就看到张兰芳倚着门框嗑瓜子,她想绕过去,张兰芳伸腿一挡,朝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
“别装蒜,钱呢?”
席英就知道这事瞒不住她,平时她兜里有一毛钱都会被她搜刮干净。
“这是我自己挣得!”
“我呸,你挣得?你这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的?还你挣得?你的就是我的!识相的就掏出来,别逼着我动手。”
席英早就知道会这样,可还是不甘心!
她穿的哪样是她的?全是别人给的,家里但凡好点的像样的东西全被她藏了起来留着给她儿子吃,自己经常吃不饱要跑到奶奶家去吃,可是没办法,奶奶的条件也不好,岁数那么大了也没什么收入来源,她哪怕十万个不愿意在这个家待着,也得回来。
不想又闹的鸡飞狗跳,席英咬着牙从兜里将还没焐热的那卷钱掏了出来。
张兰芳一把抢过,吐了口唾沫就开始数钱。
“怎么这么点?”
席英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兰芳手上的那沓钱,那都是她的血汗钱。
“看什么看!做子女的这点孝心还没有?随了你爹那个根儿,不孝。”张兰芳一个指头怼了席英脑袋一下,横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屋了。
孝心?呵,她也配说这两个字!
以前她小随张兰芳拿捏,现在她大了,知道黑心后妈属于什么生物,可是苦于没有成年也没有谋生的本事,只能在这个家咬牙撑下去。
如果哪天她有了本事……
席英摇了摇头,还是先找点热乎的垫垫肚子吧。
干噎了半个月的馒头和硬饼,她的胃早就不舒服了,
可是翻遍了碗柜和锅,就看到了剩的半碗菜还有已经凉透的米饭,席英叹口气,还是端出来吃了。
晚上胃就开始发作起来,席英睡着冷炕蜷着身体,面色痛苦。
她从小就羡慕南南,姑姑虽然走的早,但是姑父没有再取,一个人带着南南没人给她半点气受,姑父又是老师,平日里温温和和的见人三分笑,对她也好,她经常想,要是姑父是她爸就好了。
可是父母是没法选择的,好人不长命,那么好的姑父就那样走了,想到现在都没找到的妹妹,席英心里一阵内疚,要是那年她没睡着,一直守着南南,她就不会丢了。
想妈妈想奶奶想妹妹,身上又难受,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溢了出来,她抹了又抹。
会好的,等她长大攒够钱找到妹妹就带着奶奶离开这里!
次日一早,席英顾不上蹭口热粥,着急忙慌的出了门,除了胃疼还有一件事让她惦记了一夜,一路小跑到围墙的拐角处,她左右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小心得挪开一块石头取出一包苞米叶子。
这时她沉闷的心才总算有了点安慰,放松的长舒一口气,眉梢都盈满了笑意,好久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比拿到这笔钱的时候还开心,她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数了四遍1800块,顿时胃都不疼了。
脚步轻快的像踩在云朵上一路飘到奶奶家。
奶奶刚将饭端上桌就看到席英喘着大气推开门,以为她又挨打了,赶忙上前拉她,话还没出口就看席英眉眼都快飞了起来,“奶,你看这是什么!”
老人纳罕的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沓钱,惊诧极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挣得!”
“你挣得?怎么挣得?”老人很急切,很怕她走了歪路去偷去摸。
等席英拉着老人的手将这几天打工的事还有她藏了个心眼的事告诉老人后,老人听的眼泪直流。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小的丢了,大的在火坑。
她明知道孙女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自己也是个老废物,不中用,她手里那点钱全被那两个不孝的玩应抢去了,孙女小学的各种杂费还是她每年打的那点粮食卖出来的,眼瞅着那黑心的两口子不让孙女上学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奶,我问了赵德胜,初一上学期除了480的杂费和书本费就没什么花销了,我拿五百,剩下的你自己花然后再帮我存起来一点,我听说外头找人要花很多钱,我每年存一点,等我满18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一定把南南找回来!”
老人看着眼前的孙女,骨瘦如柴,一想到这些钱是她跟大人抢活拼着命挣来的,她攥钱的手就发抖。
没妈的孩子谁能疼啊!
席英在奶奶家吃饱后挎着小筐捡了两个豆沙包就出了门,她想去猫耳山看看,那里山核桃不少,每年冬天或者开春都有人来收,她闲暇时已经捡了不少了都堆在山后边,等到晾的差不多再转移出去,不然又得被她后妈盯上。
其实自己一个人上山她还是挺怕的,可是她找不到伴,跟她一个年纪的都去上学了,比她大的天冷了都不想受这个罪。
也就她吧,眼瞅着都十月了,地都快上冻了还往山上跑,可是没办法啊,她缺钱啊!非常非常缺!
