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岁湉
2022.12.31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明城正是寒冬凛冽，几个小时前下了场不算大的雪。
法国的航班落地时，飞机跑道上的雪早已清理干净，露出水泥铅灰的底色。唯独洋洋洒洒几百米的绿坪全被白色覆盖着，空气中漫着雪的寒意。
关掉飞行模式，许疏星的手机就一直处于震动的状态。
头等舱的空姐在一旁等候了许久，终于小声提醒：“许小姐，飞机落地了。”
明城和巴黎有七个小时的时差，许疏星没休息好。
微信乱七八糟的消息一堆，好巧不巧都是祝贺她在巴黎新办的个人展。
这算是撞在许大小姐枪口上，她干脆一条没回，直接去了秀场。
这是Eileen品牌创立十周年的第一场秀，会场参照了卢浮宫的卡鲁索广场，古罗马风的半圆形拱券成了现场最特立独行的风景，意在祝贺某位主设计师“凯旋”。
许疏星到达时，现场还在下雪。
雪花悠悠扬扬越过“凯旋门”装饰，在场的人也注意到了许疏星。
秀在室内，许疏星穿得少，只一身黑色抹胸高开叉礼服，礼服下那双又白又直的腿若隐若现地露在外头，衬得她气质清冷。
她长相明艳，皮肤被暖白灯光镀上一层瓷白的釉色，脖颈线修长，像只高傲的黑天鹅。
俨然已是全场的焦点。
——这也昭告着Eileen有了新的合伙人。
陈艺涵在秀场上看到她像是很惊讶，装模作样端了杯香槟过来。
陈艺涵原先不是明城圈子里的人，但陈家老一辈很有本事，加上几年前陈艺涵姐姐和港城晏家结亲，硬生生从青城的暴发户混成了如今名头正盛的新派世家。
陈艺涵进娱乐圈后背靠着陈家拿下了不少大资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她看见许疏星果然率先提及：“哟，听说贺许要联姻，我是不是该恭喜许大设计师爱情事业双丰收了？”
回国后许疏星第一次听见有人提贺许联姻的八卦。
光是想这里边的利害关系，她自己都觉得头疼，陈艺涵是从哪知道的。
不过就陈艺涵这点小心思，许疏星还不大在意，气定神闲与陈艺涵碰杯：“那就谢谢陈佳大明星的祝贺了。”
陈艺涵没想到许疏星非但没生气，还嘲笑似的提起她的曾用名。
陈佳这名字是陈家老一辈取的，她觉得这名字太普通，一直不喜欢。
“许疏星你别太过分了！我早改名字了！”
陈艺涵如今成了名媛果然还是一点就炸。恰好好友岑枝的微信进来，许疏星干脆笑出声，直接从陈艺涵旁边过去：“失陪。”
岑枝：【簌簌！呜呜呜呜你可算回来了！你在哪呢！】
许疏星：【秀场。遇上陈艺涵了。】
岑枝：【艹，怎么遇上她了？她不会在你面前提贺许联姻了吧】
秀场正放着哈巴涅拉舞曲，节奏略显欢快。
许疏星在门外听得不真切，但还依稀记得这是《卡门》的第一幕。
雪应景地飘落，许疏星不够优雅地打了个冷战。
她欲盖弥彰地回复：【你在哪呢？】
许疏星回来得突然，明城大多数人原先不知情。
不过当晚，许疏星在Eileen秀上露面的消息就传遍了。
许疏星到酒吧时，她已经成了明城话题里的人物。
她叫了杯酒，把手包随手扔在卡座上：“你和祁霁怎么又吵架了？”
岑枝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看着祁霁那张脸就来气。”
岑枝和祁霁是家族联姻，两人没感情。结婚后祁霁出国，岑枝过了好几年丧偶式生活，压根没想到祁霁会突然回国。
说来也奇怪，祁霁和她像是天生八字不合，从小就不对头，他们两人都没想到会和对方结婚。更何况婚后两人的相处时间太短，多得是需要磨合的地方。
许疏星问：“那你怎么办？”
岑枝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办法，凑合过呗，反正现在也离不了。”
岑祁两家联姻算是明城的大事，利益牵扯很深，不可能轻易解绑，更何况还有后妈在她爸耳边吹耳旁风。
这时候岑枝倒有点羡慕许疏星。
许疏星倒不是很在意，把酒一饮而尽：“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十年前他说他要和我断绝关系，我就当他没我这个女儿了。”
幼时许父忙于工作，极少陪在她身边，后来因为她执意要去法国，许父气急败坏朝她砸了个花瓶，这十年父女俩算是彻底不相往来。
岑枝和许疏星从小就认识，也不想听许疏星家里那点事：“那不说你了，说说贺少爷。前段时间他妈妈在祁家还说要让贺少爷带你回家吃饭呢。不过也是，你一个香饽饽谁不想要，偏偏和贺少爷绑定了......”
