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裴昭南今晚和几个朋友在京郊的国际射击场打靶。
这家射击场配备真枪实弹,携带介绍信即可选择多种军用型号的枪支进行射击。
裴昭南有段时间没过来玩,今天临时兴起组了一场局。
手里的枪是最常见的贝雷塔87-Target,5.6mm小口径,配十发子弹。枪身小巧,周身锃亮。最大的优点是重心靠前,稳定性好。
上膛,持枪,手臂抬高,调整呼吸,瞄准前方,扣动扳机——
“嘭!嘭!嘭!”
子弹呼啸而去,酒瓶应声爆裂,玻璃渣飞溅。滚烫的弹壳从尾部抛出,掉落至脚下,滚到一侧。
三发全中。
“厉害啊!阿南。”孙怀祯为他鼓掌喝彩,“技术见长了。”
他年长裴昭南三岁,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家中正经事不怎么见他管,平日最爱泡在美人堆。不爱江山爱美人,这句话简直为他量身打造。
裴昭南将枪兜在掌心,飞速地转了一圈,扣到桌上。他摸了摸覆着薄茧的虎口,觉得缺了点儿意思。
小口径子弹的枪几乎没有后坐力,打击感弱,手感一般。他更喜欢AK-47那样的重手感。
“帮我换一把AK。”裴昭南摘下护目镜,丢给孙怀祯。
“这枪玩起来是没什么意思。”孙怀祯把护目镜交给怀中的美人。
美人来自乌克兰,金发碧眼,魔鬼身材,却听不懂中文。
此时此刻,她那双漂亮而灵动的大眼睛正追随着裴昭南转身离开的背影。帅哥是一种无需任何言语交流、仅靠视觉便能精准感知的生物。
后方休息区的软椅上坐了几个人,见裴昭南过来,他们自觉地让出最中间的位置。
他捎了一瓶矿泉水,坐下,说了一声:“手机。”
说罢,拧开矿泉水,仰高脖子,喝了半瓶。
有人将他的手机递过来,他看到一条未读消息。
【程迦:南哥,有人在A大BBS说你坏话。】
裴昭南没兴趣打听谣言的内容,无非就是探讨他的家世,或者议论他的私生活。给广大A大学子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他的社会价值之一。
不管是流言蜚语,还是道听途说,都伤不了他分毫——反正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
喝完剩下的半瓶水,他这才回复。
【裴昭南:无所谓。】
又有人给裴昭南递来一块热毛巾擦手,并拿走他手里的空瓶。
抬眼一瞧,是一个长相有些网红气的小嫩模——不知是跟着谁来的,倒是很懂伺候人的那一套。
她甚至还细心地为他准备创可贴,贴在虎口处。
“南哥,最近你怎么都是一个人?”有人好奇地问,“上次那女的呢?”