今年趁着年头好还有营收,明年不知道山上又是什么光景,像她这种纯靠山吃山的逮着好年头不敢放过。
“老大老大老大……”
席英还没走出村口就听到后边赵德胜呜嗷的喊她。
赵德胜眉飞色舞的跑了过来,“老大你这要去哪啊?”
“上山,你有事?”
“哦哦,陶晏让我把初一的书本给你,还问你什么时候去上学,要是有困难老师同学会帮你……”
陶晏?他会这么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可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以德报怨,以前赵德胜说陶晏侮辱他人格,她没少跟着她的兄弟们给他找不自在,还放学堵过他呢。
说白了其实他们就是妒忌,妒忌陶晏有个好爸好妈,镇长是他爸,校长是他妈。
当年刚随着他爸妈调任转过来的时候,陶晏跟他爸下乡到他们村玩,他的穿衣打扮言谈举止甚至长相都与他们格格不入,头发干净利落,皮肤白皙,面容俊秀异常。
男的不应该像赵德胜那样虎头虎脑虎背熊腰虎了吧唧……嗯……才行么?
长得比他们村儿小姑娘都白算怎么回事?
然后赵德胜说他被他爸拎着棒子撵的时候,陶晏跟他当镇长的爸说那个人怎么像个傻子,叫他听到了,至此梁子彻底结下了。
王静说他们是不是有点借题发挥了,屁的发挥,他们这是扫平阶级!与侮辱人格自尊的士官僚主义对抗到底!
看着赵德胜将拎兜递给她,席英皱眉,“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老大这你可别冤枉我!是他放学堵住我非要我给你拿回来的,我可没叛变!”
不要白不要,他还能在书上下毒不成?
“你给老大背家里去,老大要上山发家致富,哦,对了!别送我家,送我奶奶家。”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样说来书本钱是不是省了?
她一路开心的溜溜达达哼着跑调的歌往猫耳山去了,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可心里还是难免发毛,这老林幽深的除了松鸦野鸡的叫声就是风刮了枝丫得嘎吱声了。
快十月末的兴安岭,早晚两头虽然非常冷,午间的时候还是挺晒的,算是抓住了秋老虎的尾巴。
席英弯着腰一个个的捡着地上的核桃堆在一起,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堆了好几堆,等用木棒砸掉皮就可以装起来背下山了,她正砸的热火朝天。
“嘣”一个核桃掉了下来,她没当回事,林子里掉核桃太正常不过了。
“嘣”一声木鱼空响又砸下来一个。
“能掉你就多掉几个,等一回爷爷要走了你再掉爷爷还不要了呢。”
“duangduangduang”林中回荡着非常有节奏木棒声。
“哗啦啦”一堆树叶从上面散落,掉了席英一脖颈,席英噌的站了起来,快速的抖动衣服,一些树叶掉进衣服里扎的难受。
“真是个蠢货!”
“谁?谁在说话?”
是她幻听了?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她不轨》文案
在潘熙的调查备忘录中,有那么几行被重点标注:周政安,男,27岁,未婚,家境优渥年轻有为,其他再私人一点的信息就没有了。
对比另外几人能出几本书的私人生活,他的个人生活看上去就显得有些简单甚至枯燥。反倒是他的个人履历优秀的令她瞠目,光是从幼年到博士的各种奖项就整整占了五大页。
去攻略这样的一个人,潘熙心里没底。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中那张英俊的侧脸,唇角慢慢勾起眸中却清冷一片,就算失败了又怎样?
事迹败露后,潘熙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周政安。
“既然这样,那正好分手吧。”
“明天我们去看婚纱。”
潘熙微微有些错愕,“你疯了吧?”
只见向来温润和煦的周大检察官抬起头,舒朗英气的眉目竟染了几许病态的笑意,
“小熙,做人不能这样,用完就丢,会遭天谴的。”
潘熙从没见过这样的周政安,陌生的让人发憷。
可惜她觉悟时已经太晚。
食用指南:
1、女主为了报复不伟光正啊,硬生生把大好青年给拉下神坛糟蹋了。苛求三观的宝慎入啊~
2、另男主有女友啊,但是没亲过没抱过更没睡过,你问为啥?这不科学!问就是要留着给女主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