许疏星和贺云西自五岁时就认识，这二十年来一直形影不离。加上十年前许疏星和贺云西一起飞去法国，旁人都以为他们这对青梅竹马能在一起。
可十年里，两人相安无事，连这层窗户纸都没捅破。倒是贺云西女朋友换了一任又一任。
许疏星本就因为没休息好，心情不好。
她打断岑枝，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能提点别的么？”
“也行。”岑枝毫不留情地说，抬抬下巴示意，“我早说贺少爷不靠谱，簌簌你还是趁早死心吧。不如就这个机会，你考虑考虑吧台那男人？”
酒吧光线昏暗，岑枝说的那男人半倚在桌沿，整个人背对着吧台。他穿了件剪裁良好的黑西装，肩宽腰细，身材高大挺直，是难得的清冷禁欲系。
身边有许多如狼似虎的目光盯他，都在观望。
岑枝眼光很挑，能让她称赞的男人不多。
许疏星盯着吧台那男人的背影看，愈发觉得眼熟，她低头灌了口酒：“不感兴趣。”
“簌簌这可是鹿氏继承人，贺少爷的竞争对手，陈家有意让陈艺涵接触。”岑枝啧了一声，问她，“你说要是他被陈艺涵拿下，陈艺涵会怎样？”
就在不久前，鹿氏继承人用雷霆手段替福斯资本收购了海外车企。
这笔巨大的海外并购案轰动一时，业内也因此忌惮起这位神秘的鹿氏继承人，更是有不少媒体大肆报道。看来陈家见势也把主意打到鹿家了。
大概是晚上跟陈艺涵见了一面，许疏星总算起了点兴趣，正好瞧见陈艺涵扭扭捏捏地过去。
许疏星出神的几秒，顶上的霓虹彩灯掠过，落了几道痕迹在男人脸上。
男人五官斯文俊朗，眼睛是勾人的桃花眸，偏偏瞳色深得没有情绪，隔着金丝眼镜看不真切。
他气质冷然，在喧嚣中拒人千里之外，和十年前没差。
......
怎么会这么巧？
几秒后手机震动，微信消息把许疏星拉回现实。
许疏星这时候才注意到微信的99+，平日寂静无声的高中班群好像因为什么炸开了锅。
这一切竟然是因为一则连鹿沉照片都没有的财经新闻。
这些年明城鹿家发展得很快，不过因为总部一直由鹿氏旁支把持，极少有人知道鹿沉是明城鹿家的嫡系继承人。
而且高中毕业后鹿沉和所有人都没了联系，他处事低调，高中同学竟然是因为这则收购新闻才知晓真相。
鹿沉在海外拿下并购案后顺利入主鹿氏总部，按道理是该庆祝的时候，怎么会一个人跑来酒吧喝闷酒？
像是有感应般，许疏星对上鹿沉那双眼。
他目光似是沾染了雪夜的寒意，穿过晃眼的霓虹光线，冷冽而悠长。
许疏星冷不丁收回视线，不由分说拉着岑枝走。
岑枝问：“怎么了？认识？”
许疏星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不止认识。高中还有点过节。”
“有点过节？？！！你和鹿氏继承人啊？”
“枝枝你别叫！”许疏星差些直接捂住岑枝的嘴，小声提醒，“…他就是鹿沉。”
岑枝缓了缓，好像有点印象：“我去，我一直以为你班那学神是贫困生！就那种鹿氏旁支烂大街的私生子！”
“...我也没想到。”
鹿氏近二十年来在明城风评不太好，旁系私生子的传闻甚嚣尘上，更何况鹿沉高二时又是空降，许疏星确实没想到鹿沉会是正经的鹿家继承人。
“那他高中是不是倒追你，还被你狠狠拒绝了？”
“...算是。”如果鹿沉不计较她当年造谣的话。
岑枝啧了声，幸灾乐祸：“簌簌这回你可摊上大事了。”
许疏星当然也知道。
她十年前对鹿沉做了什么。
......
