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哗哗刮着,吹过手机页面,吹过熙攘的人群,融进夜色中。
徐思年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要不是周围都占满了人,她都想打自己一下来确定现在是现实,还是梦中。
手指落在键盘上删删减减了许久,不知该作何解释。
对不起,我发错人了,是要发给我的相亲对象。
谁要知道你发给谁,相亲对象关他什么事。
很抱歉,我来找您拿就行,您可以给个地址吗?
他现在身处娱乐圈,应该很注重隐私吧,地址应该不能轻易给人。
公交车来了又走,徐思年咬着下嘴唇,站在站牌边上。
有名拿着购物袋的大姐从她身旁经过,手腕没注意直接撞到徐思年的手臂上,大姐回过头匆匆忙忙说了句抱歉,又继续往前赶车。
徐思年看着她匆忙的背影也不好再说什么,自言自语般小声回答:“没关系。”
视线从背影落回页面上,徐思年看着不知何时发出去的话,只觉得两眼一黑,该是刚刚被撞到不小心碰到的,还不够两分钟。
她长按发送的消息,刚想按撤回,页面上方已经显示正在输入中,此时在撤回,就有些此地无银。
对方不像她一样犹豫,正在输入一停,消息就发了过来。
【不麻烦,就当,那两颗奶糖的谢礼。】
上一条她发的是【太麻烦了,】
徐思年不知再说什么,只发了个好过去。
重新站回排队的队伍,公交车这次来的很快,时间已经很晚,徐思年上车的时候还有很多空位。
她坐到公交车中间的单人座上,头靠着车窗玻璃,盯着车水马龙的道路。
再往前一站是一个商业区,高楼大厦毗邻,高耸的商场上方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重复播放着一段广告。
显示屏的四周是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主人公和播放的广告是同一个人,男人身穿昂贵的西装外套,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面容冷峻,清冷又矜贵。
站台上没有多少等车的人,车门开了又关,继续向前方驶去。
硕大的广告牌,随着距离,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徐思年回过头,平静望着身前的座椅,等待下一站的到来。
这条路她走过千次,广告牌也见过很多次,不管位置几经更换,那人的身影永远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渗透在生活中,随处可见,脱敏脱了五年,还算小有成效。
回到家时,王悦儿已经做好了饭。
俩人已经合租了两年,作息虽然完全相反,但生活习惯良好,彼此都能适应,也就一直合租下去。
王悦儿是主播,每晚要直播到半夜,从来没有上午,徐思年又是个习惯早起早睡的人,两人不知从何时起,就养成了她准备早饭,王悦儿准备晚饭的习惯,倒也算合拍。
“快来洗手吃饭,我今天新学了一招,来尝尝。”王悦儿把留好的饭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徐思年低头换鞋时,深呼了一口气,等再抬起头,面色又恢复如常,笑着向她走过去。
“对了年年,今天我去快递站拿快递,肖阿姨说还有你的一个,我就给你拿回来了,你最近买什么东西了吗?”王悦儿坐在她对面喝酸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徐思年不记得最近买了什么,摇了摇头,倒也不着急,准备吃完饭再去拆。
王悦儿好奇心上来了,从茶几上把快递来拿过来,问:“我能拆不。”
徐思年:“可以,我都忘记我买过什么了。”
快递盒拿钥匙划开,露出里面的包装,是一家轻奢小众品牌,徐悦儿知道这个牌子,不算太贵,但对于徐思年这样的上班族来说,还是要花掉小半个月的工资。
她探究的看她两眼,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件米白色雪纺吊带连衣裙,手指勾着肩带,前后翻看了一眼,戏谑道:“说说吧,什么情况啊,上次看你买这么贵的东西还是你偶像同款,什么人能让你花钱舍得打扮了。”
徐思年面露疑惑,她没有买过这个,迷茫的看着王悦儿,“你是不是拿错了,这个不是我买的。”
“不会啊,”王悦儿把快递盒递给她,“你看,上面电话姓名都对,就是你的。”
快递单上的收件人一字不差的写着她的姓名,手机后四位也对的上,徐思年翻开菜鸟裹裹,上面显示他人买的物品已签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那个“他人”好似就等着她回家似的,按时打过电话来。
“喂,妈妈。”徐思年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姿端端正正,王悦儿在对面也屏气凝神。
“衣服收到了吧,合不合身。”徐霜一贯的命令语气,徐思年听完倒也没多想,实话实说:“刚打开快递,还没试呢。”
“那你一会儿试试,周六穿这个去相亲。”徐霜语气平淡,毫无起伏的口吻却像是一把刀重重戳进徐思年的心里。
嘴边淡淡的浅笑消失,眼眉微蹙,似乎是不敢相信,重复的问了一遍。
“您给我买衣服,是为了让我相亲?”