“哪个?”裴昭南反问。
那人说道:“长得挺漂亮的那个。”
又有人说:“你这问的是废话,他身边有谁长得不漂亮了?是吧,南哥。”
这话不假,裴昭南委实想不起来他们说的是哪一个。
仅凭漂亮这一特征,无法锁定某一特定的女人。
逢人交际少不了三样:烟、酒和女人。
裴昭南对这三样却不怎么上心。分泌多巴胺的方式有很多,这三样最易得,也最短暂。
他追求更刺激的东西,比如射击、跑车。
小的时候,外公手把手教他打靶,用的是92手丨枪。
十岁生日,他收到人生中第一辆法拉利。对方表示,这辆车永不过时,等他成年再开也可以。
人的阈值会在刺激之下不断被拔高。
一旦尝试过更刺激的东西,就很难再从简单的事物中获取快乐。要么付出大量金钱,要么付出大量精力,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快乐太过廉价。
“欸,他说的是不是那个谁?祁什么来着……哦,祁霂瑶。”
说话的人名叫吴蓟,是裴昭南的发小之一。
吴蓟在A大哲学系,二人同级。
和裴昭南不同,他在A大极为低调,甚至不用真名。鲜有人知他与裴昭南交情匪浅。
裴昭南懒得多想,索性默认。
分手已有一段时日,他已经快忘了祁霂瑶长什么样。
他将热毛巾掷到一旁的托盘里,背靠软椅,身心放松。
射击运动十分解压,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压力。圈里其他人偶尔还有经营家业的烦恼,裴昭南却没有。
他有一位精明能干的亲哥,凡事都打理得妥妥帖帖。
做富贵人家的老幺是最讨巧的。
外婆最宠他,从小到大经常对他说:“阿南,我们不是寻常人家,不用活得那么辛苦。外婆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哪怕夜场豪掷百万,家里人得知,也只会说:“以后别玩到那么晚,早睡早起身体好。”
普通人在这个年纪要考虑学习成绩、职业规划、恋爱求偶……这些事情他统统不用烦神。
如果学校里有老师挂他的科,这位老师恐怕要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前程。职业规划么?家里说先给几个亿练练手,多吃点儿亏就算是有所成长。
至于恋爱求偶……不用说不用做,便有无数女生前赴后继,他对送上门来的兴趣不大。再说,到了年纪,家里总归会有所安排。
没有烦恼的人生,大抵如此。
程迦又发来一条消息。
【程迦:那个人还在BBS造谣,说你和江斯月有一腿。】
提到江斯月的名字,裴昭南总算来了那么一点儿兴致。
【裴昭南:帖子呢?】
【裴昭南:我看看怎么传的。】
帖子链接点开,是一篇佶屈聱牙、矫揉造作的小作文。
裴昭南眉心微蹙地读完,到了后半段,他却笑了。江斯月在谣言里被描述成骑驴找马、暗通款曲……嗯,有意思。
就是缺了点儿真实可信的细节,写得还不够精彩。他本以为会有什么劲爆内容,怎知都是一些明面上能看见的小打小闹。
“哟,咱们裴二公子——”吴蓟见裴昭南嘴角挂着某种难以言述的笑意,出声揶揄,“坠入爱河了?”
闻言,裴昭南收敛笑意,将手机丢给吴蓟:“你猜猜这是谁写的?”
吴蓟接过手机,周围人也凑上来看热闹。
“N君是你,小红帽是……祁霂瑶?”吴蓟摇了摇头,“这帖子真是胡编乱造,你什么时候追求过她?不是她自己主动的吗?”
祁霂瑶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前段时间,她风头正盛,认识了不少A大校园的风云人物。有一个朋友把她带过来玩儿,她才认识了裴昭南。
裴昭南对她兴趣不大,但是她特别主动,后来就真成了他的女朋友。可惜,半个月不到,就吹了。
祁霂瑶太把女朋友的身份当回事儿,殊不知裴昭南最烦约束这一套。
吴蓟想不通,祁霂瑶怎么敢查裴昭南的手机?怕不是活腻了。
帖子中又提到“小绿茶”,吴蓟问:“小绿茶是谁?”
裴昭南简要说明:“没聊过,不认识。”
吴蓟不怀好意地笑:“她给你发什么照片了?”
裴昭南没说话,只挑了一下眉,眼底似有几分缱绻之意。
这是男人之间才懂的眼神。
吴蓟已大致猜出事件的来龙去脉。
裴昭南平日里交游广泛,可能在某个场合加过小绿茶的联系方式,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
小绿茶对他有大胆的想法,发照片自荐枕席。祁霂瑶发现照片,大吵大闹,殊不知查手机这一点已经踩了他的底线。
裴昭南对她耐心有限,便提出分手,并送她一只包作为补偿,缘分就此了结。
这么一想,也不知祁霂瑶是赚了还是亏了。
如果不是她非要闹这么一出,或许裴昭南不会那么快就跟她分手。
吴蓟继续往下看,又有新发现:“欸,你这感情生活挺精彩啊。小白花又是谁?你送人家回寝室?”