被鹿沉拒绝两次后陈艺涵这才有些不知所措，她从小就被捧着，没被人这样不体面的拒绝过。她委委屈屈地咬唇，往刚刚鹿沉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和许疏星撞个正着。
后者头一回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明城名媛里，岑枝和许疏星都是出了名的骄纵大小姐。要说岑枝疯，许疏星能比她更疯。
换平时陈艺涵一个都不敢招惹，但明显今天许疏星有点不在状态。
陈艺涵一时也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挡住了两人的去路：“许疏星，你不许走！”
人群被吸引过来，岑枝看到鹿沉过来，下意识看了眼许疏星的反应。
依着许疏星的性子，她估计会故作轻松地和十年前“倒追过她”的老同学打个招呼。
但反常的是，鹿沉没和她对视。
下一秒岑枝惊呼出声，猝不及防被扯进某个人怀中：“艹，你怎么在这！”
男人挑着笑，语气颇不正经：“正好路过，你说巧不巧？”
在岑枝和祁霁“打情骂俏”的间隙，许疏星忽地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丢面。
她看过去正巧撞上鹿沉的视线。
许疏星确信鹿沉是认出她了。
他装不认识她，或是叫不出她的名字。
“我管你巧不巧！快放开我！”
“这是你说的啊。”
“祁霁！你完了！”
岑枝恼羞成怒的声音将许疏星拉回神，她身形一顿，更快地消失在鹿沉眼前。
至于她为什么要躲鹿沉，可能是本能的、趋利避害的反应。
也可能只是挫败感。
她十年前做得这么过分，他竟然还没记住她的名字。
酒吧外头是半层楼梯，台阶上落了雪，许疏星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得很吃力。
后边的人追出来，停在酒吧门口。
空中飘着雪，她穿着秀上的那套高开叉礼服，像只被冻坏的黑天鹅，却连下楼梯都高昂着头。
而鹿沉手里拿着她遗落的手包，反应果然跟偶遇十年没见的老同学没差，连叫她名字都顿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许疏星，好久不见。”
第一场秀结束后，Eileen品牌正式官宣了许疏星成为合伙人的消息。
而正主还在临江公馆睡得昏天黑地。
许疏星被陌生号码吵醒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电话那头是近十年没联系的班副，她语气熟络得许疏星鸡皮疙瘩掉一地。
“宝贝簌簌，你不会忘记今晚有同学会了吧？”
许疏星：“……”
许疏星从床上坐起放空了几秒，才想起有同学聚会这回事。
昨天因为鹿沉的新闻炸出了一众“僵尸号”，有社牛称号的班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在明城的同学通通call了一遍。说起来，鹿沉还是这场同学聚会的“大功臣”。
“不好意思啊，我晚上有安排了。”
作为明城许家的千金，许疏星并非不擅长出席这些场合。
只是同学聚会这样全是熟人的场合，她难免会见到让她心情不好的人。
班副似是知道她毕业时和夏清禾闹得不太愉快：“哎呀，簌簌你不会以为清禾会来吧？清禾现在都是大明星了，今天一早就跟我说抽不出空不来了。”
......
“所以你就答应了？簌簌听我的话，就算夏清禾不去你也不许去！”
“…枝枝先不说了，我要迟到了。”
临江公馆冬日里极难打到车，许疏星等了大半个钟头出租车才来。
她避重就轻挂完岑枝电话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虽说许疏星答应了，但其实她一点细节也不知道，连地址都是几分钟前班副发给她的。
地点竟然是，贺家的酒店。
贺云西回国之后就处于失联状态，连她都联系不上。
许疏星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终于是接通的状态：“…簌簌？怎么了？”
贺云西像是没休息好，嗓子带着点困倦的哑意。
许疏星怕情绪失控，先深吸了口气：“你现在在哪呢？”
“酒店。”
“北区水榭那边？”
“嗯。”
许疏星重新看了眼同学聚会的酒店地址：“那你再睡会，我等会打给你。”
挂断前贺云西那边随意地嗯了声，算是答应。
许疏星到酒店时，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班副热情地迎过来：“贺少爷还真是壕，听说簌簌你要来直接打电话清场了。”
班副边说，所有人边起哄，一时热闹得不得了。
许疏星和贺云西算是地地道道的青梅竹马，贺许两家家世相当，两个人又年纪相仿，从幼儿园起就一起玩，一起上学。
知情的人常会起哄，说他们这样相处迟早得结婚。
大家也像是忘了高中毕业前贺云西和夏清禾那段轰轰烈烈的恋情，重新打趣她和贺云西。
毕竟在大家认知里，像他们这样的家世门当户对才是常态。
许疏星其实说不清对这些恭维的话多感兴趣，她只是猝不及防在角落瞥到一个不该在这的人。
冤、家、路、窄。
班副还在回想当年的盛况，果然提及那人：“可不是！我们簌簌受欢迎着呢！高中身边不止有贺少爷这一个护花使者呢！”
“我记得！那时候鹿学神是不是倒追我们许大小姐来着。”
“就是就是！当年鹿学神这么孤僻，但追许大小姐那架势，都差在国旗下念情书了……”
许疏星正想咳嗽打断，角落的人先起身倒水惊动了讲八卦的人群。
意识到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在场，气氛瞬时凝滞。
主人公穿一身黑西装站起身，依旧是一副平静温和的模样。
他手稍稍一抬，放下倒着水的酒杯。
浅金色的细边框下，桃花眸翻越光线而来，很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在众人八卦又静默的目光下。
他看向她，似是想起什么，慢悠悠评价了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2022年末我带着簌簌和哥哥来啦！
第一章还是先提个醒，文如文案，酸酸甜甜，大概是簌簌视角死对头爱上我，哥哥视角暗恋成真的故事！
簌簌一开始会以死对头的“最大恶意”猜测哥哥，但哥哥确实是在“收网”了嘻嘻嘻！自娱自乐小甜饼，注意点都在这啦！祝宝们也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