“是,我找中间人打听了下,那个人喜欢温婉点的女生,你这样穿会拉近些好感。”徐霜这通电话只是单纯的交代,没有想与她沟通交流的意思,说刚一落,便以工作忙为由,直接挂断电话,
电话声音不小,空间有很安静,字一句不落的都落到王悦儿的耳中。
她看着手里的衣服,恨不得撕成碎片。
“还他喜欢温婉点的女生,我管他喜欢什么,这才刚开始见面呢,就要按照他的喜好来,凭什么。”王悦儿气不打一处来,把衣服扔进盒子里,两手撑在餐桌上,面色凝重,“你有没有和阿姨明确说过,你不想相亲。”
徐思年苦涩一笑,情绪很低,“说过了,但我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独断、霸道、专横。常年居于上位者的人,好像只会施号发令,最终也只要结果。
至于你的心情和看法,那不重要。
“那很重要!”王悦儿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你的心情和看法很重要,你才不是她的私人物品呢,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哎,能拖一次就拖一次吧。”徐思年被管这么多年也没有完全逃脱掉,只能一次一次的拖下去,祈祷她妈能先一步放弃。
饭已经吃了大半,时间不算早,徐思年身为舞蹈老师,需要保持身材,将碗洗了,剩下的菜放到冰箱里。
还不到王悦儿直播的时间,俩人转移地方瘫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王悦儿吃着薯片的嘴一停,顾不及咽下去,直接抓着徐思年的手臂问,“你有没有跟你妈说过你被相亲对象跟踪的事情,说不定说完她就不会逼你了。”
语速快的让她呛了一下。
徐思年俯身给她倒了杯水,喂到她嘴里喝下去,与激动的室友不同,她没什么表情,见她喝够了把水杯放回茶几上,也在弯腰间,把情绪重新掩藏。
“没有说过,但是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有必要再说了。”
“怎么会没有必要,多危险啊。”
提起这件事,徐思年还心有余悸。
她从一年前开始被徐霜安排相亲,即使百般推脱,徐霜也有更多的办法让她去。强扭不过,她只好以完成任务的心态去见面,好在前两次的相亲对象还算好说话,她把话说开之后那两人表示理解,也没有再联系过。
直到遇到第三位,余强。
这人是一名健身教练,比她年长两岁,刚一见面就对她表示心动,徐思年明确拒绝过两次,但还是经常被陌生的电话骚扰,她的手机里有许多学生家长电话,没有办法换掉,只好打一个拉黑一个。
后来那人不知道怎么打听到她的工作地址,每天都在少年宫门口堵她,保安赶走过两次,那人学精了,就站在学校对面等,不在学校前面,保安也管不到。
徐思年尝试过报警,可是他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除了口头教育,没有其他的惩罚措施。
变故出现在上年年底,徐思年下班晚,回家的路上被他袭击,好在她呼救时有遛狗的大爷经过,解救了她。
人证加监控,这人最后被拘留了10天,后续再也没有出现。
徐思年反过来宽慰她:“他都被拘留了,估计也是怕了,不会再遇到了,你别担心。”
“不行,你这次相亲我得跟着去,我还是不放心。”
徐思年怕麻烦她,但又觉得不让她看反而会更担心,点头应了。
——
二十层的高度,将一切都尽收眼底,远处高楼大厦,楼下车水马龙,点点星光缀在空中,伴随月亮的浅淡光影。
吴志豪站在落地窗前,无暇顾及高处的美景,直勾勾的盯着玻璃折射出的身影看,纠结了很久也没忍住,回过头不解的看向沙发上的人。
“你那个奶糖纸来来回回叠了两天了,实在想吃咱就买一包,天天拿着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睹物思情呢。”
周韫琛闻言一顿,修长指节将糖纸规规矩矩的叠成正方形,压在手机下面,没顺着他的话接,反问道:“打人那事怎么样了?”
吴志豪庆幸自己来之前喝了静心口服液,现在能心平气和的和他谈这事。
“已经完全解决了,那些营销号没有照片,捕风捉影的事,闹腾不了几天。最近安琪恋情被曝光了,现在路人都关注这事呢。”
转移视线,公关部常用的手段,娱乐圈跟新换代的速度快,吃瓜群众看八卦的速度更快。
周韫琛点点头,右手两指捏了捏眉心,抬眸撇他一眼,“所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问我糖纸的事?”
吴志豪心梗一瞬。
“我当然是想问关于你打人的事。”
“我先去去睡了,你自便。”周韫琛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和奶糖纸,长腿一迈往卧室走去。
吴志豪后边想说真有事和公司商量一下,公司也好早点出来公关。可这人不给他说这话的机会,刚沉下去的心,三言两语又被这人气到。
他猛灌一口冰水,环顾四周的装修,更气。
还他自便,这是他家,他能不自便吗!
周韫琛回到侧卧,上床时随手将手中的东西丢在床头柜上,屋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线照亮屋内一隅。
他靠着床头,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闭目时,脑海中又浮现出徐思年在门口等人的样子。
徐思年半个身子湿透,脚里的水将车内地毯都洇湿,反观薇薇却是干干净净的。
脑海中的形象和某一个时光中的人影重叠上。
周韫琛蓦地笑了,缓缓睁开眼睛,眼里净是温柔笑意,他重新起身,将奶糖纸收进了抽屉的盒子里。
多年不见,倒是个小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