裴昭南活动着手腕,说:“一朋友。”
他总共给江斯月当过三次司机,她却不太领情。
当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吴蓟十分惊讶:“她有男朋友?”
裴昭南闲闲道:“目前是有那么一个。”
“这话说得……”吴蓟想翻白眼,“难道还能有俩?”
似乎是联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裴昭南蓦地一笑。
眼见事情的发展有点儿不太对味,吴蓟半开玩笑地问:“我说哥们儿,你该不会是想挖墙脚吧?这事儿可不兴干啊。”
裴昭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看完了?”
吴蓟把手机还给他:“看完了。”
“查查这帖子谁发的。”
“怎么了?这帖子伤到你的心肝小宝贝儿了?”
裴昭南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怕败坏我的名声。”
这话可信度极低,吴蓟自是不信。
“哟,裴二公子还在乎自己的名声呐?”他嘲弄道,“以前那些破事儿,怎么从没见你上心过?”
裴昭南不想和吴蓟胡诌乱扯,主动转移话题:“对了,绍杰今天怎么没来?”
“他啊?”吴蓟倚着沙发,懒懒散散道,“最近看上电影学院一女孩儿,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送花、摆蜡烛那都是小事儿。他管家里要钱,说要拍电影,让她当女主角。依我看呐,他就差要给人家端茶送水了。”
裴昭南轻嗤:“真不愧是属狗的,跟人沾边儿的事儿他是一点儿都不干。”
“可不是嘛。”吴蓟评价道,“有这种朋友,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当什么不好,非得给人家当舔狗。”
孙怀祯搂着美女过来,对裴昭南说:“枪给你换好了。”
裴昭南起身,接过乌克兰美女奉上的护目镜。戴上护目镜的他重回射击场,那里架着一把黑色的枪,枪身威武霸气。
他托住枪,调整姿势,瞄准靶心——
这时,手机进了一条新消息。
吴蓟提醒:“有人找。”
“谁?”裴昭南扣住扳机,准备射击。
“我帮你看看……”吴蓟划开手机屏幕,一字一顿地念出名字,“江斯月。”
蓄势待发的食指松开扳机,裴昭南把枪放下。
这好像是江斯月第一次主动找他。
他接过手机,看到江斯月的消息。
【江斯月:BBS的帖子,你看了吗?】
【裴昭南:嗯。】
“哎,你还玩不玩了?”孙怀祯问,“不玩儿我让人撤了。”
裴昭南背对着他,微抬小臂,勾了一下手。孙怀祯意会,喊工作人员过来收拾场地。
【江斯月:事先声明一下,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不过,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我很抱歉。】
【裴昭南:抱歉?】
【江斯月:你好心送我,这件事却给你我带来困扰。】
原来她也知道他是好心?
还算有点儿良心。
裴昭南不觉得这是困扰,他只觉得有趣。
被这件事困扰的只有江斯月一人。
孙怀祯见裴昭南一门心思地跟别人聊天,便问吴蓟:“他跟谁聊天呢?”
吴蓟正在找IT中心的人查IP地址,随口说道:“他的心肝小宝贝儿。”
孙怀祯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哦,不是他的心肝小宝贝儿,”吴蓟想到什么,调侃道,“是别人的心肝小宝贝儿。”
裴昭南不由地扫他一眼,眼神里带有一丝警告的意味。等他看向手机屏幕的时候,目光又似春风拂絮。
“诶呀,我差点儿忘了——”吴蓟猛地一拍大腿,指着裴昭南,“他不也是属狗的吗?”
“还不是一般的狗。”孙怀祯补充说明,“他是那一年最后一天出生的,我愿称之为,狗中狗。”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来了。
南哥94年最后一天出生,正儿八经属狗的,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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